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汇报结束,周末沈蕴和赵工带着他们团队去火锅店大吃特吃庆祝了一番，回来的时候他顺道去了趟医院，开?了点安眠药。

    他每次高强度工作后会有一段时间持续性失眠,就好像人已经离开了项目，大脑还停留在熬夜的惯性里怎么也走不出。这种失眠一直是断断续续的，有可能明天就离开?了,有可能连续一个月。

    即使睡着了,沈蕴也在梦里梦到自己在讨论工作。

    “接下来三天时间你们要完成前期的地块分析，再确定功能定位”

    “规划方案不符合要求，还要再讨论”

    “实地考察了吗？”

    失眠会影响白天的工作，沈蕴不得?不定期会去医院开一点安眠药。

    周末，刘冬翔打电话画室下午刚好有两个老师临时请假,人有点忙不过来,让他有时间去帮着看看学生。

    沈蕴问祁暄要不要去赵冬翔那个画室转转,祁暄同意了。

    沈蕴不是艺术特长生,但?因为本来是想考艺术特长，从就开始学素描。但?他妈妈觉得?他文化成绩不错，考艺术生太浪费了，他最后就没走这条路。

    建筑跟绘画搭边,沈蕴在建筑系素描课上的成绩一骑绝尘。

    虽现在的图纸都是用电脑软件画的，但?仍有需要绘效果图的场合，沈蕴偶尔会画两张效果图给实习生做参考明。

    刘冬翔的画室租的是一个两层楼，开?始是一层,有点名气后渐渐也收了些兴趣班的业余人员,刘冬翔就把楼上一层也租了下来，把画室规模扩了一倍。

    刘冬翔平时就住在画室二?楼，推开卧室的玻璃门可以直接到二楼的大阳台,刘冬翔颇有情调地种了很多花草，还摆放了一架木秋千。

    沈蕴、刘冬翔和王文瑞三个人有空会去阳台上支个烧烤架，开?五六瓶冰啤酒，边聊天边欣赏阳台外的夜色，有时候能聊一个晚上。

    大学他们在一个寝室学着同样的专业，毕业了却各自干着完全不同的职业，也挺神奇的。

    画室在的五环没有摩天城市的繁华，更多的是低矮的楼房、狭窄的街道巷和待改造的危楼。

    附近有个本科上线率很

    高?的中学，画室周围的居民楼里就缩着一批夜以继日闷头画画的艺考生。

    每当他们坐在阳台上，看着旧城区热闹又朴实的夜晚，听着远处飘来大排档里的笑闹和麻将馆的阵阵牌声，沈蕴心里便会被炽热的烟火气填满。

    刘冬翔正在一楼忙着给考生上课。

    他看到沈蕴和祁暄进?门，丢下笔，抓过架子上的湿毛巾草草擦去上的黑色污渍，然后来招呼他们。

    一楼的教室里密集地坐着四排学生，各个面前摆着画板，坐着的方向却不完全一致。东西面摆着分别摆着立方体和人像，显然不是一批进度的学生。还有两三个老师来回走着，帮忙看着画。

    学生里女生偏多，加上除了刘冬翔以外基本上都是女老师，所?以他们对来画室的男性格外注意。

    沈蕴和祁暄又太过惹眼，好几个女学生忍不住抬头朝门口看过来，被别的老师训了一下，又匆匆把头低下去，却还是借着参考石膏体的间隙拿眼睛偷偷瞥刚进?屋的两人。

    刘冬翔喜欢找一些不知道哪里来的老叟当模特，让学生们烦躁不已。

    老叟偏偏穿着还很复杂，颇有叠穿风，里外两件偏偏还布满褶皱。刘冬翔教学比较严格，要求他们连褶皱都真实地描述出来，叫这一帮学生苦恼不已。

    刘冬翔调侃沈蕴和祁暄：“两位帅哥让我这儿蓬荜生辉啊，不薅一把羊毛我今天都不好意思放你们走。”

    “好。”沈蕴笑笑，“好好，今晚要在你阳台上搭烧烤架。”

    刘冬翔默契道：“昨天我才去超市买的食材。”

