曰归曰归(四)

A+A-

    护城军和亲卫队纷纷拉住缰绳,波涛汹涌的泾河使得每一个试图过河的人望而却步。

    护城军将领神情焦急:"城主,现如今城中僵尸肆虐,城外江水暴涨,此种危难关头,实不该立于马上而犹豫不决,还请城主速速下达命令!"

    他望着与城主同坐在一匹马上,浑身裹得严实的夫人,又道:"恕臣逾越,您与夫人二者皆出,城内无主事者,若令外敌知晓,只怕他们占天时地利,出兵攻大雁!"

    白幸烽望着这浩浩汤汤的江水,拧着眉佯怒:"还轮不到你来教我做什么,不做什么!"

    他偏头看着一旁沉默不语的道士,压着声音:"道长,水深浪大,难以渡河。"

    道士眯着眼:"本道长带你和这女人过河倒不难,不过你身后的这群人,你得想办法将他们支开,不然我们没机会过河。"

    白幸烽:"道长的意思是?"

    道士望了眼连开口话都很困难的狐水迎,指着江岸大坝道:"这堤坝一垮,大水即刻淹没大雁,你带这些士兵出城,为的就是守住大坝!"

    白幸烽皱着的眉心豁然舒展开来:"道长好主意!"

    他高举着虎牌,勉强拉住缰绳:"众将士听令,分东西两边守住泾河堤坝,若暴雨决堤,水淹大雁,你们统统别想活着回去!"

    城里有老百姓,有他们的父母、妻子、儿女。

    待一声令下,护城军便像早就准备好似的,分成东西两支部队散开来,他们穿着冰冷的银色盔甲,每走一步便"哐当哐当"作响,溅起一身的泥巴:"注意东段堤坝,加派人手!"

    有人快速下达命令。

    泾河涨水并非一次两次,冯山曾多次设想应对之策,然开挖沟渠耗人耗财,加上外族入侵频繁,便无暇管理此事。再者,往日江岸堤坝足以御防,哪想今日几个时辰的暴雨,水位已涨至高线。

    "不,不可加高堤坝,"狐水迎艰难地扯着白幸烽,"北边,去炸毁驻坝,将水引至北边干涸的木桑湖,那里没有重兵把守,不会有人攻击。"

    她的声音很低,断断续续地,微弱得只有白幸烽能听到。

    白幸烽:"你什么?"他将那人嘴巴上的布条撤掉,看着她那张衰老的面容,已无半点怜惜之色,"什么木桑湖?你私通外敌!"

    北部原有一木桑河,由于战乱原因,那里的湖水几近干涸,木桑河连通木桑湖,归外族统治区域,因此那处几乎成了无人居住之境。然常年有外族重兵把守。

    狐水迎前些年私下给外族部落的王子送过不少好礼,仔细讲清过北引泾河水的好处,外族王子许诺她,他可以将两条河之间厚实的驻坝通,不过更重要的是,狐水迎得在他继位前,帮他抵挡西圭部落。

    她自然同意,西圭部落同样对大殷虎视眈眈,何乐而不为。

    狐水迎笑不出来,这个时候还谈什么私通外敌:"大雁死过一次了,不要死第二次。"

    道士:"哈哈都死到临头了,还想着你大雁的百姓!"

    他四下张望,见那群士兵如同一个个呆子似得抱着石头和沙袋在暴雨中奔跑:"城主,咱们该走了。"

    白幸烽有些不知所措,但被人又呵斥一声,便猛地清醒过来:"道长,我们速速离去!"

    道长瞧着白幸烽犹豫的双眼,将其和狐水迎一齐拎起,在众将士毫无知觉下,踏着波浪腾于空中,要往泾河对岸飞去。

    忽然间,电闪雷鸣,四下百鬼放声哭泣。

    "是你!"道长止步于江水之上,看见眼前少年,高声惊呼。

    四下将士纷纷抬头看去,却见城主弃马,状若出逃。而他们的城主夫人,竟然成了面容枯老的白发老妪。

    "夫人!"护城军将领怒吼,"臭道士,快将我们大雁城主和城主夫人放下来!"

