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 8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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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琅梗着脖子冷冷笑道:“君可真是单纯,太原纵使能为我送来,君能等得及?远水解不了近火,这道理君不懂?再者,君敢绑我,君觉得有命活到粮食送来之时?!”

    王琅深知,竟然蒙着他的眼睛,这位匪徒下乌合之众,恐怕人数不在少数。

    少年也正是杭清,她有些嘲弄的笑了:“那还真是不懂,我也就勉强识几个字,比不得王司马,道理起来一套一套的,都是些大道理。”

    00:“噗嗤——通俗的解释一下,嘴皮子功夫贼厉害,纸上谈兵!”

    王琅本就是世间难得的聪明人,怎会听不出杭清口中的哂笑,知道他这是在笑话他。

    笑话他什么?自然是笑话他只会大道理,上没本事!可他能反驳吗?且不命还握在人家里,单单是云州的事,他确实是半点忙帮不上。

    这般想着,王琅清白脸皮上忽的赤红一片,人生活了二十载,头一次被人如此耻笑!

    还是个比他年幼的少年郎!

    这叫个什么事儿??

    杭清朝着身后跟过来的人道:“是谁把行军司马绑起来的?还不快把行军司马松绑,这是贵客,慢待不得!”

    身后两名皮肤黝黑体格壮硕的男子连忙跑过去给王琅松绑。

    杭清坐到了王琅身前,托着下颌近距离看着他道:“王司马,贫苦人家招待不周,是我的错。你可是还不曾用饭?可要吃些?”

    王琅自然要回绝,可肚子恰巧此时叫唤了起来。

    杭清内心:笑死这是在打边鼓不成?

    面上不动声色:“你们去将寨里最好的吃食取过来,切记,王司马金尊玉贵,吃不得我们平日里吃得那些糙谷,要干净的白面。”

    两人听了嘴上却骂骂咧咧:“给他吃?还给他吃好的?真叫人窝火。”

    “就是啊,我们的庄子人都要饿死完了,还不是他们这群当官的中饱私囊?”

    杭清看向他们:“嗯?”

    两人屁股一紧:“去去去,立刻去!”

    王琅被人当面骂了一通,好在修养好,丝毫不见生气,只奇怪道:“你究竟意欲何为?”

    抓他来在只字不提要挟之事,还要赠他吃喝,对他也算有礼。

    自有神童之称的王琅这会儿琢磨不透了。

    他看不懂眼前之人。

    杭清道:“王司马仍是看不出来?”

    “看不出。”他有些恼火,不知眼前这人是在跟他打什么哑谜。

    杭清拱:“我仰慕行军司马大名已久,只可惜没有功名在身,想见行军司马一面难如登天,故使此计,望君见谅。”

    王琅:“”

    这人简直不可理喻,有这样仰慕人的吗?

    “我深知王司马苦恼之事,特来相助王司马。”

    王琅修养极好也忍不住气急,在他看来这就是一初生牛犊的黄口儿,有几分聪明,便有想要指点江山架势。

    他忍着怒意:“你知我苦恼之事?谁不知我苦恼之事?这片云州谁人不知?!我叔父府上几十位门客谋士,不眠不休苦思对策都无计可施,单凭你又能相助?你年轻气盛我可以不与你计较,若有心便早将我放了回去,我会既往不咎!”

    00:“霍,这子太看不起人!你好心相助他,他还不识好歹。”

    杭清:“都是这具身体年级太轻。”

    太没有服力。

    杭清早知自己想要让别人信服,太难,不然她直接去司马府上献计便好,怎么会如此麻烦,需要冒此风险,强行绑了他上山?

    杭清靠着椅背,双拢入袖中,云淡风轻的笑一声:“王司马,可否问你一事?”

    王琅瞧着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而匪徒却是一举一动大家风范,不禁咬碎一口银牙:“问!”

    “一问:毗邻州府为何不肯借粮?袖旁观便罢了,反而要火上浇油?二问:云州灾情并非一日两日,刺史难不成隐瞒不报?若上报可有援粮?为何还不来?”