    沈蕴四下了看看，问刘冬翔：“今天学生挺多啊，你怎么安排？”

    刘冬翔抬指了指：“你要不去楼上帮忙，楼上老师请假了。活儿很轻松，都是业余的同学，随便教一教基本功就行。祁要是有空的话，能在楼下当个模特吗？不然我那些个学生老抱怨我不请点长得好看的模特。”

    “有空啊。”祁暄顿了一下，“不过我想跟我哥一层楼可以吗？”

    刘冬翔笑了：“看不出来你还挺黏他？”

    祁暄眼睛一眨：“我怕尴尬嘛，第一次做模特，有点不习惯。”

    刘冬翔点头：“也行，那沈蕴你就在一

    楼吧，我换其他老师去二楼。”

    完，他招呼了下教室里的学生，几个学生看着沈蕴纷纷议论：“这人是老师吗？我还以为他也是模特呢。”

    “看着确实更像模特。”

    “今天是怎么了，今天是过年了吗，一次性来两个帅哥？”

    “老赵能不能省省留一个到下个月，不要一次性把帅哥都请完啊！”

    “你觉得?哪个更帅啊？我喜欢左边哪个，温柔范儿的。”

    “我喜欢右边那个，右边的眉眼更深邃欸，画起来跟石膏像差不多，好画一些。”

    “画画画，又疯了一个”

    学生们都拿着热切地眼神瞅着两人，祁暄一想到待会儿自己要上去端正地坐着、任凭下面的人打量，总觉得?有点奇怪。

    但?一想到沈蕴也会这样专注地看他，他心里又躁动起来。

    祁暄在前面坐下后，一帮高年级的学生蠢蠢欲动、摩拳擦掌，有几个人忙脚乱地又是去削铅笔又是去换画纸，底下一片窸窸窣窣的声音。

    刘冬翔：“你们不要都凑一块儿，注意角度，把凳子拉开?点。”

    一个女学生噘噘嘴：“都想对着正脸画嘛。”

    有人附和道：“只能看侧脸好亏。”

    “平时我都不敢这么大胆地盯着帅哥看的，今天还是头一回呢。”

    祁暄：“”

    原本背着他们正在画立方体的几个低年级十分好奇，也忍不住转头朝这边望过来，被刘冬翔逮了个正着：“好好画，你们连石膏人像都没画到呢。”

    他们只好悻悻地又转过身去。

    刘冬翔提醒道：“注意点时间啊。”

    沈蕴帮刘冬翔在下面看着，他不会上帮人改，只在画得实在是太离谱的时候纠正一下。比如“这个侧脸的下颌线弧度有问题”、“眉骨高度不对”、“嘴巴画歪了”之类的。

    祁暄坐在前面也不算难熬，他喜欢看到沈蕴轻言细语指点学生时认真的样子。

    沈蕴思考时会习惯性地去摸下巴，轻蹙着眉毛。垂头去看画的时候，比琥珀更深一点的眸子低敛着，仿佛里面酝着一汪秋酿。

    祁暄想起来时候还曾经觉得?沈蕴是“男狐狸”。

    事实证明，哪怕过了这么多年，“男狐狸”的魅力依然不减

    。

    沈蕴站在一个女生边上看画的时候，女学生心思不在画上，只想借跟他搭讪：“你真的是老师吗？”

    沈蕴挑眉：“我不像吗？”

    “你很像微博上一个红欸，最近才火起来的那个，眼睛跟他好像。”完她还用比划了一下，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

    沈蕴：“那我还真不是红。”

    女生不依不饶：“那你是干什么的？也是艺考生吗？”

    刘冬翔朝这边看了眼，打断了她的讲话：“你管人家干嘛的，好好画你的画，还有十分钟就撤模特。”

    沈蕴正想离开?去看看别人，女生趁刘冬翔背过身的空子，伸扯了下沈蕴的衣角：“加个微信吧哥哥，看你也没有比我大很多的样子。”

    沈蕴微笑：“十岁算不算多？”

