第59章 第四个崽崽(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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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特产?”康熙绷着脸,似笑非笑,又问了一便保清。

    而保清被康熙拎着衣领,迫不得已踮着脚尖昂着脖子,视线跟保成对上,看到了保成冲他摇头的动作,保清更加疑惑了:“啊,不行吗”

    康熙也看到了两个儿子的动作,他再也绷不住了,把保清松开,腾出一只敲了一下保清的脑袋:“你这个傻子,也不知道像谁!按惠嫔没这么傻,贵妃更不至于,你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儿?”

    保清捂着脑袋,也不敢动,只得眼巴巴看着苏怡求救。而苏怡笑够了,上前提醒康熙:“陛下,也别再笑话保清了,外面儿还劳烦惠嫔姐姐替我照看着呢,这会儿您笑话保清,我要是不出来解围,成什么了?”

    康熙忍俊不禁:“好啊,你倒厉害,居然拿朕来做人情了!”

    他也只是随口一,确实是到了要出去的时候,便放下保成,有意想抱胤祉,奈何胤祉十分不给面子,一看到康熙过来,就警觉地瞪大眼睛,预备着要哭。康熙想想他那刺穿耳膜的哭声就脑仁疼,当即冲苏怡道:“你来,你来,朕属实怕了他了。”

    苏怡从善如流地把胤祉抱起来,孩子极其熟练地在苏怡身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安安稳稳趴好了,哼唧两声就不动了。

    苏怡拍一拍孩儿的背,而后对康熙示意:“可以走了,陛下。”

    再次被猴子的区别待遇无情伤害到的康熙:呵呵。

    皇帝的身影一出现,整个宴会都热闹了起来。

    最得宠的宜嫔第一个贴上来,对着皇帝就撒娇:“陛下,您既然来了,还把我们全都晾在这里,真是坏!”

    宜嫔像一朵花儿一样飘过来,身上带了香气浓烈的香水味,一下子熏得胤祉连连皱眉,张开嘴就开始“哇——”

    荣宪眼疾快,从侍女里一把夺过白猫,高高举起来给胤祉:“快看白!”

    保清也反应过来,仗着自己个子高,赶忙把保成的黑猫也举起来:“还有黑!”

    两只猫被举到半空,白猫乖乖不动,黑猫则第一时间不满起来,伸了伸爪子想去挠保清。苏怡一个技能甩出来,看向黑猫:“不许乱抓哦”

    黑猫的爪子对着空气挠了一下,到底还是放过了把它举起来的凡人,狠狠“喵”了一声。

    胤祉看得好玩,目不转睛地跟着两只猫,尤其是那只看起来就不够乖的黑猫,他甚至还审出了自己的胖,试图去抓一抓猫咪。奈何他现在实在是太了,别抓猫咪这样的高难度动作,就算是简简单单地抬,对他来也十分困难,他的艰难地抬举高了寸许,就无力地落了下来。

    然而这样的动作却被时刻关注着他的几个孩子抓住,保清兴奋地抓住保成:“弟弟快看,三弟能抬了!比上次还高这么多!”

    保清伸出两根指头,比划了一段距离。

    他脸上的笑容和兴奋不能作假,这份快乐也感染了在外面时刻维持着严肃形象的保成,保成的嘴角翘了翘,点头道:“嗯,是有进步。”

    “听太子殿下这般老气横秋地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殿下才是大哥呢!”宜嫔也不知道被戳中了哪个笑点,居然这时候笑个不停,还试图伸去摸保成的脑袋,“真可爱——”

    孩子沉着脸,一脸不悦地往边上退了一步。

    宜嫔的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她委屈地看了一眼康熙,而康熙却浑然不知,牵着保成的就坐上了最高处:“行了,咱们开宴。”、

    宠妃和太子在皇帝心中的地位,顿时一目了然。

    宜嫔的俏脸上一阵青红之色变幻,她耳朵尖,此时已经听到了周遭的窃窃私语,一时间更是羞愤,气呼呼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连酒也不肯喝了。

    而皇帝了开宴之后,这场宴会才算是正式开始,在普通场合,太子坐在皇帝身边几乎已经成了惯例,众人习以为常。而本次的主角是三皇子胤祉,因此胤祉和荣宪的座位与贵妃一席,而最叫人意外的是,索额图和明珠的争斗到了明面儿上,惠嫔居然还能坐在贵妃最近的位置。

