鶤鸡治水(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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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来了两位新客人, 印儿又有理由要求重新分配一遍房间。众人……念在印儿召唤出了龙女阿溪的份上, 表示同意。

    于是饭后, 大家围了一圈,开始抓阄。抓阄是她们能想到的最公平又不会吵起来的方式了。在抓阄之前, 人人都对佛祖起誓,不允许动用灵力。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在座的都算不得卑鄙人, 因此都很老实地遵守诺言。不过,别看大家都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有些人却是装的。

    白泽从头到位盯着解灵做阄, 不能用灵力又怎样,他的眼睛可是能够记住每一处细微的差别。他得在敖澈抓完之后再拿,如果青龙在东, 他就必须得去住西。

    印儿与花肆同样紧紧盯着解灵的动作, 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把纸张折起来, 又放到桌面上。

    北浣溪十分奇怪地左右量这几个人, 用手指敲着桌面嘟着嘴可爱地笑道:"想住在印儿姐姐隔壁。"

    印儿闻声, 挑眉看她一眼,心里默念:不, 你不想。

    千晛、敖澈和胥伯言三人坐成一排,不明白为什么解灵做几个阄这么慢。

    "好了,大家抓阄吧, 抓到哪一个就回哪一个房间, "可怜的解灵被三道炙热的目光盯着, 祈祷待会儿众人都能得偿所愿,她把六张纸团压在手下,举起一根手指头郑重声明,"都是自己抓的阄,不许再吵起来。"

    众人点头,绝对不吵。

    敖澈第一个拿,白泽嘴角噙笑,飞速地拿了第二个。

    北浣溪第三个,千晛第四个。

    印儿敌视地看着花肆,看她拿了剩在左边的,顿时心花怒放地抓起桌上最后一个。

    因为在她的观测下,千晛姐姐拿的是西边中间的厢房,而她手中的是西边左侧的厢房。

    "西边中间的厢房。"第一个开的是北浣溪,丫头晃着头上的金步摇,乐呵呵地把手中的墨纸摊在桌子上,"太棒了,右边是解灵姐姐,左边会是谁阿,我好期待啊。"

    印儿试图开纸团的手瞬间僵住,难以置信地看着北浣溪面前的阄,难受地听着千晛开口:"东厢房靠左。"

    "哎呀,东厢房中间。"花肆叹了口气,笑起来,"真好,麒麟大人和胥公子都不是聒噪的人。"

    某聒噪的人抬头怒视花肆,心不甘情不愿地开自己手中的纸团,怎么会是西厢房靠左呢!北浣溪歪着脑袋一瞧,乐得一把抱住印儿:"太好了!"

    花肆抱着手站在一边:"印儿姑娘,你人缘真好,阿溪姑娘很喜欢你呢。"

    印儿心里咬牙切齿,但见众人都盯着她,只能笑得落落大方:"没办法,都是缘分,其实大家都没隔多远,走几步就能聚一块。"

    "也是,"花肆偏头望向千晛,"麒麟大人,如果没什么事,不如一块儿回房歇息?"

    千晛瞥了印儿,狐狸面上含笑,掌中却紧紧捏着方才抓的阄。

    又不开心了。

    印儿瞧见千晛望她,顿感委屈,就差拉着对方跟她,不要跟花肆玩,但是这样子多气:"对呀,时辰也不早了,大家不如早点回去休息。"

    "阿溪,你头回儿来这儿,不熟悉,我带你走一走夜路。"印儿完,就拉着看戏看得一脸入迷的北浣溪大摇大摆地走出屋子。好似刚刚得偿所愿了一样。

    临了还不望回头看一眼发呆的大伙:"怎么你们不睡吗?还是不满意这个抓阄?"她完,挑着眼皮子笑眯眯地瞧着一言不发的白泽,"那不满意我们再抽一次?"

    白泽闻声,立即抬头,眼睛都亮了。

    少数服从多数也是一个六界至尊法则。

    解灵见状,立刻开口话,"大家早点休息,早点休息,已吩咐好丫头和厮,今晚大家便睡个舒坦的觉吧。"

    "白泽大人,我在南厢房给你备了人间最上等的女儿红,你不去试一试?"一直没话的胥伯言此时也插话道。

    公子面上温润如玉,内心却暴躁地心疼着自家孩,大晚上的可千万别再吵了!解灵每天都很辛苦的。

    白泽一听女儿红,瞬间扔下手中的纸团,往南厢房奔去:"我很喜欢!我很满意!"