    女生：“？？？？”一脸“你在开什么鬼玩笑”的表情。

    沈蕴以前也来教过几天，不过那是在他去英国之前了。画室里的学生都是一茬一茬的，沈蕴以前认识的那几个都上大学去了，艺考完还给他报过喜。

    刘冬翔在铃声响过后开始收作业，收完作业后学生们都站起来活动，纷纷凑到沈蕴身边来，好奇地东问西问。

    “老师你干什么工作的啊？是其他画室里的老师吗？”

    “哪一家画室啊？”

    “下次还能来教吗？老刘太严格了，我喜欢你这样的。”

    沈蕴摇摇头：“我是做建筑的。”

    “啊？建筑师？”

    “好了好了，别东问西问的。”刘冬翔插了进?来，“你们管人家沈老师是干什么的，能教你们就够了。”

    祁暄从洗间回来时，就看到一圈人包围着沈蕴，沈蕴坐在椅子上，面前支着一张画架。他衬衫的袖子随意地折叠上去，清越的腕在画纸前潇洒地翻动着。

    一般人议论纷纷。

    “我天，直接默写吗？”

    “这么多侧面像一起来？这他妈不是在逗我吧。”

    “老师我都要怀疑你在脑子里把模特给解剖了。”

    “老师你真不是艺术生？”

    祁暄：“”

    他倾身看了会儿，尽管是个门外汉，也看明白了一帮人在起哄什么。沈蕴把一张画纸分为了四个部分，选了四个不同侧脸角度开始默写面部

    肖像。

    虽然只是简笔的大轮廓，但?结构清晰完美，没有任何偏差，画上的人栩栩如生，一帮学生则看得?额头冒汗。

    祁暄倒还是第一次从这么多角度观察自己的脸。

    刘冬翔在边上煽风点火：“你们要是有这个默写能力，我做梦都能笑醒。”

    “不了不了，这个能力超纲了。”

    “我只想考试时候糊弄一下就完事儿。”

    沈蕴没有详细去画，而是借着轮廓给他们讲了下头部结构和素描关系。

    一帮学生跟鸡啄米似的纷纷点头。其实刘冬翔上课也教过，但?沈蕴作为一个非艺术专业生，加上帅哥的光环，他们心里自然有了不一样的滤镜。

    晚上，送走了最后一批学生，他们回到二楼刘冬翔住的地方。刘冬翔忙着整理食材，沈蕴便和祁暄斜斜地倚着栏杆看着远方的夕阳，有一句没一句地话。

    “一个下午都在让你忙，是不是耽误你学习时间了？”

    祁暄对学业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假期不就用来摸鱼的，等开?学了估计就没时间出来逛了。”

    “倒是跟时候一模一样。”沈蕴笑弯了眼睛。

    “时候？”

    “你初中那个暑假，我也没见你学过习就问为什么假期你全在看漫画。你当时跟我讲——要趁假期好好玩，开?学就没时间看闲书了。”

    完祁暄也笑了：“是吗？那倒是真没变，我现在还是崇尚的这个歪理。”

    “歪理么？”沈蕴眯眯眼睛，“还是要看人。对你来不算，但?要是被我妹学走，估计前途一片渺茫，没进高?考考场就在我妈的大棒之下嗝屁了。”

    祁暄：“”

    夏天傍晚的风带着些暖意，从指间窜过。

    沈蕴低头看了眼自己右，中指上面有一块茧。

    这和很多人一样，不一样的是，沈蕴食指侧面也有一块，虽几乎已经不太突出了，但?色素沉淀还在，捻上去有点粗糙。

    他沉吟了一会儿，冷不丁对祁暄道：“有人夸过你面部结构好看吗？”

    祁暄愣了愣，调侃他：“哥你真是个聊天鬼才，夸我帅不就完事儿了，还面部结构。”

    “不好意思，职业病了。”沈蕴，“不过你确实是我画过最好

    看的。”

    祁暄嘴角上翘。

    他很少关注过自己的外貌，却第一次庆幸老天爷给了他这么一张脸——至少符合他哥的审美标准。

    祁暄又想，如果这句话是告白就好了。

    或许这两天天气太好的原因，连他的贪心也像在山洞里冬眠的兽一样，想钻出来探探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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