    道士看着眼前怒气冲冲的少年,止不住大笑:"还不错,居然追上来了,怎么,你以为你得赢我?" 他又看着地面持矛欲战的将领,嗤笑道,"不是我带他走,是你们的城主抛弃了你们!"

    白幸烽急忙劝阻:"道长,住口!"然而他的目光却不敢朝下面望去,只敢盯着眼前的少年郎冷笑,"狐水迎,你看看,他多了不起,他都敢只身前来救你!"

    狐水迎听不进他的话了,被拎着的姿势并不好受,她只能艰难地抬头望着浑身湿漉漉的少年,用力地扯起嘴角,像是在微笑:"我没事。"

    满脸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陆岐的眼里布满红血丝:"我杀了你们!"

    伥鬼闻声而出,从四处往道士身上扑去,白幸烽狠狠地抓着道士,生怕自己在道士的快速躲闪中掉下去。

    "臭子,你忘了她还在我手里吗!"道士踩着一只伥鬼,喘着气立在半空中,该死的雷雨天,腐鸦不会听使唤的。他狞笑着,将手中的狐水迎朝下松了点,"你若再动,便试试看,是你的速度快,还是她掉下去的速度快!"

    随着堤坝加高,泾河的水涨得更快。汹涌澎湃的江水只一转眼的功夫,便会将人吞噬于无形。

    如果掉下去。

    陆岐摇头,他看着狐水迎,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自己一个人来救人,是不是太莽撞了,可是,他不能不来救。

    "臭子,跟本道长架就不要分心,你以为我是谁!"

    陆岐迅速腾空躲过来人攻击,却见道士踏着江水迅速往对岸飞去,毫不恋战。

    道士回头看着紧跟着追上来的人,止不住破口大骂,他拎着手里的两样东西,望着脚下滔滔江水,眼神狠戾:"这个人你不是要吗?"

    百鬼止步。

    共同盯着摇摇欲坠的狐水迎。

    "还给你!"

    江面的浪猛地卷起来,道士迅速松手!

    "不要!"陆岐和白幸烽几乎同时喊出来。

    陆岐飞身下去接,被道士出手的符纸狠狠中,然而他并没有偏离方向,在狐水迎落江的一刹那,紧紧跟进了水里。

    "夫人!"将领振声喊道。

    可是黑黢黢的一片,除了更加澎湃的江水,什么都快看不见,什么都快听不见!

    "你干什么!你的目的不就是她吗!你把她扔下去做什么!"白幸烽揪着道士的道袍大骂。

    道士:"怎么?城主大人,也想到水里试试?"

    白幸烽的手顿时僵住,他看着原处黑压压的城池和暴涨的江水,有些失神:"我得到了什么?"

    "我们得不到,她们也别想得到!"道士有些近乎癫狂地笑起来,"反正城里还有一群该死的狐狸,不如一块儿死了算了!"

    白幸烽:"你是个疯子,别拉着我死!"

    "哈哈,我就是喜欢你这种在关键时刻自私自利的人,"道士盯着江面,笑得阴恻,"听过吗,成神还有另一种方法。"

    白幸烽不敢应声,只见道士抓着他猛地朝水势最大的堤坝奔去。

    "我要这天下之人提起我窦仁无不惧怕,惧怕也是一种很厉害的力量啊,为我所用,我便是这六界邪神第一人!"道士凌空于堤坝之上,掌中灵符浮现,他看着白幸烽,"城主,这个场景你熟悉吗?"

    炸坝放水--屠城。

    "不能这么做,"白幸烽握着灵符,双手颤抖,"会死人的,里面有大雁的百姓。"

    道士抓住白幸烽的手慢慢松动,笑得恣意:"白城主,大雁城和你的命,选一个吧。"

    道士:"白城主,千万不要这么看我,到时候我会这是我炸的。"

    白幸烽:"为什么,要我炸?"

