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西北
贾赦心下暗叹,果然是号称草原上的雄鹰的可丹。收起自己的轻视,贾赦翻身上马,一□□向可丹。
两人得激烈,上面观战指挥的贾代善脸都要黑了。身先士卒固然能够鼓舞士气,但作为一军主将,贾赦如果出现任何问题都会对军心造成极大的击。
将军是来指挥士兵作战的,而不是做个只会拼杀的莽夫。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都不懂,尤其贾赦身边竟然没有几个士兵做掩护就冲出来了。
镇北将军笑着看向贾代善,“还是人年轻,血气方刚的。不过你可得好好他,战场上刀剑无言,我们可以牺牲一千个士兵,却绝不能失去他。”
贾代善也知道他是好意,点点头算是感谢。忠勇郡王此时已在亲兵的护卫下下城楼作战,上面的两人看见也都是赞叹。
贾代善伸出手,身后的亲兵连忙把他的弓箭递上去。贾代善弯弓射箭,瞄准了可丹的军旗。虽然他对自己的箭术有信心,却不愿意在贾赦身上试验这种可能。
“嗖”的一声,羽箭破空而去,直接将旗杆穿透,可丹军旗也掉落下来。
蒙军之中出现骚乱,他们距离远的看不到可丹王爷,以为王爷已经被拿下,都有些束手束脚起来。
可丹见状分心大喝:“老子还在这儿呢,都给我好好。赢了统统有赏,美女财宝应有尽有。”
身边机灵的戎狄士兵也开始喊起来,蒙军顿时士气大振。刚刚趁着士气低迷击杀蒙军的征北军士兵迎来反扑,颇为狼狈。
双方士兵再次撕咬在了一起......
持续了一天两夜的战争终于结束了,士兵们抬着担架或拖着草席在扫战场。伤员及时送到军医营,亡者要根据衣服上的铭牌登记造册,用草席卷起来放到一处。
土地已经被染成暗红色的,因为天气冷已经不再松软。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还混杂着呛鼻的金属味儿和臭不可闻的粪便味儿。
为了达到致人死亡的目的,战争中射出的箭大多是在金汁里滚过的。但凡被这样的箭伤到,十有八九都是要死的。
所以士兵们在扫时也格外心,生怕不心被划伤了,没死在战场上反而在战后死去。
贾赦此时正在元帅大营里照顾贾代善。
在士兵们刚为贾赦把可丹斩于马下而欢呼时,蒙军的神射手射中贾代善。
按照经验,被沾有金汁的箭射到后,如果条件允许要尽快截肢。毕竟如果不截肢,很可能死的就是整个人了。
贾代善忍痛把扎在左胳膊的箭□□,拿皂角洗了又洗,就是不理会军医的建议。他不可能忍受自己缺少一条胳膊,他不愿意。
军医着急的把贾赦喊进来,希望贾赦能劝劝贾代善不要这么固执。
谁料贾赦却:“元帅自在战场长大,更是在西北军营多年,自然比我知道的多。他是个顶天立地的人,宁死也不愿意活的没有尊严。”
贾赦象征性的劝慰了贾代善几句后,不出所料,贾代善果然拒绝了。
当天晚上贾代善就发起高热,贾赦在身旁渡灵气给他,帮助他度过这个难熬的夜晚。
第二天一早,贾代善迷迷糊糊的醒过来,不由得庆幸自己还活着。看到在自己床边休息的贾赦,贾代善有些欣慰的笑了。
他虽然迷糊,但是还是有感觉的。昨晚贾赦一直在他身边为他换毛巾擦身,喂他吃药喝水,事事亲躬。
即使就这么没了他也心甘情愿,他优秀的长子一定能振兴贾家。而有公主在一天,自己的孙儿也不用担心。
贾代善想赶贾赦去安排军中事务,不要把时间浪费在他身上。但贾赦副将自己能够安排好,还是留在贾代善身边侍疾。
父子俩就在元帅营帐里好好休息,等贾代善能下床了贾赦才离开。
镇北将军得知消息前来探望时,也不禁羡慕起贾代善,夸赞贾赦纯孝。贾代善得意的胡子都翘起来,嘴上却还谦虚道:“哪里哪里,不过是些虚名。”
但他过来更重要的是与贾代善商议战后的事情。如今戎狄可丹部落被歼灭,按理该有人押送战俘回京。
但他这个之前战败的镇北将军是没资格去献战俘的,定然是征北军中的人回京。但皇帝摆明了是要历练年轻将领,定然不愿三个年轻人就这么回去。
偏偏贾代善负伤,一路舟车劳顿到京城,不定人都...他是不敢冒这个险的,也不敢独自决定,只好亲自问问贾代善的意见。
