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看病
“谢谢您老的好意,我暂时还没有娶妻的算!”
婉拒刘大夫,关衍拉着顾九渊匆匆出来。
刘大夫那句话恰恰触碰到他内心最为敏感之处,听得他心惊肉跳,连带只是拉着顾九渊手腕也感觉浑身不自在。
放开顾九渊,关衍挪开眼,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道:“回春堂在另一头,孙大夫今日正好坐诊,咱们过去看看。”
男人面色还算平静,可红透的耳根出卖了他起伏不定的内心,还有一出门就甩开自己的手……
顾九渊不知道那刘大夫到底和关衍了什么,只是觉得此刻的关衍和上回被自己摸了一把后窘迫又羞恼的样子颇为相似。
他不着痕迹地挨近关衍,下一刻关衍就加快了脚步,和他拉开距离。
顾九渊抿紧唇,不再紧跟关衍,而是落后关衍一步。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回春堂。
比起店门口只简单挂了个招牌的慈心医馆,回春堂的门面大气许多,门口立着两尊威武的石狮子,连招牌也是鎏金的。
实际上,回春堂的孙大夫医术了得,接待的病人大多非富即贵,用的药也是好药,收取的诊金不菲,门面自然与多为普通人看病的慈心医馆不同。
关衍明来意,店里的伙计上下量他一眼,眼中划过嫌弃之色,摆摆手:“去去去,去那边等着,孙大夫正给王老爷看病。”
顾九渊看了看关衍和自己。
男人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脚下是半新不旧的布鞋,而他则穿着关衍旧衣改造的长衫,脚下穿着的是关衍给他织的草鞋。
他们两人就差脸上写着穷人两字了。
顾九渊皱眉。
关衍和慈心医馆的大夫相熟却带他来这,明显是认为这里的大夫医术更加高明,可他不想看人脸色,更不想关衍被人轻贱。
体内的真气蠢蠢欲动,下一刻,肩膀被人拍了下。
一声淡淡的‘多谢’响起,关衍拍拍他肩膀示意他往靠墙那边的椅子走去。
“很快就到我们,先坐会。”
顾九渊抬头看他,男人面色如常,并没有因为伙计狗眼看人低的态度生气,且回视自己的目光坦然,显然心绪已经平缓下来。
顾九渊垂眼。心里愈发好奇关衍为何失态。
那一句‘我和他不是您想的那样!’又是怎么样?
少年低着头异常沉默,关衍有些担心,开口问道:“饿吗?我买点吃的?”
顾九渊对他摇摇头。出门前关衍给他做了鸡蛋面,他不饿。
关衍又道:“待会去西市买些肉给你做顿红烧肉。家里还要多种些蔬菜,得买些菜种子。家里的鸡也吃完了,买几只鸡鸭回来养……”
顾九渊眸光闪动,丹田内冒头的真气缩了回去。
他喜欢听关衍用这种闲聊的语气和他家中琐事,这让他有种关衍不仅仅是把他当做暂且居住在他家的孩子,而是更为亲密亲近之人的错觉。
一刻钟后,一位体型富态,身着绸缎的中年男人带着仆人从竹帘后走了出来。
伙计忙迎上去,殷勤地给中年男人抓药。
见状,关衍对顾九渊道:“进去吧。”
内室,发须皆白的老者坐在案后,低着头在书写,他面前摆着脉枕。
听见脚步声,老者头也不抬,语调轻缓地:“哪儿不舒服?”
顾九渊坐下,在关衍的示意下把手放在脉枕上。
一只修长白皙,指尖圆润透粉的手递到眼前,老者微愣,掀起眼皮,目光触及顾九渊侬丽的眉眼,顿时愣住。
“孙大夫,他受了伤,什么都记不得了,也不了话,请您老给看看。”
关衍的话让孙大夫回神,孙大夫轻咳了声,放下笔,收敛神色给顾九渊把脉。
片刻,孙大夫问关衍:“伤在哪?”
关衍把顾九渊头上的斗笠解下来:“在后脑勺。我刚遇见他时,他神志不清,近似疯傻,不会言语。我给他服了一段时日祛血化瘀的药膳,后来他被雷声惊着把淤血吐出,神志这才恢复清明,但记忆还是没有恢复,也不能话……”
孙大夫起身检查顾九渊后脑的伤,又检查他口舌,接着再次诊脉。
关衍:“孙大夫,如何?”
捋捋胡子,孙大夫凝眉沉思了会,看向关衍:“他可曾习武?”
顾九渊一时茫然,他身上没有一丝一毫习武的痕迹,尤其一双手,掌心细腻温软,手指纤长莹白,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娇养出来的。
这样的他如何习武?
……可那晚他明显感受到自己体内有股奇怪的气息在游走,汹涌澎湃、熔岩般滚烫,烧得他癫狂不休,他不确定自己是否习武。
关衍亦答道:“不清楚。”
孙大夫正色道:“他有内伤在身,体内还藏着似有似无的真气。内伤可治,经脉堵塞却不好治,至于失忆之症就更加棘手!”
