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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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中,除却视觉,其余感官将变得极为敏感,尤其当所有注意力都汇聚在一处的时候,这一处细微的变化及其传递过来的所有感受都无限放大。

    细的电流从那一处窜过脊柱直击心灵最深处,顾九渊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关衍一手掌控,在他手里膨胀、飘飞。

    喜欢、依赖、兴奋等情绪让他无声喟叹,顺着本能把自己往关衍手里按压。

    男人手一僵,而后干涩暗哑的声音在他耳边陆续响起——

    “男孩子长大了就会这样,没事的。捣鼓……出来就好。”

    “但这种事不能在人前摆弄,得避着些。这回我教你,日后你得自己来……”

    男人话的语气听起来和往常无异,可顾九渊还是听出他嗓音里隐藏的窘迫和紧张。男人全身僵直,肌肉紧绷,似乎只有嘴巴和裹住自己的那一只手还能活动。

    顾九渊此刻看不清关衍脸色,但能想象得出那张俊朗的面容上定是晕红遍布,关衍心里想来比当初被自己摸了一把胸口还要难为情。

    这般想着,顾九渊眸色愈发幽深,他着迷地在关衍胸口乱蹭,深深地嗅闻关衍身上充满阳刚的味道。

    ……一只手从关衍衣摆伸了进去。

    肌肤接触到顾九渊手掌滚烫的温度,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端出长辈教导辈架势的关衍身体一颤,手上的力度没控制好,埋在他肩窝的顾九渊喉中溢出一声无声的长吟……

    似被岩浆烫到,关衍连忙甩开手,把顾九渊推开。他喉结上下滚动,半晌才干巴巴地:“这种事做多了伤身,切勿沉迷。我给你盆水来擦擦!”

    言罢,火烧火燎地走出房门。

    空气里有股极淡的腥甜,顾九渊鼻子动了动,感觉身心比方才还要兴奋。

    伸手抓过关衍放在床头的衣裳,顾九渊一边呼吸衣衫中关衍残留的气息,一边伸手学着关衍方才教他的手法鼓捣。

    脑海里描摹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庞,修长的脖颈,性感的肩胛,微微隆起的胸肌,劲瘦的腰身……

    过了许久,久到经脉中的真气平复下来,顾九渊才重拾理智。

    手中的湿粘提醒他到底做了什么,一瞬间一股莫名的炙热从指尖蔓延开,那热度顺着手臂扩散至全身,热得他面红耳赤,连心跳都乱了。

    顾九渊有些无措,感觉胸腔中蕴含一种陌生而令人羞涩心跳失控的情绪。

    这时候,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顾九渊睁开眼寻声望去,隐隐约约中熟悉的身影端着木盆走了进来。

    木盆被放到地上,男人转了个身去点灯。豆大的火苗缓缓升腾,昏黄的灯光照亮男人线条刚毅却红透了的脸庞。他听到男人:“水放这,你擦洗下,换身干净的衣裳就睡吧!”

    顾九渊眨眨眼,拖着余韵未消的身体坐直。

    少年眸光潋滟,英俏的眉微微皱着,嫣红的唇角抿开,脸上的晕红欲褪未褪。他衣衫凌乱,衣襟微微敞开,露出一片淡粉色的肌肤。

    经过情雨的洗礼,少年似破叶而出的花苞,在雨丝的浸染下初显瑰丽,眼角眉梢都散发的着动人心魄的美,好看得教人移不开眼。

    两人目光相接,关衍登时呆住,愣愣看着他。

    顾九渊只觉得心口中那种情绪更明显了。他脸颊愈发滚烫,下意识握紧手,手中揪住了一块布料。

    布料的触感让他想起什么,顾九渊转头一看,自己正抓着关衍的那件衣衫,手里的粘腻全都抹在了衣服上!

    “轰”的一声,顾九渊整个人从头红到了脚。

    关衍在他转头的那一瞬回神,待目光顺着顾九渊的动作落到一件被水濡湿而颜色显得更加暗沉的蓝灰色衣衫上,男人瞳仁一颤,忙收回目光。

    两人沉默不语,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奇怪。

    最后还是关衍先开了口:“时候不早了,赶紧收拾下睡吧!”