    王琅惊于少年的敏锐直觉,一个乡野少年,眼界能有如此毒辣,属实难得。

    随即又忍不住心中失落:“不肯借粮不肯借粮,这来便远了,朝中各派错综复杂,左不过是党派间的斗争。至于你所的隐瞒不报,更是不曾有。我王家祖训,水能覆舟亦能载舟,灾情不久叔父意识到危之时,早便上报朝廷。援粮未至,恐怕是路途遥远我们也不甚清楚——”

    杭清来这里许久,灾难之下粮食供应不足,粮价肆意哄抬。粮价被抬高又很快被打压下来,但这都治标不治本。根本原因是城中已经没有了粮食。

    她能看破,可当局者迷。

    杭清继续问:“我看王司马多次打压粮价,甚至关押了一批肆意哄抬粮价的商人?怎么,没效果吗?”

    王琅朝着桌子忍不住一击掌,气愤道:“那群发国难财的商人!搅乱粮价,忍得民不聊生!还有那群富户,跟着起哄抬高粮价,买光了几乎所有市面上的存粮。不然云州的灾情能扩展的如此快?”

    本州府粮食被瓜分光,相邻州府粮食进不来,富户上有存粮,普通百姓只能四处逃难了。

    杭清忍不住笑道:“关押哄抬粮价的商人,这绝顶的计谋,谁人出的?”

    绝顶傻叉的计谋,能想到这种方法的,也真是人才。

    王琅不解,但几句话下来他本来愤恨的情绪消散光了,此刻也能跟绑他来的人话家常,王琅疑惑道:“此举措有不对的地方不曾?”

    杭清简直要被他这个疑问蠢哭了,事到如今这位王家长公子还没看出问题所在?

    杭清伸出指,笑盈盈的将下面人送来的白粥推到对面王琅面前:“可有效果?浪费人力物力不,是否半点效果也无?”

    王琅羞愧难当,低头不言,连粥都不敢伸拿。

    “凡城中粮价,不仅不应该打压,应该下达命令,让每家粮铺都务必抬高粮价。每日定时比前一日粮价高一倍。云州内肆意哄抬粮价的商人,不仅不应该罚,相反应该赏,还要重重的赏。”

    王琅听了这番骇人听闻的词,立即恼怒道:“你是何意?!这便是你的要献出的计谋?!”

    杭清学着这个世界人作揖的模样,站起来朝着王琅俯身浅浅作揖:“这便是草民献给王司马的妙计。孙某不敢要求太高,这条计谋换个百石米面便可。”

    王琅面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子震惊的不知所以,他晕乎乎半晌,但他并不傻,不仅不傻反而是聪慧远超旁人一截。他反复念叨两遍,忽的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复而皱起眉头,语调微微颤抖:“你的意思是是”

    杭清似乎跟他打哑谜:“正是。”

    王琅一击掌,不解道:“城中千家粮铺早已经没了粮食买卖,十铺九空,叫他们虚假加价?真要是有商人冒险运来粮食,如此高昂的粮价,叫官府兜底买下来赈灾?这需要耗费多少银两?若是银两上跟不上,一两户商户吃不来好处,自然不会再有人冒险进来”

    “王司马担心这个作甚?眼前事先处理好,你家难道还没有银钱?若真是没人兜底,就叫云州刺史将官银全用了补上缺口,动用官银是重罪,百姓饿死数十万难道不是重罪?两相相比,想必圣人也不会怪罪。只要坚持几日,粮多了起来,粮价只会迅速下跌,届时你,云州百姓还有何可愁?”

    这和炒股是一个道理,散户总是跟构走。

    再他们可不是构,代表的是国家队。

    永远不要瞧商人,他们的力量绝对超乎想象。

    王琅盯着眼前的白粥半晌,忽的捧起来大口咕嘟咕嘟的吞咽起来,喝完不顾及仪态的伸出袖子擦干净嘴角,他站起来对杭清长长做了一揖:“妙计!妙计!此计属实大妙!”

    “我先前对先生多有不恭敬之处,还请先生见谅——”王琅大喜过望,对杭清的态度顿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没什么见谅不见谅的,我献计,自然也是为了一家老。”

    王琅惊愕:“你们不是匪徒?”

    杭清听了失笑:“不过是迫于生计,无粮无水饱受土匪骚扰的附近村庄老,躲进山里混口吃的罢了。当然不是匪徒。”

    顺便抄了一个型土匪窝,住了进来。

    乱世跑进山里避难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要人多,不怕豺狼虎豹,哪怕是树皮野草,山里总比外边好,总能找到一口吃的。

    王琅听了心中酸涩,为官者却不能庇护百姓,如何不是他的失职?