贾代善也考虑过,最后只:“待我伤养的差不多了再回,这里还是得靠你多担待。”
镇北将军见贾代善有意拖着病体回京有些不满,却也能隐约猜到贾代善的想法。
趁着此次正好能因病致仕,更光彩不,也能让皇帝愧疚,给予补偿。但唯一不确定的是贾代善是否能撑到京城,万一在路上没了就糟了。
扫干净战场后,贾代善拟定一封奏折命人快马送到京城,同时做好回京的准备。士兵日夜赶路,跑死了好几匹马才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京城。
一路上看到士兵身上的令旗都不敢阻拦,消息一路传递到皇宫中。皇帝即刻召见,紧张的开盖着印章的奏折。
虽然看到士兵虽然疲惫却并不颓废时就有预感,但真的看到上面写着大破敌军三十万时还是很激动。
流水一般的赏赐进了几家主将的府邸,并给兵部下令,每个士兵送去双倍粮饷,牺牲者抚恤金双倍。
有渠道的大臣们得知此时,心里均是松了一口气。西北战场无虞,皇帝的心情总算恢复一些,他们也不用再心翼翼的了。
约好一般,各家女眷都给安国公府递上帖子,希望能搭上安国公府的春风。水泽挑着去了几个后就在府里不怎么出去,这个节骨眼还是低调些好。
贾代善收到皇帝允许回京的消息后才正式出发,此时他胳膊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他把可丹的棺木和一些重要的蒙军将领都锁在囚车里,点了一万士兵护送离开。
经过约莫半月,贾代善终于进京了。皇帝提前收到消息,派人在城门口迎接,自己则率百官在皇宫门口等待。
没有让皇帝久等,贾代善等人略微收拾了仪容就骑在高头大马上往宫门口去了。距离皇帝三丈远时艰难的翻身下马。
“微臣幸不辱命。”贾代善快走几步单膝跪在地上,举起当初皇帝赐下的虎符。
皇帝激动的上前扶起贾代善,“哪里,多亏爱卿守护水国江山,爱卿莫要自谦才是。”转头吩咐内侍,“快快送诸位将士们更衣,朕今日设宴为诸位接风洗尘。”
贾代善却不愿意起来,“愿陛下收回虎符,否则臣下心中难安。”
皇帝见状更是欣慰,他就知道贾家一门忠烈。看到贾代善仍然包裹着纱布的胳膊,“爱卿不必如此,有你在就是我们水国的福气,朕放心。”
贾代善已经伤了胳膊,拿着虎符安慰老臣也不失为一个选择。贾家还有自己的女儿和外孙,有他们在贾赦也不敢乱来。
贾代善清楚皇帝的意思,顺着他的力道起来。与皇帝两手相握,君臣之间的融洽气氛羡煞旁人。
一侧身,身后的将士们迅速分散开,露出被锁在囚车里的戎狄战俘,还有可丹的棺木。
“陛下,这是蒙国主帅可丹王爷,被征北军左军将军贾赦斩于马下。这是......”
皇帝瞧着一溜儿的战俘心里极为激动,御前献俘一向能使国家威名远扬。尤其此次主帅都被杀死,被俘虏的还有不少地位较高的将领。
贾代善早已在奏折中交代清楚,此次作战的是可丹王爷部落,戎狄还有一支蒙王统领的军队,此时在与乌兹作战。
不消,皇帝也清楚等戎狄缓过来就会与他们谈判。毕竟虽然戎狄全民皆兵,但正式收编的蒙军与普通戎狄人还是有差距的。
他们俘虏的那么多戎狄人中还有不少妇孺,这些是绝对不能杀的。除此之外一些高级将领和官员被送进京城关押,就等着戎狄过来谈判。
皇帝也有些头疼,随行的御医检查后也贾代善的胳膊算是废掉了。日常使用或许没事,但是不能再上战场了。
而自己的长子,自己也不放心让他掌控这么多军队。犹豫来犹豫去,后来还是看了镇北将军的一封密信才下定决心。
这也是他的心腹,被他派去镇守边疆也毫无怨言。他在信上推荐了贾赦留下,大致描述了贾赦在军营以及作战的表现。
他很意外贾赦作为一个文状元武力高超,当初把他派过去也是更看重贾赦的谋略以及名声。这次贾赦给了他一个意外之喜。
尤其是贾赦让一些有功名的随行文官教导下面士兵,训练之余也要求士兵们能识文断字。还特意把一些忠诚名将的故事编成册子,在军中宣扬忠君爱国的思想。
直接导致了皇室在军队中的声望空前提高,也恰恰暗合了他的心思。贾赦表现的如此忠心,他自然也会投桃报李。
