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启森集团十楼的会议厅内,?企划部的部长刚刚完成了一份十分钟的报告。

    众人西装革履正襟危坐,?面前各放了一版纸质报告,?有认真的翻了翻文件,?在上面做了几个简略的记录。

    部长发完言，目光落在正中坐着的段总裁身上，一时间屏住了呼吸,?不免有些紧张。

    段含思考了几秒，眉头微微皱着，但也没有彻底否决，“马马虎虎。”

    部长微微松了口气，看来今天老板心情还不错,?起码不是全部推翻重做，“是，还有改进的地方,?等会儿我们就按照这个思路再改一改。”

    技术部的副部适时地插了句话,?“段总，上个月访问量爆了，服务器垮了三次，我们组的技术人员连夜维修……”

    “先扩容吧。”段含道，“换服务器不是事,?加拿大那边的服务器商还在谈，他们老板拿不出诚意，你们也只能先拖一拖了。”

    技术部副部轻微叹了口气，但也知道老板的难处,?没再言语。

    “三代研发进程已经差不多了，后续的测试你们盯着点。”

    段含点了点桌子，凉凉的目光从众人身上转了一圈，“要是再出现二代返厂重修这种乱七八糟的事……”

    他的话没有满，众人的脖子却森森一凉。

    这事儿起来也难，AR眼镜二代发布前，正好碰上一代的材料进库，包分拣的工头不仔细，竟然把一代的一个重要零件和二代的芯片混在了一起，虽然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却造成二代使用感受上内存带不动的尴尬场面。

    从那以后，每一代的芯片和AR眼镜在设计上都有或大或的改动，以便区分，这个的设计也导致后期造假的商家们忍不住疯狂辱骂段含——这也意味着他们没办法再拿初代的芯片去糊弄新机了。

    因为型号根本对不上。

    “行了，就到这儿吧。”

    段含心不在焉地放下钢笔，敲了敲桌子表示散会。

    不远处的特助见他往外走，赶紧拦住了，把手机送过去，“段总，夫人刚才电话叫您呢，我您在开会，她让您开完赶紧回个电话，好像有急事。”

    段含闻言露出笑容，也没解释，一边往外走一边回电话。

    没到两秒，江淼的声音就出现在他的耳边，“你来了没有！”

    “来了来了。”

    段含看了一眼时间，早上十点，赶过去半个时。

    “我刚开完会出来，这会儿就走了。”

    受江淼语气的影响，他忍不住加快了步子。

    “我都等到现在了，一个会开一个时，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江淼抱怨了两句，又，“我在楼下等你，身份证户口本都在我这儿，你把人给我带来就行。”

    “知道。”

    段含已经进了电梯，专用电梯反应速度比较快，他抬起头，看见数字快速地跳动着，“我马上就到了。”

    起来也很惨，他们一年前就开始准备婚礼，甚至连拿结婚证的时间都算好了，段含还特意把两年的年假攒了出来，盘算着三代出了以后能有一段休闲的日子，正好可以举行婚礼和蜜月旅行。

    万万没想到二代返厂重修，期间他们经历了舆论攻击、大批量的预定单退货和无差别差评等等变故，等到彻底平息、走上坡路的时候，已经是快半年后的事情了，为此甚至延误了三代的开发。

    这也导致婚礼和三代几乎撞在了一起，段含几乎是一个人分成两半用，这样还是不够——

    民政局工作日才上班，再加上江淼工作也忙，为了这一天好日子，一个是提前熬夜赶完工程，另一个是接连开了几天的会，好不容易才抽出了这半天的时间。

    段含开车门坐进副驾时，江淼还在催促，“快点快点。”

    段含正在系安全带，闻言促狭地笑了笑，“男人不能快。”

    “……呸。”

    江淼脸微微红了红，余光里看见他眼下像是有熬夜熬出来的黑眼圈，又很不高兴，“你看你，我昨天让你早点睡，你非要熬夜，熬成这样等会儿拍照怎么办。”

    “怎么了？我看着气色还行。”

    段含看了看手机的照相机，照着照着，忽然侧过头去咔擦一下，给两人留下了一张合照。

    十点的阳光正炙热火烈，充足的光线在两个人的面颊上，填平了脸上屈指可数的瑕疵，拍出来的照片好看得像是明星一般。

    段含很是满意，手指一划、设置成了屏保。

    江淼心里很高兴，但还是要骂一句，“美得你。等会儿拍照没有光，看你怎么办。”

    临近婚期，他的脾气变得莫名地有些急躁，经常着着就为一点事吵起来。

    段含很理解他现在的紧张焦虑，还在私下里和医生交流了一下。他本来就不爱顶嘴，回来后就更顺着江淼了，“花点钱去修一修就好了，肯定把我们修得很好看。”

    “还要多浪费那个钱。”