    他朝杭清点头:“放心,先生要的王某一定送到。”

    他环顾四周,这处显然是少年临时的住所,破败的桌椅,草木搭建起来的门窗,先生跟一群难者一起,想必也是生活的多有不惬意之处。

    此般献出妙计的少年,生活竟然如此窘困。

    王琅忍不住惜才道:“不知先生可愿同燕回回府上?燕回府上还缺一位谋士,先生大才,要是看得上燕回——”

    王琅着有些许羞涩,自己只是云州一的行军司马,就连叔父府上的幕僚数十人,都不如先生,自己求先生做自己的幕僚,他会不会不乐意?

    杭清打断他:“工资多少?”

    王琅:“???”

    “俸禄多少?”

    王琅大喜过望:“随先生开。”

    杭清起身要往外走,回头见王琅还没有跟上,不禁催促:“还等什么?快带我回你府上。”

    上百号人,还有后边的父老乡亲,她都快养不起了,做幕僚不是长远之计,但能跟王氏扯上关系,绝对稳赚不赔。

    杭清几人带着王琅走路下山,王琅这位世家公子估计是从没爬过山,一身洁白的衣袍没一会儿就全是泥巴,腿酸痛到打颤,可他只能咬牙跟上前面走的飞快地一群人。

    王琅依稀意识到,方才先生的好态度,叫人给自己准备吃的,是不是怕不把自己肚子填饱,等一会儿没力气下山???

    走到一半恰巧遇到昭昭儿那对性子活泼的弟妹。

    孙家一大家子搬回了孙家原本的乡间祖宅中,这也是后来才有的杭清跟着这群父老乡亲四处寻找吃食,躲避匪徒的生活。

    后来又遇到一群其他逃难的人群,山里深,日常狩猎什么的,人多些总错不了。

    老人们住在村庄里,身强力壮的便进山打猎,抄起家伙对抗来抢粮的。

    镇上长大的孙家兄弟没捕过猎,除了孙家大哥身强体壮会爬树会射箭外,昭昭儿的大弟弟二妹妹被她毫不留情的安排去了山上搬水,一天下来,来回搬运几趟水勉强够一家人生活用水。

    弟弟妹妹才搬完水下山,从杭清这里经过要往山下孙家村落走。来山里住的几天脸晒得比锅灰都黑,跟周围半大的乡间孩子这几天已经完全融为一个团体。

    “大姐大姐!”

    孙大弟孙二妹眼尖看到杭清,一脸兴奋之色跑过来:“大哥逮到了一窝野兔!好肥的家伙,娘收拾干净了炖了一大锅,叫我喊你回家吃饭呢!”

    杭清停下来摸了摸他们的头,孙大弟孙二妹是一对龙凤胎,今年十二岁,十二岁的子姑娘,放古代也半大不的了,基本上什么家务活都包揽了。

    刚过来的杭清看见两个跟在自己身后屁颠屁颠帮自己收拾碗筷的弟弟妹妹,据原主以前脾气不好,经常教训他们,杭清听了简直汗颜。

    “跟娘,我要出去一趟,近段时间不回来了。要她不要挂念我,我好的很。”

    两位弟弟妹妹一脸的失落,二妹抓着她的袖子挽留她,眼泪眼看就要滴落:“又要走?这回去哪儿?爹和爷爷都外边乱的厉害,咱们能别出去就别出去。”

    杭清:“不出去吃什么喝什么?你真以为凭着上山打猎,挑点水回来就能养活一大家子人?你们俩个不了,要该明白的道理要明白了——”

    世道艰难,哪里容忍的了孩子单纯下去。

    瞧着两个孩儿要哭,杭清头大间恰逢后面的王琅走上来,他简直晴天霹雳,嗫嚅了半天:“你是女的?!”

    他看周围所有人都是一副早就知道的模样,才知这里这些人,恐怕只有自己一个被蒙在鼓里。

    真是,一点看不出来——

    杭清:“是,我男装行事只是为了方便一点,你也知道云州乱的厉害,女装出门还是个这么漂亮的女人出门,危险重重。怎么?你的幕僚只能是男人么?如果不收早点跟我,免得叫我白跑一趟。”

    王琅心下凛然,摇头道:“收的收的,幕僚自然都是有才学之人。先生怎么称呼?这次随我回府上,我要将您引荐给叔父,望先生能将今日所言,一字不动的重新给叔父听,他是云州刺史,现如今唯一能解救云州数百万百姓的人。”

    杭清回应道:“那是自然——”

    “我,单名一个昭字,你称呼我为孙昭就行。”

    荆棘丛生的前路,没有合心趁的利器如何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