    他不敢炸,江边的将领看着他,似乎在骂他,可是他听不太清楚。

    道士:"三个数的时间。"

    "三。"

    白幸烽攥着灵符。

    "二。"

    白幸烽连嘴唇都发抖起来。

    "一。"

    "轰"的一声巨响,灵符落下,江水决堤。

    江水如猛兽般朝大雁城一浪接一浪地扑去。

    穿着铁甲银盔的将士伸出手拉在一起,预用身体去挡,却被江水盖过了头顶,最后全部消失于惊涛骇浪之中。

    "白城主,谁炸的坝谁就要遭天谴的啊!"道士疯狂地大笑起来,耳边雷声一至,他动作迅速地将白幸烽扔在被江水冲断的树干上。

    天上的乌云被万钧雷霆劈开来。

    "白城主,你第一次为了战功屠城时,是那个狐狸精替你扛了雷霆万钧,不过现在,她估计死透了,"道士看着紧紧攀着树干,震惊万分的白幸烽,"真是谢谢你,送我这么多怨气,雷来了,城主大人,别抬头。"

    白幸烽猛地抬头,一道天雷从天而至,刚巧不巧地劈在他的脑门上。

    道士浮在空中,狂风吹着他的道袍猎猎作响。

    他望着远处即将被淹没的城池,他等着万千怨气,他等着一步成神!

    千晛拽住被巨浪掀翻的印儿:"你没事吧?"

    "我没事。"印儿被千晛拉起来站在摇摇欲坠的树枝上,从头到尾狼狈不堪,头发上还沾着一根杂草,远处的波涛滚滚而至。

    两人才出城门几里,便是这样的景况。

    若江水涌入城中,城内必定浮尸万千。

    该死!

    一人能救,数十万人又该如何得救!

    "来不及了,"印儿喊道,"千晛姐姐,帮帮忙?"

    千晛握紧印儿的手,源源不断地开始给她传输灵力。印儿身后现出一只巨大的蓝色冰狐,只见它对空长呼,翻滚的波浪在涌进城池前的一刹那被冰冻起来。

    远远望去,便是绵延千里数丈高的冰墙。

    "我们能撑多久?"

    "能撑多久是多久。"

    前仆后继的浪头往冰墙上撞去!

    两人虚弱得面色苍白,可迟迟不愿撤回灵力。

    一定会有救的,会有人救这数万万无辜百姓的,她们得撑到那一刻。

    忽然间,远处江面想起爆炸声,江水止步,竟然开始往回倒流。

    "印儿。"千晛慌忙抱紧从枝头栽下去的印儿,见她神情晕乎乎的,她听到耳边雷声阵阵。

    "战神来了。"可以得救。

    "王八蛋!"印儿摁着胸口猛咳了一阵,躺在千晛怀里,迷迷蒙蒙地望着天上,雨开始停了。

    巨大的冰墙在刹那间崩裂。

    而远处江底浮现红光,木桑河突然涌入滚滚江水。

    倒V开始

    道士难以置信地看着翻滚着回头的江水, 头顶的乌云在一点点地朝四下破开。

    远处的城池在冰墙破裂后毫发未损。

    长空里弥漫着江河的咆哮声。

    不好!

    江水奔腾着朝他攻来!

    他来不及多想, 将拂尘甩直身后化作白色高墙, 颤抖着面部,拔腿就跑。

    冰凉彻骨的江水似乎被烧得沸腾起来, 咕嘟咕嘟地往外冒着汽泡。在惨淡的夜色下,只听得到那渗人的声音,仿佛尖锐的绵针, 插在人的心头。

    道士跑了很久, 却发现自己依旧呆在这片声音里。

    "呵呵。"夜空中有人笑了一声,声音中无半点喜怒哀乐,就像捂不化的铁石头。

    "什么人!滚出来!"道士还在拼命跑着,他掌心化出无数灵火符,可它们都在转瞬间化成烟灰。

    他还是逃不出这片江水。

    "哎呀, 您瞧瞧您位列八大上位神有什么用呢, 这些喽啰都不怕您的。"又一个声音在空荡的四下响起,他的言语间满是戏谑, "可怜我看中的那只九尾狐,居然被这样的喽啰害得折了灵丹。水神也真是的, 就知道在江南发火, 要是这大雁城又被水淹一次, 你和她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啦。"

