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彩色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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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裘榆拒绝带裘禧参观校园,但午饭好歹是为她安排上了。

    测过后袁木被数学老师点名去辅助改卷,他带裘禧吃完了要为他包饭菜。

    “要我等你吗?”裘榆问。

    “要。”

    “那快点。”

    裘禧人生地不熟,唯恐真被丢下,嘴巴已经塞不下饭:“你王个王安瓦?”

    裘榆:“你袁木哥没饭吃。”

    裘禧比了个大拇指,表示理解,她灌了几口水:“我吃完也有事要忙,你负责把我从食堂送到校门口。”

    “你是智障吗。”

    “如果单指认路方面的话,我承认。”

    裘禧。

    “你有什么事。”

    “去找茶。”

    “中午那么点时间,不够你折腾。”

    裘榆又,“不睡午觉你下午军训撑不住。”

    “唉,没办法。”

    裘禧挑出青椒扒拉到另一个盘子,“我还没一个人去过医院,我也想去看看她耳朵具体啥情况。”

    “她耳朵怎么了?”

    裘禧意识到漏嘴,了个饱嗝。

    裘榆一脸严肃地看她。

    “不是……”裘禧怯怯的,“袁茶是瞒着方姨去的。

    瞒着的意思,就是——”

    “她哥知道吗。”

    裘榆补充,“她耳朵的事。”

    “肯定知道,她亲哥。”

    “那就不算瞒我,我去问你袁木哥也一样。”

    裘榆完心里也鼓。

    “那你去问袁木哥吧。”

    裘榆冷笑:“那我去问袁茶。”

    “她右耳几乎全部失聪,先天性的,左耳听力也不完好,从一直在治疗。”

    裘禧也变严肃,“哥,这件事除了三个姓袁的,一个姓方的,剩下就我俩姓裘的知道。

    我完就去找她自首,你千万别,别当面问人家。”

    裘榆:“我缺心眼吗。”

    他若无其事地起身,“吃完就走,先和我去教室送饭,再带你出学校。”

    水雷街能把某人屁股长痔疮的无聊新闻轮流传五个来回以上,但袁茶耳朵的事却被袁家保护得很好。

    她异于常人的自理能力,从特殊的教育和治疗,竟然捂了十几年没漏出半点风声。

    裘榆再一次有所体会,袁高鹏和方琼真的很爱袁茶。

    曾经袁木也在他们之列。

    “去医院的事也要瞒着袁木哥。”

    上楼前裘禧寻求承诺。

    “知道。”

    正式开学后,高三年级增设了强制性的晚自习。

    自由时间被剥夺,难免有人有怒气,虽敢怒不敢言。

    秋入得越来越深,夜晚也就降临得越来越早。

    下午放学后没几个人还愿意在学校和家之间折返只为一顿饭,都一窝蜂扎堆食堂。

    吃饱后陆陆续续回教室,半道还突遇大雨,教室里人人哀声怨道。

    第三组有黄遇,哀怨的氛围也就出奇浓厚。

    “用正常上课时间来测已经足够变态,他妈的连晚饭也不给回家吃,作业也不给回家做,更变态得令人发指!这场暴雨就是群众的怨气!”

    王成星中肯道:“倒是,食堂确实比我妈做得好吃。”

    黄遇:“爬。”

    杨岚清问:“袁木回来的话是不是就该知道成绩了?”

    提及此话题,没人应答。

    裘榆用铅笔在工具书上勾画出概念和定义,:“嗯。”

    “好吧。”

    杨岚清突然惊喜地叫起来,“哇,下过雨的天好漂亮!”

    闻言,人人转去同一方向张望,有的搁笔放书跑到窗边和走廊去围观。

    人一聚集,引得全楼层都出动,密得像蚁,站满空地。

    人看向天空时,是少有话的。

    于是像举行某种仪式,大家都无声惊叹地,一致静默着。

    裘榆一个人趴去讲台的窗边,视野有限,只看得到一角天空。

    云的颜色很奇异,粉紫色,一片一片漂在橙黄的幕布上。

    和那个下午袁木为之失神的火烧云有区别。

    它们千变万化,明明不曾挪眼,却还是察觉不到粉紫缓缓被墨蓝与墨青盖过。

    等仰望着的人类找回神智,居然又是普普通通的夜了。

    蚁又密密麻麻退回各自的教室,坐回各自的位置,做回各自的寻常事。

    像大家集体堕入过梦境,又集体清醒。

    袁木抱着批改过的数学试卷进教室,哀鸿遍野。

    到了某一个节点,人人眼前蓦地一黑,叫声截然而止,然后呐喊得更疯狂。

    停电了!

    堕入另一个梦境!

    住校的男生拿着台灯在走廊上窜下跳,整个教学楼上演简朴的灯光秀。

    部分女生矜持得多,举灯像举应援牌,在头顶轻摇慢晃,于是演唱会和KTV混斗。

    裘榆在胡闪乱竖的光柱里找到袁木的背影,他趴在走廊尽头的栏杆上,砌满瓷砖的圆柱挡住了他大半身体。

    袁木不在水雷街的那两年,裘榆难入睡的夜晚有时也有幻念。

    希望袁木不要拥有太多玩伴,希望他的生活贫瘠无味,那么等他去找他,他就可以为他下一场增色添彩的雨。

    可耻的,卑鄙的,他现在也这么想。

    “看什么。”

    裘榆走去和袁木挤在圆柱一侧。

    袁木缩了缩身子,指他:“那棵树秃了,被暴雨掉好多叶子。”

    “改试卷累不累?”

    袁木:“累得到哪去。

    你想不想知道你的分数?”

    裘榆:“你记得?”

    袁木:“我们组的我都记了。”

    “杨岚清多少?”

    “126。”

    “于绣溪。”

    “133。”

    “他比杨岚清还高啊。”

    “最后一道大题我和他前几天在其他模拟卷上遇到过。”

    裘榆学他把脸压在臂弯里,面对面的:“你多少。”

    “我138。”

    “我估得到我能考多少,105对不对。”

    “批的是109。”

    袁木,“看你可怜,有给你的大题步骤分。”

    “谢谢你噢。”

    裘榆笑意沉沉。

    袁木拱了拱头,用长袖捂住扬起的嘴角,只露出眼睛。

    可他捂不住啊,眼睛里就全是笑。

    那些喷涌的光照过来,映他的瞳孔,像两颗沥了水的黑珍珠。

    裘榆舔了舔嘴唇,攥着他的衣领吻过去。

    舌尖顶入他的齿间,听袁木哼上声调的“嗯”,黏黏软软,是拒绝的意思。

    他退出来,唇还紧贴着,喃喃地:“嗯?嗯什么?不是要我接吻必须伸舌头吗。”

    “主任从这边上楼梯来治那群猴子我们就死了。”

    “这种呢。

    主任会不会谅解一点。”

    裘榆细细地啄吻他。

    “你的大腿还痛吗。”

    袁木这么问。

    “痛。”

    裘榆趴回原位,“有淤青了。”

    袁木没理他,想起裘禧,问:“以后我们要带裘禧一起上学吗。”

    “不带。

    吵死了。

    让她去找她的朋友。”

    “噢。”

    裘榆惦记着一件事,撸了撸袖子,从裤兜里拿出手机,鼓捣几下,放到袁木的眼前叫他看。

    “什么?”

    窄的屏幕上有图片,因为像素很低,色彩揉成缤纷艳丽的一团。

    “粉紫的云,橙黄的天空。”

    裘榆,“今天雨停的时候,你不在。”

    作者有话:

    这次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