    联想到她之前能暂代贵妃,在宁致宫外招呼其他人,敬嫔看向惠嫔的眼神就很有些意味深长:“惠嫔姐姐可真是厉害啊,明珠大人在外面威风凛凛,在宫内,则有惠嫔姐姐荣宠不断,在娘娘面前也依旧那么有面子,这等本事,等闲我们是学不来的。”

    惠嫔丝毫不以为忤,反而微微一笑:“是啊,娘娘的境界,你们是学不来。”

    她这一句话既捧了苏怡,又回击了敬嫔,苏怡也对她点了点头:“这些话做什么?横竖保清与保成都是这么多年的好兄弟,就算是看在保清的面子,我这宁致宫也永远向惠嫔姐姐打开。”

    惠嫔闻言举杯,笑意也渐渐脱离了最开始的做伏低,越发自然起来:“如此,妾身便多谢娘娘。”

    她们私下里有一番交锋,上首的康熙则点名道:“今次图海派人回来献俘,朕念他立了大功,便答应了他的请求,准许他夫人进宫来亲自看看胤祉,贵妃,这位就是图海的夫人柳氏。”

    太监领着一位面容圆润的朝廷命妇上来,那柳氏向苏怡屈膝行礼,声音柔和婉转:“臣妾柳氏,拜见陛下,拜见贵妃娘娘!”

    康熙摆摆:“无需多礼,图海不是希望你能看看胤祉么你过去吧,只是要心,别又惹哭了他。”

    康熙是怕了爱哭且能哭的胤祉,但柳氏第一回见孩子,紧张得圆脸上出了一层薄汗,苏怡见她紧张,便主动道:“你凑近些,我抱着胤祉,胤祉不会哭的。”

    柳氏依言上前一步,却十分谨慎,在离苏怡还有一人距离的地方站住不动,她看一看打着哈欠的胤祉,目光从他脸上挪到全身,最后心满意足地笑了:“多谢娘娘,多谢陛下,看了一眼殿下,妾身就心满意足了!”

    荣宪坐在苏怡身边,正大双眼,看起来是在放空,实际上指紧紧攥在一处,掐得生疼:她就知道,她就知道!所有人都只在乎这个弟弟,没有人——

    “这是荣宪,”一只温暖的落下来,轻轻拍了拍荣宪的头顶,苏怡的声音里带着不可错认的骄傲,对柳氏道,“是我们宁致宫最乖的公主!”

    荣宪听得鼻子一酸,面上表情却绷住了,越发端庄大方,看向柳氏时,也尽显公主仪态。

    柳氏一愣,马上就露出笑容:“这就是二公主?民妇眼拙,一开始还没认出来!公主殿下,之前送来给您裁新衣裳的料子,您可还喜欢?”

    荣宪身边有了苏怡的支持,态度也大方得体起来,她微微一笑,矜持地点头示意:“多谢了,我觉得还不错,只是我额娘给我准备的太多了,你们送来的东西,我还用不上。”

    这话里话外的骄矜之意,尽显出荣宪在宁致宫的受宠之盛,柳氏笑容越发深了:“是民妇错了,民妇送来的东西,哪里能喝宫廷内造相比?以后民妇也不送这些,只挑些民间玩意儿来与公主和几位殿下解闷儿,可好?”

    “好啊!民间的玩具我们倒是真缺,对了,是不是有拨浪鼓来着?”接下这话头的是保清,他还扭头问荣宪,“妹妹,你上次弄来的拨浪鼓太脆弱了,我随便一使劲儿它就断了,下回叫柳夫人想法子送些来吧。”

    荣宪一阵无语,还要端着完美无瑕的笑容:“这些器具,内造办都能做出来,就不必麻烦宫内宫外地走这一趟了。”

    “不麻烦不麻烦!”柳氏不可能放过这样的示好会,当即抢着答应下来,对几位主子笑道,“宫中有宫中的玩法,民间有民间的野趣,自是不同的,殿下不嫌弃,下次民妇就想法子托人带进来。”

    话都到了这份上,见柳氏铁了心要讨好,荣宪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勉强点头:“如此,就有劳柳夫人了。”

    她们寒暄一阵,皇帝又开口了:“柳氏,麟洲在外征战,留下家人在京城,你可有什么难处,不妨出来,朕帮你解决。”