    "可以闭嘴了吗?"男人深沉的声音在夜空响起, "有空在这里啰嗦, 不如去看那九尾狐魂魄散了没有。"

    "哎呀我看中的爱徒, "话的人语气十分不满, 空气里晃过一阵风,"不要一下把别人弄死哦。"

    "呵呵。"

    "你们是什么人!"道士终于受不了两人这样云淡风轻的对话,他的心脏开始猛烈跳动起来,就像处在击中的牛皮鼓里,他惊恐地四下张望,他刚刚一定是听错了!

    位列八大上位神?

    不可能,不可能是战神来了,战神过白幸烽一日为城主,他便一日不会理会大雁城。

    白幸烽!战神最恨他了!他着急地去找,然而被天雷劈中的白幸烽早已不知所踪。

    "你看看他们是什么人。"天上人的人冷冰冰地念了声"破",乌云便在转瞬间散去,一轮皓月从天际冰冷的江面升起。

    而与此同时,从江面升起,踏月而来的还有一群骑着战马、穿着皑皑银盔的士兵。

    他们被大水淹没,又从大水里爬出来。

    他们排成整整齐齐的兵阵,手持冒着寒光的长矛,在冰冷的月光下,就像踏平蛮荒,从天而降的罗刹。

    "杀!"为首的将领一声令下。

    浩荡的江面瞬间化作厮杀的战场。

    耳边是肆虐的寒风和哒哒的马蹄声!

    "不可能,不,我不会死在这里的!"道士摇头,他飞向空中,准备将那群将士统统炸死,却见那些将士也在转瞬间飞于空中。

    他们身姿挺拔,面容沉寂如冰。

    "共计三万六千八百零四人。"有人开口。

    "啊!"凄厉的一声惨叫在夜空中响起。

    道士的喉咙被长矛直接贯穿。

    他的眼珠子像外凸着,像要掉下来一样。

    可是还没死。

    "求,"一句话还没完,他的心脏便被长矛捅透,黑色的血液毫不留情地飞溅出来。

    远处大树下的两人宛如看戏一般,肩并肩地靠在一起,望着远处天空中的盛状。

    印儿皱着眉,了了个寒颤:"你们神仙都爱这么玩吗,死三万六千八百零四次?"

    千晛望着远处天空出神,刚刚那两人,一个是八大上位神之一的战神,一个是司命星君。如此二人,她应当是认识的,可是脑子却没有与二人有过接触的印象。

    兴许是在天牢里呆得太久,忘了吧。

    可当她再去想其他神仙时,竟然也回忆不起与他人之间发生的故事。

    难道她以前没朋友?以至于关了千年,什么都不太记得。念及此,又看到眼下落魄处境,千晛不免觉得有些悲凉。

    "千晛姐姐,你在想什么呢?"印儿偏着头盯着发呆的千晛,终于忍不住轻轻戳了她一下,"你在,怕战神抓你回去吗?"

    印儿指了指远处,见千晛只是看着她,并不作答,无奈地撇下眼角,长长地叹了口气。

    然后,伸出手,把人往自己怀里搂。

    千晛蹙起眉尖,往边上挪了些:"你干什么?"

    印儿笑起来,又靠近些,两个人头挨着头靠在一起:"千晛姐姐,你不用担心啦,要是你被战神抓走,我这个罪魁祸首肯定也要被抓走的,到时候,咱俩就做个伴嘛。"

    印儿:"再,你看那边的人重心完全不在我们身上,没准我们能侥幸逃脱呢。"

    千晛推开她:"你衣服湿的,别靠这么近。"

    "……"印儿瞪着千晛,刚刚靠在一起的时候都没有嫌弃的!不过那人被安慰了,眼神闪烁,看起来挺尴尬的,她便不计较那么多了。

    "千晛姐姐,你的衣服还不是湿的,还好意思我!"印儿哼了声,转头想起了某件事,面颊忽然有些发火。

    夜里的风有些凉,吹着湿的衣裳,让人觉得有些冷。

    印儿偏头看着不话的坐在一旁的千晛,像是已经笃定了远处的胜局,因此她并不太关心发生着什么,只是屈着膝盖抱着双臂。湿的黑发贴在她漂亮的脖颈上,肤色苍白得有些通透,于是任凭发髻上的麒麟血钗多么威严凶煞,这人看起来都有那么点可怜。