闻言,关衍目露担忧,顾九渊面不改色。即便失忆他也知道这失忆之症不是吃药就能治好,只能听天由命。
“这样吧,”孙大夫提笔在纸上书写,“我先给他开个方子试试。他口舌无伤,应能正常发声,先吃药看看。”
关衍满眼感激:“多谢孙大夫。”
孙大夫手一顿,忽然:“他得补气血,通经络,我所开之药虽贵却药效好,当然,普通药材也有相同功效,但得长期服用才能起效。”
顾九渊愣了愣。
他没有想过钱的问题。他的衣食住行全是关衍一手包办,并不需要他操心。
……可关衍并不富裕,如果这药费关衍付不起怎么办?
“无妨,您老开就是。”
带着安抚意味的温和嗓音从头顶传来,顾九渊不由抬头看关衍。男人递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把脱下来的斗笠给他戴上,还轻轻地拍拍他肩膀。
顾九渊眸光闪动,最后抿直唇角。
孙大夫开好方子,又叮嘱一番才让关衍去抓药。
那伙计瞅了瞅方子,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没抓药,而是拿过算盘噼噼啪啪算了一通,而后斜眼看关衍:“孙大夫免了你们的诊金,但这方子用的可都是好药,七天的药加起来总共八十八两,你付得起?”
关衍一怔。虽然来之前他就知晓回春堂看病吃药价格不菲,可还是被这天价药费惊了一下。
咽了咽口水,他忙从背篓最底下摸出装银子的青灰色布袋。
伙计“啧”了声,翻了翻白眼,一脸瞧不起关衍这穷酸似的举动。
加上刚卖草药得的钱,足以支付药费。关衍心下一稳,仔细数了八十八两碎银给伙计。
“有劳。”
看在真金白银份上,伙计脸色稍微好转,确认银子数目无误后才转身抓药。
关衍松了一口气,对上顾九渊黑沉沉的眼眸,笑了下,轻声道:“吃了药,你就会好的。”
顾九渊身侧的拳头悄然握紧。
他没了以前的记忆,不清楚八十八两到底是多少,可关衍眼中的惊诧明明白白告诉他,这个数目显然超出关衍意料。
想到男人数钱时的紧张和那双手上的茧子,顾九渊一股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地梗着。
他心浮气躁,真气从丹田涌出,随之而来的燥热自白皙的脖颈往上蔓延……
少年垂着眼,抿着唇,面颊晕红浮动,一副倔强恼然的模样,关衍心里叹息一声,把药包放进背篓,用哄孩子的语气道:“银子赚来就花的,花得物有所值便好,不用介怀。”
“好了,我们去买肉,回家给你做红烧肉!”
顾九渊立时按下心里的不愉,收拾好情绪乖乖对关衍点了点头。
“关大哥!”
两人刚走出回春堂,就被人叫住。顾九渊瞥了眼,话的是个推着板车的年轻人,他没见过。
那年轻人和顾九渊目光相触的那一瞬间,眼里刻满惊艳,而后痴痴地盯着他的脸看。有马车行驶过来,马车车夫吆喝了一声,年轻人才回过神来,忙赔笑着把板车挪到一边。
顾九渊蹙眉,听到关衍‘这是村人刘松,在兴隆粮店做伙计’时,略微点头,表示知道了。
待马车经过,年轻人立马推着板车过来。他目光灼灼地量顾九渊,咧嘴笑道:“这是九吧?呵呵,我是刘松!”
顾九渊目光微冷。
关衍给他取的名字,不是让这些人叫的。
少年面白如玉,唇含丹朱,面无表情的模样更显清贵姝丽,年轻人看得眼都直了。
关衍没想到在城里干活的村人都知道了顾九渊,再看年轻人看顾九渊眼神,眉峰一折,对年轻人道:“我们还要去西市逛逛,你赶紧送货去,别耽误了。”
年轻人原本还想多看顾九渊几眼和他多几句话,可想到关衍两人刚才是从回春堂出来的,于是讪笑了下,道:“好嘞,那我忙去了!”
不舍地看了眼顾九渊,年轻人推着板车走了。
关衍摸摸鼻子:“年轻人难免好好颜色,并不是有意冒犯你。”
顾九渊侧目。
那你呢?
他的目光过于直白,关衍看懂了。
男人不太好意思的笑笑,回答得很诚实,他:“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亦不能免俗。”
这话中规中矩,可顾九渊还是舒展了眉头。
西市路边就有卖猪肉的摊子,关衍上前问了价,要了三斤五花肉和两块骨头。
在他问价的时候,顾九渊就站他旁边听着。五花肉十六文钱一斤,筒骨是八文钱。
一路下来,关衍每买一样东西,他就把价钱记下。
猪肉、蔬菜种子、粗盐、酱醋、鸡鸭……,林林总总下来只花了三百多文。最后关衍带他去了买布的店铺,给他扯布做衣衫,又给他买了合脚的布鞋,置办新的被褥等等,这些约莫得要二两银子。
今天他总共花了关衍差不多九十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