    苏怡看了一眼笑得和和气气的柳氏,却知道皇帝不是无的放矢之人,既然这么了,那图海家里一定有麻烦,皇帝要帮图海解决家事中的麻烦,也算是施恩了。

    果然,那柳氏脸上的笑容依旧和和气气,出来的话却不那么客气了:“谢陛下隆恩!民妇只是个妇人,没什么见识,只是一点家事,让民妇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你是妇人,这里也多的是妇人,你只管出来就是,至于该怎么处理,”康熙的话语一顿,而后饶有兴致地看向苏怡,慢条斯理地把麻烦丢了过来,“朕愿意听听两位贵妃的意见。”

    空降一口大锅的苏怡:

    能怎么办?老板想甩锅,那就好好接着呗。

    年纪轻轻的贵妃露出笑脸,对着柳氏温声道:“你有什么困扰,只管出来就是,陛下金口玉言,既然了要给你做主,一定会做到的。”

    康熙:死亡凝视。

    苏怡继续微笑,面不改色。

    而柳氏则面露感激之色,开口诉苦:“民妇这心里堵着的虽然是事,可是一直憋着不,也怪难受的。既然陛下开了恩,那民妇就斗胆上一,也请陛下和娘娘给民妇解惑。”

    又是不分家惹出来的祸事。

    苏怡听了半天,得出结论。

    图海是个孝子,他先前得势,皇帝特地赏赐了一套宅院,图海便将家中父母都接了过来,好好享福。但图海长期征战在外,父母身前尽孝的就是儿子,而今图海不在,这儿子仗着父母宠爱,在图海的府邸中耀武扬威,给了柳氏好大一番苦头吃。

    那柳氏口才不错,听得出来她不想得罪人,话里话外都没明着指责,只是诉自己的艰难:“民妇眼前也只有家中这一亩三分地,看不到更多了,见天儿的就是计算着府里上下的银钱消耗,家里少爷姐们的吃穿用度,这叔叔没回都不走家中账房,不过问我,这记账都记不到一处啊!这可叫民妇怎么管?”

    看到苏怡轻轻拍着怀中婴孩,还不忘记哄荣宪,柳氏脑子一转,话题也跟着转:“民妇吃些苦也没什么,无非就是少些用度,可民妇家里的几个孩子,大的那个跟着先生读书进学,两个的又是不点儿一团,难道民妇能减了她们的用度?那民妇可舍不得的!”

    苏怡听得点点头,主动问佟佳氏:“淑贵妃,你怎么看?”

    佟佳氏被点名道姓,这才像忽然醒过神来一样,猛地往后一靠:“我,我觉得,我觉得柳氏得对,是不应该俭省孩子们的用度。就算放在咱们宫里,也没有节省孩子的做法。”

    佟佳氏最后一句得过于刻意,苏怡看了她一眼,见她下意识就缩了一下脖子,之后居然强逼自己与苏怡目光相接,甚至还对苏怡笑了一下。

    这已经不是佟佳氏第一回示好,然而苏怡还是很有些不习惯,她没办法把这个心翼翼讨好她的佟佳氏,和先前那个嚣张跋扈的佟佳氏联系到一处。

    而且,佟佳氏上曾经沾过血,苏怡也不会忘记。

    苏怡移开眼神,对康熙道:“陛下,俗话,清官难断家务事,陛下将这等难题交给我们,岂非太看得起我们?”

    康熙也跟着笑:“爱妃冰雪聪明,什么问题到了你上都能解决,这点事,又算的了什么?你替麟洲解决了,回头麟洲还不得承胤祉的情?”

    皇帝若有若无的试探落下来,也吸引了各色目光,眼见着身边的荣宪笑容一僵,苏怡就忍不住心下叹气,她目光流转,对皇帝笑道:“既然如此,那苏怡就斗胆做一回裁定官了。”

    苏怡转向柳氏,对眼含期待的柳氏道:“横竖现如今大将军又立了大功,陛下何不加恩于图海大人,给他的父亲封个爵位,也另外再赐一所宅院呢?如此一来,柳夫人的问题不久可以解决了?陛下您的大方,想必图海大人也会牢记在心底呢!”

    苏怡笑得狡黠,康熙却瞪了她一眼:胆子不,居然又把麻烦抛回来了!

    但柳氏眼睛发亮,显然是对这个解决方式十分期待,康熙也不好拒绝这个合情合理的建议,想了想便和颜悦色地开口问和苏怡不大对付的佟佳氏:“淑贵妃以为如何?”