    顾九渊心虚地点头,瞥了关衍一眼,男人耳根通红,极其不自然地避开他的目光,顾九渊便也跟着不自在起来。

    “你、你想睡这就睡吧,我回去睡,有事叫我。”

    关衍完这句话再次落荒而逃。

    看着男人消失的背影,顾九渊垂下眼睫,红着脸去擦洗。

    今晚这种情况,他是没办法再和关衍睡一张床上的了。即便他失去了以往的记忆,可也知道想着一个人去做这种事是有问题的。

    他脑子还有些乱,理不清那种让他心跳失控的情绪是什么,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等顾九渊重新躺回床上的时候,心情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看着头顶的横梁,思绪一点点飘散。

    ……他体内蕴含一股不明真气,他情绪激动会引发真气暴动,真气暴动之余身体会产生类似发-情的反应。可这一次真气暴动和那夜又有所不同。

    他的理智还在,尽管身心难熬,可并没有那夜那么痛苦。

    再仔细一想,之前他住在山洞里时,也也曾出现过今晚这种情况。那时候他神志不太清醒,撞到后脑勺的疼痛一下子刺激了他,欲-望使他癫狂,他抱着关衍乱摸,把关衍吓跑了。后来他一个人呆在山洞里咬牙熬了过来……

    这真气实在太古怪了。顾九渊蹙眉,他未失忆之前是不是练了什么奇怪的武功?

    这一夜,顾九渊睡得不太踏实。

    迷迷糊糊间开始做梦,梦中无数画面重叠交织,像网一样把他困住。讥笑、怒骂、压抑的喘息、恐惧的尖叫、马匹嘶鸣、兵器碰撞的铿锵声不断在他耳边回响,他整个人像陷入泥沼中挣脱不得。

    “九?”

    “醒醒,九!”

    身体被人用力摇晃,急切的嗓音在耳边炸开,顾九渊猛地惊醒过来。

    男人硬朗的面容紧绷,关切的黑眸担忧地看着自己。顾九渊揪住他衣衫,无声喊了句:阿衍。

    把少年眸中的惊慌收入眼底,关衍拍拍他后背后收回手:“只是做梦,没事的。我做了肉包子,去洗漱下吃早饭。”

    顾九渊巴巴看着他。

    关衍没再多,把衣衫从他手里扯出来,起身往外走:“我得去地里给玉茭除下草,你若想和我一块去就快点。”

    看他完直接走开不再理会自己,顾九渊忙下床穿鞋去洗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关衍今日有些反常,似乎不太想和他有肢体上的接触。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出门。

    日头高升了,阳光火辣刺眼,关衍只提醒他带斗笠就率先走出门。一路上男人一直和他保持距离,话语气依旧温和,但在他望过去的时候,会避开他的目光。

    顾九渊抿唇,默默跟在关衍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玉茭地。

    关衍家有八亩水田和六亩旱地。他一个人劳动力有限,种了八亩水稻后,便挑了些不用花太多功夫照顾的农作物如红薯、豆子和玉茭种,

    照例让顾九渊在树下待着,关衍提着锄头去除草。

    红薯地里薯苗葱郁茂盛,一茬茬在垄上爬行;旁边的豆子两尺来高,三两株紧挨在一块,茎秆上白色的花害羞地隐藏在绿叶间;玉茭地里一人来高的玉茭排排站立,精神抖擞,茎叶间冒出的棒子鼓鼓囊囊……

    地里的农作物皆长势喜人!

    关衍在玉茭间穿行,不时弯腰除草培土。顾九渊盯着他干活时展露的曲线,又想起昨晚的事。

    虽然只是摸了一把,但阿衍的腰真的很劲瘦柔韧很好摸……

    顾九渊脸颊微微泛红,心里有些羞愧。

    是不是他昨晚把关衍衣服弄脏了,关衍今早才这般反常。

    想想如果有人拿着自己的衣衫去做那种事,他肯定会羞恼得把人一顿!

    对了!昨晚关衍那件被他弄脏得衣衫呢?

    顾九渊愣住。

    仔细回想,昨晚他清理完后就把衣衫放在木盆里,算今早醒来拿去洗,可关衍来叫他起床吃早饭的时候,那木盆已经不在屋里了!

    ……是不是关衍拿去洗了?

    那木盆里除了关衍的衣衫还有他换下的脏裤子!