稳住心神,皇帝吩咐下去,“把这些人都关到刑部大牢里,不准动用私刑。”这些人杀了不划算,遣散收编也不现实,还是先养着等人谈判再。
皇帝带着群臣到乾水宫,就等着诸位将领入席,一起观赏歌舞一起吃酒。
此次跟贾代善一起回来的是几个年纪稍大一些的将领,这是贾代善瞧着不能让他们一直在边关,特意提前调回去。
文臣瞧着收拾的光鲜亮丽的一干武将,压抑内心对武将的不屑,面上均是恭喜。皇帝先举杯感谢诸位将士,一片其乐融融。
水泽作为女眷并没有出席,在家里翻看着贾赦让父亲捎回来的信件。贾赦并没有写一些很出格的东西,只是表达一番思念。
他抱着贾琏,把适合读出来的读给贾琏听。贾琏仰着脸,“母亲,父亲什么时候回来啊,我都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了。”
水泽看着贾琏有些愧疚,他想要去找贾赦了。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势必不能带上孩子,他才刚刚四岁就要承受分离之苦。
摸了摸贾琏的头,“言儿,父亲去做保家卫国的大事儿了,等过一段时间你就能见到你父亲了。”
贾琏不满的嘟起嘴,“可是几天前母亲也是这么的啊。”
水泽一时无言,四岁大的孩子已经开始记事了。看到贾琏这么期盼父亲回来,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自己也要走了。
贾琏在信里也提及贾代善受伤一事,此次很大可能不会回西北了。但是这么多将士,以及春季的粮草也要运输到西北,还欠缺一个主事的人。
他有心向父皇争取一番,即使此次不成也可以带着护卫跟在运粮的军队身后一起到西北。
他一直想要去找贾赦,但苦于贾琏还离不开人,就一直没有过去。如果此次父亲要留京,自己也可趁机会到西北团聚。
“言儿。”水泽有些犹豫的喊了一声贾琏的名,把他放到地上,蹲下来和他平视。
贾琏疑惑的看着水泽,“怎么了母亲?”
“如果...我是如果,我随你父亲一起去外保家卫国,你和祖父在家,你愿意吗?”水泽认真的看着贾琏询问。
贾琏皱皱眉,“就像见不到父亲一样见不到母亲吗?”
水泽点点头,贾琏又问,“那为什么一定要父亲母亲去呢?不能换别人去吗?我不想离开你们啊。”
水泽看向贾琏,“因为你父亲是武将啊,军人就是要保家卫国的,这是他们的职责。母亲是父亲的妻子,我担心你父亲想要和他并肩作战,所以我要去。”
“那...那为什么要保家卫国啊,我们一家人一直在一起不好吗?”贾琏带着哭腔询问水泽,他知道母亲的决定自己无法更改。
“走吧言儿,我带你出去一起逛逛好不好?”水泽握着贾琏的手,“莺歌,给我备车,我和你们哥儿出去一趟。”
莺歌“诶”了一声,去吩咐厮传话,让马房把马车备好。
贾琏乖巧的坐在水泽身边,“母亲,咱们要去哪儿啊。”
水泽笑着不话,只点了点贾赦的鼻尖。“来兴,先在兴隆街转一圈儿,不用走太快。”
马车渐渐驶入街道,路上行走的百姓看到国公府标志的马车纷纷避让。
兴隆街是京城大名鼎鼎的商业街,这边儿大多是些做生意的,人流量很高。马车的窗子是镂空的,再加上一层布帘子。
此时街上热闹极了,人声鼎沸。应该是临近庙会,此时多是一家子出来逛街。虽然他们可能没钱买,但也图这个热闹的氛围。
水泽掀起帘子,示意贾琏往外看。贾琏扒着窗子透过镂空往外面看过去。突然看到一个耍杂技的,贾琏兴奋的指着正在喷火的人,“母亲快看,那个人会喷火!”
水泽很给面子的看了一眼,发出惊叹的“哇,好棒啊。那言儿还能看到什么呢?”
贾琏:“外面有卖糖葫芦的,你瞧那个妹妹还在吃呢!还有卖风筝的,母亲快看那个贩还让风筝飞起来了!”
......
贾琏一张嘴叭叭个不停,水泽带着温和的笑容看着他,时不时搭茬。贾琏累了,拽拽水泽的衣角,“母亲,我们能下去看看吗?”
水泽听了就让来兴把马车找地方停下来,水泽抱着贾琏,带着几个护卫一起走在街道上。
“母亲,这里好热闹,好多人啊。”贾琏新鲜的看东看西,他几乎成日待在府里。少有的几次也是去庄子上或者郊区,很少能见到这么多人。
水泽听了问:“言儿知道什么是战争吗?”