    本以为佟佳氏会跟苏怡唱反调,但现在的佟佳氏笑容乖顺得很,张口就是:“娘娘得有理,我都听娘娘和陛下的。”

    康熙:

    他心里面其实已经被苏怡服了,只是对佟佳氏的捧场感到有些意外,但还是对柳氏道:“柳氏,你放心吧,图海立下大功,朕决意封他的父亲穆哈达为三等伯,特赐一套宅院,至于宅院的地址,稍后朕会交代户部去办,你们到时候联系户部即可。”

    皇帝的赏赐给的痛快,柳氏顿时大喜过望,跪下来就磕头谢恩:“民妇替老爷叩谢陛下,叩谢娘娘!”

    康熙一乐:“这下你去信图海的时候,可就别再诉苦了,朕的大将军征战在外,也免得看到家里事情烦心,不是吗?”

    柳氏忙道:“不会了,再不会了,有了陛下为民妇做主,就算老爷不在京城,民妇从此再也不怕了!”

    “咳咳,既然如此,咱们就一齐预祝陛下的大将军能再接再厉,再下一城吧,”苏怡举杯,主动提议,“也恭祝陛下,早日收回三藩,创下不世之业!”

    随着苏怡的话语落下,在场的所有人都高举酒杯,齐声恭祝皇帝,皇帝也朗笑三声,举杯与众人共饮。

    等到宴会结束,柳氏还要专程到苏怡面前来道谢,还补上一句:“多谢娘娘这段时间以来,对两位殿下的照顾,我们一定会铭记于心,牢牢记住娘娘的恩德”

    “不必这些,图海大人在外征战,只要大胜归来,便是对陛下最好的回报,至于你,”苏怡停顿一下,笑了笑,“以后若没什么要紧事,也不必时常来找本宫,毕竟本宫这里,还是有些忙碌的。”

    柳氏低头道:“娘娘在这后宫之中立足十分安稳,只是又多了殿下,难免会多些风雨现在这个话还是为时过早,将来若是娘娘有需要,我们都是任娘娘差遣的。”

    这柳氏铁了心要来示好,苏怡也不想再费口舌,点点头示意知道:“莹儿,你送柳夫人出去吧。”

    苏怡亲口送客,柳氏不好多留,便行礼离开。

    宴会结束,保成被皇帝带走,只留下荣宪一直陪坐在苏怡身边,时不时看一眼皱巴巴的家伙,一脸嫌弃:“额娘,要不让绿姑姑抱弟弟吧?你太累了”

    苏怡还没话,保清从外面跑进来,对苏怡兴冲冲喊了一嗓子:“额娘,你知道这回是谁负责献俘的吗?”

    苏怡配合地露出好奇的神色:“是谁”

    保清兴奋不已,大声回答:“荣宪,是咱们师父呀!”

    “师父回来了?”荣宪也跟着激动起来,她腾的一下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才想起来,又拽了一下苏怡,“额娘,咱们去见师父吧,师父都好久没见了!”

    苏怡自来是陪着她们,闻言便跟着一道过去。

    到了外间,果然看见一个高挑强健的身影站在外面,侧脸看着,依旧是博西勒的轮廓。

    只是博西勒看起来有些紧张,站军姿一样站的笔直,紧紧抓着刀柄。

    保清大呼叫地跑过去:“师父,我妹妹和额娘也来啦!”

    博西勒转过脸来,和苏怡打了个照面儿。

    “末将见过娘娘。”博西勒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去,目光紧紧盯着自己的脚尖。

    而苏怡则好生打量了博西勒一番。

    离开京城时,博西勒还是个半大少年,脸上时常带着背井离乡、寄人篱下的悲伤和忧愁。而从战场上摸爬滚打了一圈回来,博西勒已经褪去了少年的稚气和青涩,开始有了坚毅的轮廓和铁血铁血气质。

    “师父,你上了战场吗?你打过胜仗吗?这些俘虏是不是你抓来的啊?”保清缠着博西勒,问那些他极其感兴趣的话题,还冲着他举了举自己的胳膊,“你看,我现在的肌肉!我现在力气更大了,我能用你之前留给我的那把刀了,是不是很厉害!”