    "千晛姐姐,"印儿摊开手掌,在地面点起一堆篝火,她移步至篝火的对面,很是温柔地看着千晛,"如果是因为那些神仙的出现,让你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你或许可以同我讲一讲。"

    火光映着印儿的脸,笼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她的眼神像日光一样明亮璀璨,又像泉水一般清澈温柔。

    千晛微微抬起头,她看着印儿,那双认真的眼睛里包含着许多的期待与许多的关心。她张口了声"我",顿了片刻,又垂首捏着自己的衣角:"没什么事。"

    印儿无奈地摇头,望着千晛一阵失笑。她并没有追问,而是看着千晛,与她一同安安静静地坐着。

    良久,有人开口了声"谢谢"。

    印儿被"噌噌"往上冒的火苗吓得往后坐了半步:"嗯,千晛姐姐,你刚刚了什么?"

    千晛摇头:"没什么。"

    她抬眸看着印儿拍着手上的泥土:"你坐我这边吧,我的衣服都快烤干了。"

    我谢谢你。

    刚刚我努力想了很久。

    我记得住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每一件事。

    好像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是我与这世间为数不多的联系。

    印儿弯着眼睛笑,她其实听到了。

    虽然不知道对方在谢什么,但是感觉还不错。

    "千晛姐姐。"印儿大大方方地坐过去,与人又坐在一起,只不过,这一次,那人没挪开。

    "嗯。"千晛应话。

    "没什么,喊喊你。"印儿自己也觉得无聊,靠着树闭着眼睛笑起来。

    千晛无奈地侧头去看她,那人阖着眼,像某种坏心思得逞似的,唇角开心地向上翘着。

    千晛心里叹气,转头盯着那堆篝火,想起印儿与人架时的样子,冰火两狐,都是适合远距离攻击,近距离的话,似乎一不心,就会灼伤自己。

    "印儿。"千晛喊她。

    印儿睁着一只眼:"如果你学我话,下次你喊我姐姐。"

    狐狸可真狡猾。

    千晛无奈:"我教你一样东西。"

    "什么?"印儿一下子清醒过来,睁开双眼规规矩矩地坐着,"你,教我一样东西?"

    千晛认真地点头。

    她看起来难道像在骗人吗?

    "我想学那个时空静止!"印儿眨巴着眼睛,其实她也想学控制花花草草那些,她可真贪心啊。

    千晛把印儿头发上的一片碎叶子捡下来,难得地自挑眉笑起来:"可以,只要你学得会。"

    "真的?"印儿欣喜地问,以往在雪山之巅,西雾只教她用冰火两种法术,不教她别的东西。白泽也是,教她运用了灵物寒魄珠,最后又将那珠子封印在她的体内。

    千晛点头,眼神坚定:"不过你得把我现在教你的这个练得非常好,我才教你其他的。"

    "嗯!"印儿高兴地想抱住千晛,最后又悬在半空中,撤回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瓜子,"千晛姐姐,你要教我什么啊?"

    千晛站起来,站在空旷的田地里,四下凉风习习,月亮的清辉洒在她纤长白皙的指间:"虚空化刃。"

    这世间天地,总会有地方没有花,没有树,没有水,没有火,没有风……日月众星,自然浮生虚空之中,只要天地不灭,它便存在,只要它存在,便可化作手中利刃。

    印儿呆呆地立在原地,见千晛手中的银色武器横空出现,或长如戟、或短如匕、或宽如盾、或细于针、或硬、或软、或有形、或无形……

    "如果你有足够的灵力掌控它,那么天可劈,地可裂,甚至,"千晛目光深晦,"不至于此。"

    印儿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天地间怎么可能存在这样厉害的法术,天帝手里的开天斧,三大神器之一,都没敢这样叫嚣。

    印儿不是不相信,好吧,她其实是有点不相信:"千晛姐姐,这法术是三十六重天哪位神仙的?"