不等贾琏回答,水泽接着:“战争啊,会死很多很多人。是有些坏人想要占领我们的土地,成为这片地大物博的土地新的主人。
他们和我们不一样的话,穿不一样的衣服,吃不一样的食物。更重要的是,我们有不一样的思想。
我们有圣人教化,早已脱离了愚昧与杀戮。我们有秩序,有规则。即使规则并不公平,却也被教导对下位者要宽容仁爱。”
四岁的孩子已经开始启蒙了,贾琏似懂非懂,看着水泽道:“母亲是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②吗?”
水泽新鲜的看着贾琏,笑着问贾琏:“那言儿什么是非我族类吧。”
贾琏有些懵懂,他大致了解整句话的意思,却无法准确出单独一个词语的含义。想起刚刚水泽的话,“是指和我们不是一个思想的人吗?”
水泽有些惊喜,虽然并不全对,但贾琏的理解已经超出很大一部分人了。发展到如今,真正纯血统汉人已经少之又少,这句话也应该做出相应的改变才是。
“言儿,若要寻常人理解,不过是些什么‘不是我们同族的人,一定和我们不是一条心’。但真要算起来,春秋战国时期的诸国都一统为秦,当时的诸国彼此也是异族。
可如今各个地方的人除了话方言不同,大体上竟然是一样的人,我们彼此就成了同族。所以,昔日的异族,在经过融合后,也成了同族。
归根结底,不过是我们的思想和形式都达成一致。我们同尊孔孟之道,又都是属于水国,我们自然就是一样的人。”
看到贾琏似懂非懂的点头,水泽在心里暗自叹息自己脑子不灵光。与一个四岁稚童这个,真是太闲了,
“但是外面却也有一些人是异族,他们虎视眈眈,来势汹汹,只要我们露出破绽就要上来撕咬。他们对我们没有任何同情心,会肆意虐杀妇孺孩童。
如果我们不做抵抗,你眼前所看到的就全部会毁于一旦。街上空荡荡的,再也没有孩童欢声笑语,也不会再有这样的热闹了。”
贾琏听的懵懵懂懂,抬起头对水泽:“那母亲的‘保家卫国’就是指大家都开心的生活在一起,不会有异族人来破坏吗?”
看到水泽点头,贾琏高兴的:“那母亲也要去,我长大了也要去!我也喜欢热闹。”
水泽有些惊讶,却更加欣慰了。“父亲母亲是为了保护你们去的,那以后言儿要记得保护我们啊。”
抱着贾琏把这一段路走完,水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心悸。环顾四周,并没有任何异常,慌乱间把贾琏放下。
身后的莺歌扶住他,护卫们看护着母子两人,警惕的向周边望去。水泽站着缓了一会儿才好,看到几人担心的看着他就表示自己无事。
让莺歌抱着贾琏,一行人道回府,不在外逗留。在水泽上马车的瞬间,一只老鼠顺着墙根飞快溜走,一只猫在后面追逐。
水泽回府后贾代善还在宫中,便带着贾琏一起进宫面圣。刚刚放回去的马车被再次拉出来,水泽换好衣服就抱着贾琏坐进去。
到了宫门口,水泽把牌子递上去,就在后面的院儿里下了马车。虽然对出嫁公主来一般无召不回宫,但如今贾赦刚胜仗,想见父皇还是很容易的。
不过两刻钟,皇帝身边的内侍就过来,让人用辇车把他们二人抬进去。水泽也不推辞,带着贾琏就坐上去。
在奉贤殿门口,水泽正好碰见了刚从里面出来的贾代善。行了半礼给他请安后,把贾琏托付给贾代善,自己在门口等待。
很快,皇帝就让水泽进殿。皇帝和蔼的看着自己这个不常见到的女儿,存了一些补偿的心思,问道:“柔嘉怎么有空到这儿来见父皇呢?”
水泽盈盈下拜,道:“儿臣今日是有事相求。”
皇帝猜测应该与贾赦有关,毕竟夫妻二人是有名的恩爱夫妻,如今水泽来找他想去边关随军也正常。
“贾元帅负伤,已经无法返回西北战场,可如今有将士与粮饷需要运到西北。儿不才,愿为父皇分忧,做个监军。”
皇帝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看到水泽的坚定后也有些迟疑。趁着皇帝迟疑时,水泽接着道:“驸马教导儿臣许多,儿臣亦有一颗效仿平阳昭公主与梁红玉的心,期冀为国分忧,立一番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