    “是很厉害,”博西勒被保清逗笑了,弯了弯眼睛,身上铁血肃杀的味道也散去了些许,他轻声道,“你要继续努力啊。”

    保清骄傲地抬起头:“我很努力的,你不知道,你走了之后,我们换了武课师父,但是我始终是武课最厉害的那个!”

    “知道你厉害,不用一直吧?”荣宪怼了保清一句,也很好奇地问博西勒,“对了,师父,你是图海大人的前锋,那大将军是不是真的像他们的那么厉害,那么战无不胜?”

    博西勒的目光飘远一瞬,而后脸上浮现出一层敬佩之色:“对,大将军的确是很厉害,算无遗策,他算出来的,都是对的,这让我们减少了很多伤亡。所以我也在跟他学兵法。”

    到兵法,博西勒停下来,看向瞬间收声的保清,问道:“殿下的兵法学得如何了?”

    保清颇有些心虚,低下头声:“学是快学完了,就是有些地方不太懂”

    “我以前也以为,凭我的本事,在战场上建功立业,是轻而易举的事,”博西勒没有顺着保清的话往下,而是目光放远,似乎陷入了回忆,他脸上浮现出了微苦的神色,“可是真等我上了战场,我才知道,这是错的。”

    “在数十万人的战争当中,个人的武力真的微不足道,若不是我当时一意孤行,一心想要抢夺头功,我的安达,也不会也不会为了掩护我突围而丧命。”博西勒垂下眼眸,脸色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痛苦。

    两个孩子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事情,一时间都愣住了。

    而苏怡则轻声道:“他为了保护你心甘情愿,如果知道你现在当真立下大功,也会为你高兴的。”

    听着苏怡的安慰,博西勒的眼睫毛颤了颤,抬起眼,便看到含着温和笑意的少女,她而今也褪去了婴儿肥,轮廓越发清丽绝伦,让人不敢多看,博西勒只看了一眼又重新低下头,低声道:“多谢。”

    道谢过后,博西勒依旧对保清劝道:“殿下还是要好好学兵法,个人勇武并不能决定胜利与否,唯有统帅的智慧可以决定胜负。若不是大将军智计无双,几次都料敌先,抢在敌军之前动,恐怕我们的伤亡绝不止于此。我学习兵法,也是大将军的提议,你崇拜强者,难道大将军就不强么?他的建议,你要不要听?”

    保清被问住了,其实同为康熙帝儿子,他们几兄弟没有一个是蠢的,只是相比较保成和荣宪等人,保清对长篇大论的理论知识始终理解起来要稍微慢些,他尤其不爱背诵这一样。之前的那些兵书,他一想到要背诵,就不由自主想要逃避,现如今博西勒主动提起,还拿了战功赫赫的图海来举大旗,这就让保清迟疑起来。

    苏怡见状,主动开口道:“既然是大将军让你看兵书,你可有什么想读的书?这宫中文渊阁里什么书都有,你列个书目出来,我,不,就叫保清回头帮你去拿,而后跟你一道读书,可好?”

    “好,”保清答应下来,又有些迟疑,“可是师父这回回来能待多久啊?要是很快就走,我就得马上去帮你拿书了!要不一会儿你就写书单,我趁天黑三弟睡着了就去拿,免得三弟醒着的时候折腾额娘,弟弟被皇阿玛带走了,我不在,额娘也没人帮。”

    他这话的荣宪就不乐意了,荣宪哼了一声:“谁额娘没有帮,你把我放在哪里了?我不能帮着额娘,啊?不就是照顾这个猴子吗?谁还对付不了他了!”

    荣宪气鼓鼓地走到抱着胤祉的石绿身边,跟他沟通:“喂,猴子,你有那么喜欢你保清哥哥吗?真要是喜欢,答应一声儿啊?”

    胤祉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荣宪,两人连神情都无比相似,他张了张嘴,发出了个单音节:“啊?”

    保清顿时大喜,也凑过去:“额娘,你听见了吗?三弟喜欢我呢!”

    荣宪:“哼!”

    保清赶紧找补:“我更喜欢妹妹!”

    猴子听不懂,但不妨碍他舞足蹈咿咿呀呀地跟着凑热闹。

    三个孩子凑在一块儿叽叽喳喳,热闹得很,苏怡含着笑站在一边儿看着,冷不防听到博西勒开口问了一句:“殿下,很可爱”

    “可爱是可爱,哭起来的时候也真叫人头疼,”苏怡笑着抱怨了一句,又道,“好在几个孩子懂事,还申请了走读回来帮忙,真是,一个孩子而已,我哪里就应付不过来了?”