    青龙敖澈冷着脸哼了一声,慢悠悠地朝南厢房走去。

    "印儿姑娘,你呢?"胥伯言和蔼地问道,"要是你真不喜欢,不如我跟你换。"

    "我,"印儿扯起嘴角,弯着眉眼,"我也喜欢,我也满意。"

    北浣溪迷迷糊糊的哦了一声,被印儿拉着往外走:"我也喜欢!我也满意!"

    千晛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江南看起来可一点不比大雁城让人舒坦,她居然有点想念乖巧的狗妹三人组了。至少,她们吵架从不带她玩,她乐个清闲安定。

    "麒麟大人,走吧。"花肆对千晛向来恭敬。

    千晛念起还有这档子事,偏头望着花肆的眼睛 :"今晚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明日再,好吗?"

    她并不讨厌花肆,为印儿出头也不是为了让花肆难堪。相反,她其实很喜欢和花肆相处,大概是因为对方莲花一般温柔的眸子,让她觉得光阴如梭流去时,有一方静谧天地永远属于她。

    花肆先是愣住,下一秒眼泪就控住不住地在眼眶里转,她盯着一身灼灼红衣的姑娘:"好,好。"

    "走吧。"千晛转身朝解灵和胥伯言客气地点头,"二位,也早点休息。"

    幽深弯曲的走廊上,花肆紧紧跟在千晛身后,大红灯笼高高挂着,灯火安安稳稳,今夜无风。

    西苑左厢房。

    印儿遣散了丫鬟们,一个人无聊地躺在美人榻上。

    快要燃尽的烛火照着她沉寂的面容,漆黑卷翘的睫毛在下眼睑下倒映出漂亮的弧形阴影。

    屋外静悄悄的,像是大家都睡了。

    "吱嘎"一声,有人蹑手蹑脚地推门进来。

    印儿一下子煽熄了蜡烛,正准备出手,便听见细微的"哎呀"一声。

    "阿溪?"印儿分外惊诧。

    她一挥手,屋内又重新亮起来。

    北浣溪皱巴着一张脸从地上爬起来,看见坐在美人榻上一身宽松白衣和墨色长发的人,卷着垂在胸前的长发不好意思地笑道:"我睡不着,看见印儿姐姐屋内亮灯,就想来和你话。"

    "印儿姐姐,要睡了吗?"

    印儿眯着眼睛量了眼北浣溪,丫头衣服和头饰都没取下来:"进来吧,门关好。"

    她的确也睡不着。

    两人重新点了支新蜡烛,印儿继续躺着,北浣溪坐在桌子边上。

    不知道出于谁的指引,两人同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印儿啧了声:"你为什么睡不着?你不是才从珠子里出来,有什么烦恼?"

    大概就是因为眼前这个人是从她戴在胸前的启明珠里蹦出来的,所以哪怕才相识只有几个时辰,印儿也觉得北浣溪亲切。

    北浣溪趴在桌子上,望着蜡油一点点从顶端滴到底部,结成硬硬的一块:"那印儿姐姐有什么烦恼?"

    印儿乐起来:"我是问你,你别反过来问我。"

    北浣溪歪着脑袋:"可是我的烦恼来自于印儿姐姐啊,你不开心,我便不开心。"

    "这样是不是不太对,"北浣溪指了指印儿胸前的海蓝色珠子,"我的意思是,印儿姐姐,我能感知到你的不开心。我在启明珠里长大,你是启明珠的主人。"

    "我是启明珠的主人?"印儿诧异,这是白泽哥哥的东西,不是她的。可是她看着北浣溪认真的神情,一时也分不清是白泽骗了她还是骗了北浣溪。

    "对呀,"北浣溪像很多年前的印儿般,对白泽保持着全部信任,"所以,印儿姐姐,你在烦恼什么?"

    印儿换了个边躺着,闭着眼睛:"你感受得到,为何不猜一猜?你知道,我不是太想。"

    也是这个理。

    北浣溪在心里犹豫了半天,良久开口道:"因为白泽哥哥的关系,印儿姐姐很在意千晛姐姐忘记了什么,也很在意四季女神和千晛姐姐的过往。"

    印儿闻言,撇着嘴角平淡地"嗯"了声。

    "不过这不是最主要的。"北浣溪翘着尾音,似乎有些窥见秘密的得意。

    "嗯?"印儿睁开眼睛,拉长的尾音里净是趣,"你还能从我的情绪里判定哪个是最主要的,哪个不是?"