    顾九渊面颊滚烫,窘迫得都不敢看关衍了。

    等关衍干完活,两人一块回家,顾九渊盯着地上的泥土,心里七上八下的。待回到家,他偷偷往院子那边瞧,只见大太阳下,竹竿上挂着一溜的衣衫,其中一件月白色的裤子在深色的衣物中尤其显眼!

    晕红在脸上炸开,顾九渊脸红得快要滴血。

    少年低着头,脸红红的,不知是不是被晒着了。关衍眉峰皱起,嘴巴动了动,最后只了句“我去做饭,你在外头玩会”就走进了厨房。

    听到脚步声远去,顾九渊才抬起头。

    揉揉通红的脸颊,顾九渊满心苦恼。

    关衍生气了,是不是以后都不会和他睡一块了?

    吃饭的时候,气氛异常沉默。顾九渊心情沮丧,没滋没味地扒饭,关衍眼角余光瞥见,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可理智让他把滚到嘴边的话压了下去。

    吃完饭,顾九渊想收拾碗筷拿去洗,关衍没拦着他,而是淡淡地道:“洗完就把药喝了,再去睡一会。”

    闻言,顾九渊心口一阵发堵。

    阿衍竟同意让他去洗碗,还让他自己喝药,阿衍果然生气了!

    忽然外头传来一道洪亮的女人声音——

    “关衍你在家吗?”

    “李婶?”这大嗓门一听就知道是谁,关衍应了句便推门出去。

    篱笆外一个面目慈和的妇人看到关衍出来,上下量他一眼,目露欢喜。

    “婶子,你回来了?吃了吗?”

    来人李月娥,是水沟村的寡妇,膝下有一个女儿,前阵子她女儿生了个儿子,李月娥便去邻村看她外孙去了,孩子今日满月,她回家来瞧瞧。

    “唉,吃了!”李月娥笑着把手中的红鸡蛋和米糕递过去。“来,吃个红鸡蛋和糖糕沾沾喜气!来年你也抱个大胖子!”

    关衍心头苦涩,他这怪病若是治不好,这一生娶妻无望,更别抱孩子了。可李月娥一片好心,他不得不收下。

    扫了关衍身后一眼,李月娥问:“我听村里人你在山上捡了个哑巴疯子回家?”

    关衍微微皱眉:“不是哑巴,也不是疯子。他受了伤,暂时不了话……”

    李月娥不以为然:“据他啥也不记得了?”

    关衍点点头:“是。”

    李月娥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关衍啊,婶子知道你心善,可我还是想劝你一句。”

    “把人送走吧!”

    关衍愕然。

    “刘家那子可是瞧见你带他去回春堂看病了。那回春堂是什么地方?你得搭多少银子进去?”李月娥苦口婆心,“这失忆之症是没法治的,你银子花了到头来人还是啥也记不得岂不是白搭?”

    顿了顿,李月娥继续道:“村人这人许是哪家富贵公子落难到咱村,可真要是贵公子,他都失踪了这么久,怎地就不见奴仆来寻?”

    关衍一怔。他是初九那日遇见九的,到今日为止快一个月了!

    看他神色有松动迹象,李月娥正色道:“关衍啊,你老大不了不存钱娶媳妇,反而把钱花到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不值得!”

    “这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还是个哑巴,你好吃好喝地供着他,哪家父母舍得把女儿嫁过来受罪?”

    “你听婶子一声劝,把人送走吧!”

    关衍摇头:“他有伤在身,只识得我一个人。”

    李月娥恨铁不成钢:“这人又哑又失忆,你要养他一辈子不成?”

    “这样有哪个姑娘敢嫁给你?”

    关衍沉默了。他的确没办法养九一辈子,所以他已经在训练九的独立自理能力。九聪慧,很多事情看过一遍就学会,即便日后一个人生活也无妨。

    ……若真没人来寻回九,他便帮他在这安家。

    看他油盐不进,李月娥没辙,她劝也劝了,也算是仁至义尽。

    临走前,李月娥最后了句:“你好心收留他可也别把他当少爷,咱穷苦人家断没有坐吃白食的,这哑巴若不知好歹,你尽管把他扫地出门!村人知你心性,定不会因此指责你!”

    关衍应下:“我晓得的,多谢婶子。”

    目送李月娥远去,关衍提着红鸡蛋和糖糕回屋。

    刚踏入门槛,就对上一双铮亮的黑眸。

    少年站在那,拳头紧握,因为难堪羞愤而涨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