    博西勒深深地看一眼苏怡:“是,娘娘很厉害。”

    苏怡歪了歪头:“也没有吧?跟你这样能上战场的比起来,我这点儿本事算得了什么?”

    博西勒站在苏怡身后,盯着苏怡的发顶,忽而开口道:“将军开始很担心,担心娘娘对殿下也赶尽杀绝。”

    苏怡诧异地挑眉,却没有回头:“他为什么会这么想?单是看看荣宪,就知道我不是这种人。”

    “娘娘是何等人品,我自然知晓,”博西勒声音很轻,却能精准地到达苏怡耳中,“但是大将军从前并没有见过娘娘,自然不会知道娘娘的为人。而且,在他们看来,公主毕竟只是公主,对太子殿下并无威胁,还是助力。而今有了三殿下,这份助力,就要变成三殿下的了。”

    苏怡的眉往下压了些许,还没开口,忽而听到身后一声轻笑:“不过他们都猜错了,我猜,无论是给哪位殿下做助力,娘娘都绝不希望把二公主嫁出去和亲,是吗?”

    少年人的笑声里带着欣赏和赞同,苏怡也跟着展颜一笑。

    她望着年幼孩童脸上天真无邪的笑容,缓缓道:“是。”

    听到苏怡的话,博西勒也轻轻笑了笑,而后扬声叫了保清:“大阿哥,不用着急,我这次回来,会留在宫中,不会再跟着大将军前去平叛。”

    “去借兵书的事情,不急于一时。”

    听到博西勒的话,苏怡这才诧异地转过身来,看了博西勒一眼,但见少年人神色平和,毫无怨怼之意,有的只是一派平静。

    而保清则愣了一下,有些失落:“啊,以后师父就不能上战场了吗?”

    博西勒摇摇头:“陛下让我重新做回殿下的武课师父,殿下以为如何?”

    “那当然好啊!”保清毕竟是个孩子,一下子就重新被哄开心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虽然秦师傅很厉害,但是毕竟没有师父厉害!更何况,师父还上过真正的战场呢!”

    苏怡在一旁给博西勒解释:“秦教头是禁军的人,但禁军这些年来都只拱卫京师,并未有过真正的战争会。”

    博西勒点头:“嗯,我回来休整几日,便要重新开骑射课了,到时候,可要好好检查,看大殿下有没有偷懒。”

    “没有偷懒!我每天都很勤奋的!”保清自己回答还不算,还要拉上恨不得消失的荣宪作证,“妹妹,你是不是?”

    荣宪:

    “是是是,这么多人里,就是你最厉害,行了吧!”

    “什么叫行了吧,明明是事实”

    “烦死了不想跟你话!”

    “妹妹你怎么又生气了?”

    两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地斗起嘴来,苏怡看得直发笑,而博西勒则凝视着苏怡的侧脸,眼神极为柔软。

    翌日。

    博西勒这个格卡尔部的质子,跟着大将军图海在战场上滚了一圈,挣了一身的军功回来,皇帝甚至亲自派人送了赏赐,大大赞扬他在战场上的勇武表现。这样一来,在质子馆中再也没有人敢轻视他,先前对他有所怠慢的太监们也老实许多,而吴家的几个孩子日子再度难过起来。

    保清带着荣宪过来给博西勒送兵书的时候,就撞上了这一幕。

    一个尖嘴猴腮的太监用力踢了一脚个子瘦的男孩,把他中端着的木盆踢翻,木盆中的水不可避免就泼了男孩一身,将他浇的湿透。那太监还不肯罢休,捂着嘴尖声叫道:“你怎么回事,你是故意想把水泼在这儿,想摔死我是吗?啊?你个东西,跟你那背叛陛下的爷爷一样,是个坏种!”

    那孩子身上的湿衣服紧紧贴着皮肤,虽已是仲夏的天气,但习习凉风吹来,还是让他禁不住打了个寒噤。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只看绷紧的脊背,就知道他心里绝不平静。

    那太监似乎对这样的反应不满意,当即就上前要抬脚再踢他一脚:“你以为自己还是什么皇亲国戚呢?告诉你,从吴三桂那厮造反开始,你们吴家就是反贼!公主就算姓爱新觉罗,你们一家子也都姓吴!陛下是法外开恩,留你们一条命,不然,现在按照这大军所向披靡的气势,早该杀了吴家人祭旗!”