    "本来不确定,现在确定了。"北浣溪看着印儿姐姐反应这么大,知道自己多半是猜对了。她晃着脑袋,装模作样地,等着印儿姐姐让她出来。

    但印儿嘁了一声,又翻身躺下去:"我自己都不知道,你还能知道?"

    "印儿姐姐现在很纠结,不知道为什么要生四季女神的气,或者知道自己为什么生四季女神的气,但是不承认自己对千晛姐姐的感情。"

    印儿下意识地攥着拳头:"能有什么感情啊,就是嫉妒嘛,好朋友要被人抢走了。"

    "阿溪,你没有这种感情吗?"印儿又坐起来,有些掩耳盗铃般断北浣溪的话,"一定会有的吧,比如有一天你最好的朋友跟别人在一起玩,不理你了,你不会觉得有些吃味吗?"

    多正常啊。

    "是会这样啦,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啦,"印儿趴在桌上捂住对方的嘴,一双漂亮的圆眼睛躲躲闪闪,"不睡觉吗?睡觉吧!"

    "印儿姐姐,你让我……"北浣溪话还没完,便被印儿拉到美人榻上躺着,两个人并肩睡着,一人的嘴被另一人的手紧紧捂着。

    "睡觉睡觉!吹蜡烛了!"印儿一挥手煽熄了屋内的烛光。

    北浣溪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盯着黑漆漆的屋顶,不话就不话嘛,让她喘口气好不好!

    屋外,才着灯笼走至印儿屋子门口的千晛顿住了脚步。

    她来晚了一步,刚还看见屋子里亮着光呢。

    睡下了也好,梦里不会闹脾气。明天醒来时,气也早就消了。

    千晛放松肩膀轻轻舒了口气。她正准备着灯笼回房,却听见房间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印儿姐姐,其实你真的喜欢千晛姐姐吧,我的是像人间夫妻那样的喜欢,不是朋友!"北浣溪语速飞快地着。

    "没有没有,才没有喜欢!"印儿捂着对方的嘴,压低声音威胁,"声点,你不是要帮我的吗?"

    屋外本想离去的人,听到了前半句。

    千晛停住脚步,回头去望漆黑的屋子。里面没有再发出声音,她捏紧手中的杆子,沉着眉眼转头离去。

    "我是要帮印儿姐姐你啦,但你得承认,不然我不就是帮着你欺负四季女神了?"北浣溪声地道。

    印儿躺在黑暗中,支支吾吾地:"啊,有那么点。"

    "有那么点什么?"北浣溪瞧着懵懂无知,实际上蔫坏,非得听人把话出口。

    "有那么点喜欢她。"印儿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脑袋,声音闷闷的,"哎呀,你别问了,我第一次产生这种异样的感情。你问多了我也不出来什么,就是有点感觉,想亲她,想抱她?哎呀算了,我不明白。"

    "印儿姐姐,你在害羞啊?"北浣溪乐了。

    "睡觉睡觉,"印儿恼怒地在黑暗里瞪着北浣溪,严肃道,"记住了,这是秘密,不许乱。"

    "知道啦,印儿姐姐。"

    "不要让花肆添乱。"

    北浣溪一一应承着,她十分开心,果然把话出来比较舒服。

    这多亏了白泽哥哥在吃饭时撺掇她采取行动啊。

    屋内渐渐安静下来。

    屋外南厢房,白泽还坐在屋顶上喝酒。

    凉风习习,酒香醇厚。

    "你伤还没好,不要喝这么多酒。"敖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屋顶上,与白泽一起观望暖冬苑的景。

    白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酒坛被人拿走,不满地躺在屋顶上,望着满天繁星。

    一人站着,一人躺着,天地间仿佛安静了很久。

    "东苑的灯火熄尽,千晛姑娘也睡下了。"敖澈轻声道。

    "嗯。"白泽吭了声。

    "你是不是没有把握了?你在赶着她们上路。"

    白泽深深吸了口气:"天底下谁有把握对付他呢?白泽不可以,现在的火麒麟也不可以。"

    "那个叫印儿的狐狸呢?"

    "她?"白泽闭着眼睛,无奈地笑起来,"还是不要唤醒她吧。"

    "得像你能唤醒一样。"敖澈难得地扬了扬唇角。

    白泽没应声,夜晚的风又大起来。

    园子里的花儿被吹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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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好!

    我收拾好心情回来啦。

    重新出发

    努力写文

    今天的我又在写狗血情节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