    "我不记得。"千晛摇头,她回忆不起来,她并未感受到印儿话中的怀疑,反而目光诚挚地望着她,弯着眉眼笑着,"我希望,以后近距离作战时,它能保护你。"

    千晛看着印儿,示意她伸出手。

    像忽然间被人心翼翼地呵护一样,印儿觉得自己的心脏忽然跳空了一下,她攥着拳头,摊开掌心紧张的汗:"我会好好学这个。"

    千晛低垂着眉眼,在眼前人的掌心画着一系列符号:"虽然我不记得这是谁的法术,但是六界之内一定只有我们两人学得会。"

    印儿觉得手心痒痒的,忍不住笑起来,千晛姐姐一定是跟她呆久了,都学会藐视六界了。

    "记住了吗?"千晛抬头皱着眉看着笑得开心的印儿,印儿连忙点头。

    "那可别分心。"千晛动作迅速地移形至印儿背后,压着声音道,"被红线刺穿的感觉可是会很痛的。"

    印儿背后忽然间浮现巨大的的银色细刃,明明轻薄地恍若一碰就碎,却毫不费力地挡住了近乎戳在她背脊上的红线。

    印儿的手还在发抖,谁知道千晛姐姐上就上,再,这教得也太快了吧!

    幸亏她刚才记住了。

    "嗯。"千晛满意地点头,竟有些"名师出高徒"般的兴奋。

    "千晛姐姐,防御成了,攻击也试试吧。"狐狸记仇。

    千晛迅速撤线回转,然而泛着寒光的细长银剑已经先行一步指在了离她喉咙一寸之遥的地方。

    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这也太快了。

    这下轮到千晛风中感叹。

    "我赢了。"

    "嗯,你,"千晛话还没完,却见印儿轻轻抬起剑尖,那上面竟然浮着一只的流萤。

    长剑化为无形,江河涛声停歇。

    月光照入大雁城,远处响起"哒哒"归家的马蹄声。

    流萤带火寒。

    苍茫天地间,忽然亮堂起来。

    "千晛姐姐,你快看!"印儿看见流萤,慌忙转身往远处江面望去,浩荡的江面宛如一面硕大的铜镜,它的上面浮着一颗的露珠,"那个,是不是红尘露!"

    那真是一滴再普通不过的露珠,印儿和千晛看着它停在空中,里面似乎有两个人的影子。

    眉眼生辉的狐水迎和冒着傻气的陆怂岐。

    "啊!是前辈和陆怂岐!"印儿朝着江河喊话。

    他们没事,不仅没事,还在一起了。

    这是比红尘露本身还重要的事。

    千晛抬头看着红尘露里的两人,舒展着眉头笑开来。她好像确实输了,不过,心甘情愿。

    "哇,好漂亮啊。"

    千晛的手突然被人攥住。

    印儿像发现了什么惊奇的事物,迫不及待地想要给人分享一样,牵着人往泥地里跑:"千晛姐姐,你看,是从这里出来的诶!"

    腐草无光,化为萤而耀采于夏月。

    印儿蹲下来掬起那一捧腐烂的野草,流萤漫天绕着两人飞舞,竟然比那疏朗的月色还要美上几分:"千晛姐姐!"

    千晛伸出手,一只流萤轻轻落在她的指尖:"我在。"

    "没什么,就是喊喊你!"

    "……"千晛回头,无聊啊,不跟这只狐狸呆在一起。

    印儿看着月光下的背影。

    她其实想,往后的萤火,都一起去看吧。

    可承诺太重。

    "千晛姐姐,等等我!"

    随便啦,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柳暗花明又一村。

    九世情劫的前辈,都修成正果了。

    --司命星君问:"青丘九尾狐,你可愿随本座得道成仙?"

    --狐水迎低头看着江岸紧紧抱着老妪尸体昏迷的少年郎:"狐不愿。"

    千晛听着声音停下脚步,算了,还是等一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