    “放肆!”保清只听到了最后一句,还来不及反应,身边的荣宪就厉声喝止,脸色也难看得紧,“你们就是这般对待长公主之子的么?!”

    那太监是看近日风向变化,知道大军平叛有了新进展,吴三桂一方节节败退,战败是早晚的事情,这才对吴家几个孩子态度再次恶劣起来,只是没想到,他会撞在荣宪这里。当下这太监就大声叫起屈来:“奴才冤枉啊!奴才也只是一心向着陛下,高兴大将军取得赫赫战功,能把叛军占据的城池也夺回来,这才一时忘形,奴才并不是有意”

    “够了!”荣宪知道这太监是在狡辩,但他的话都站得住脚,她越听越烦,便打断了这太监的话,“你在此喧哗,惊扰了本公主,本公主要你去领三十个耳光,好好反省反省自己,以后不许再随意喧哗!”

    那太监苦着脸应声:“奴才遵旨,奴才这就去领罚!”

    太监离开之后,荣宪看一眼那男孩,对他道:“你”

    怎料男孩飞快地磕了个头:“多谢两位殿下!”他居然爬起来就跑了!

    看对方避之不及的样子,荣宪也是一阵无语,一路沉默着等到了博西勒的住处。她四下打量一眼,周遭的摆设都比从前醒目得多,心里便有了数。

    这宫里人人都长了一双势利眼,逢高踩低的本事是世上独一份儿,博西勒先前只是个普通质子,后来做了皇子们的武课师父,才算有了点儿面子。可现如今就不一样了,平叛有功的异族王子,据皇帝大为欣赏,是有赏赐,但还没赐下来。这般一耽搁,就由不得众人不浮想联翩,猜测皇帝对博西勒到底有多看重,预备着给怎样的封号了。

    荣宪没有话,倒是保清愤愤不平:“这宫中的狗奴才真是多!才了他们几回呢,这又让我看到他们在欺负人!”

    各地藩王送来的质子留在质子馆中,虽然不会受到什么顶好的待遇,可也不会被虐待,毕竟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在质子馆中,真正能算得上是被欺负的,也唯有——

    “殿下不该插此事,”博西勒伸接过了一沓兵书,将他们一本本摆好,并没有看两个孩子的脸色,慢慢道,“无论是大阿哥还是二公主,都不应该再与这件事扯上关系了。”

    荣宪脸色一变,没有话,而保清个直肠子憋不住,当下就反驳:“可是,明明看到他们欺负人,难道也不管的吗?这难免也太过绝情了,怎么,那也是我们姑祖母的孩子啊!”

    博西勒在分门别类地摆放兵书,从其中挑选着把两本放在了最上面,而后对保清道:“可吴三桂是叛军。”

    “我知道,你们想,吴家的公子没有参与叛乱,他们只是受到了吴三桂的拖累,可是其他人呢,谁不是被拖进这场战争的呢?”博西勒浅色的眼眸里凝着寒冰一样的情绪,看得出来他在极力压抑自己,他深深吸了口气,对保清和荣宪道,“你们知道,为了平定叛乱,陛下派遣了多少将士、花费了户部多少款项么?在吴三桂起兵反叛之后,叛军毁了多少城池,伤害了多少普通百姓,你们又知道多少如果你们上过战场,就知道当时的战况有多惨烈,我身边的战友你们,如果可以,他们愿意被卷进这场战争来吗?”

    两个孩子完全被问傻了,呆呆地看着博西勒,而博西勒合了合眼眸,苦笑起来:“算了,你们现在是不会懂这些的,但你们只需要知道一件事,他们当初享受了吴家的权势,现如今就要承受吴家的罪孽。”

    “这是他们逃不过去的。”

    博西勒转过身子,拍了拍保清的肩头,目光却是看着荣宪的:“现在吴三桂败局已定,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他先前每下一城就纵容下人屠城,这笔账,陛下一直记着呢。至于长公主那边,陛下也派人前去安抚,陛下已经思虑周全,两位殿下就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见荣宪还是抿着唇不话,博西勒补了一句:“现在宁致宫本就处在风口浪尖,虽贵妃娘娘能够解决麻烦,但能少一点麻烦,还是少一点的好,不是吗?”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