    江淼握着方向盘嘀嘀咕咕碎碎叨叨。

    他其实也不是心疼那个钱，只是总是想找个宣泄口宣泄一下。他最近脾气是真的坏，连他妈和姨都受不了，连夜把这个炮仗包出去寄给了段含。

    炮仗愁完照片又开始愁蜜月，“你你，工作这么忙，我下个星期还有一组宣发要审，估计要连轴转一个多月，结婚证领是领了，可婚礼和蜜月怎么办啊？我们哪儿有这个时间。”

    值得一提的是，在三年前段含去江家发表了那一番言论后，江淼也振作起来、决定找到自己的路。

    在他的授意下，river抄袭这件事终于平反了，段含还特意买了三天的热搜挂着。圈内沸沸扬扬的都在讨论这件事。江淼却并不是很在意，river那个号又中二又夹带着血泪过去，他早就不想用了，干脆重新注册了个id，借着‘裙带关系’去段含的公司里做了原画师。

    原画师做到副主美，做到主美，做到设计部部长，简直是火箭式升职。

    可也没人敢闲话，一是人家可是段总老婆，二则实力摆在那儿，不得不服。

    这期间，段含也成功地把启森集团从一个概念拉扯到股份有限公司，一代AR技术诞生后，两轮天使投资下来差不多近五千万美元，从此段含就把重心彻底移到了启森上，之前的游戏公司就彻底交到了江淼手里。

    现在夫妻俩都当了老板，一到旺季，可真的是从夹缝里挤时间谈恋爱，有一回好不容易两人空出了晚上的时间，段含买了安全套回家，正算大展宏图，结果前.戏还没弄完呢江淼就累到睡着了，也是一阵心酸。

    “婚礼之前不是好了吗，周末的时间办一下就够了。”段含温声安慰他，“旅行先等一等吧。等我们俩的项目就结了，我们俩再到国外办一个我们自己的，正好接着蜜月旅行，也算没什么遗憾了。”

    他们双方父母都偏向中式婚礼，但他们两个更喜欢西式教堂的仪式感，大家伙商量了一下，决定干脆办两场，这样哪个都满意。

    “这样也行。”

    江淼想了想，终于安静了下来。

    半个时后到民政局，哪怕是工作日结婚的也有不少，放眼望去一个长队都是人。

    他们俩领了号坐在长椅上等了一个时，竟然还有五对排在前面。

    “……”

    江淼彻底服气了，拉着段含要起来，“算了，我们去吃饭吧，吃完再。”

    段含看了一眼工作台，有些犹豫，“再等等吧，马上就好了。”

    “好什么好！”

    积攒的情绪一下爆发了出来，江淼根本控制不住音量，“都等到现在了，从早上就一直等等等，到这里还是要排队等！”

    到最后他眼睛都红了，声音发抖地喊：“别结了，这婚我不结了，什么时候有空了再结！！”

    刚才吵吵嚷嚷的大厅顿时安静了，所有人都扭过头来看他们。

    “怎么好好的生气了。”段含赶紧上前搂住，他也没什么办法，只能低声哄着，“别气话，什么叫不结了？你是不是肚子饿了？那我们先去吃饭，吃你最喜欢的大盘鸡，吃完再来好不好？”

    “好你个头！”

    江淼气得两眼发晕，“算的什么狗屁好日子，一点都不好，昨天和那个陆总谈合同就受了一肚子的气，今天干脆不做了，没得谈。合同反反复复恨不得改了七八版，就差签个字了现在和我不谈？？我投了那么精力做了那么多的方案，这下是全给狗吃了！”

    他话颠三倒四的，段含听了大半天才明白原来是工作上受了气，早上出行又不顺利，这才发了脾气。

    他哭笑不得，“哪里来的陆总？你怎么也不和我……好了好了，这事交给我。饿不饿？我给你买饭好不好？”

    “吃个屁，你下午还要开会，我还要回去看方案，哪儿有时间结婚？”

    江淼着着，竟然趴在他肩头抽抽噎噎地哭起来了，跟个孩儿似的特别委屈，一边哭一边，“我不结婚了，我也不吃饭了……呜呜呜……”

    “……”

    段含真是又心疼又想笑，手足无措不知道从哪里安慰起。

    旁边看热闹的大哥忍不住笑呵呵地：“妹子你放宽心，这世上的事儿哪有顺利的呢，你有这么好的老公已经是很有福气了。我老婆下午就要去支教，三点的车，你看我们现在还在排队呢。有些事情等一等是好的，好事磋磨嘛。”

    周围人也七嘴八舌地齐齐劝了起来：

    “是啊是啊，生气归生气，你工作是不顺利，可是怎么能不结就不结了呢？你想想你男朋友听了多伤心。”

    “对啊，马上就要到你们了，现在放弃不是很亏吗？你要是饿的慌，我这儿有个面包，你吃几口垫一下肚子吧。”

    江淼抹了一下眼泪，可抹不干净，还是呜呜呜地哭。

    前面的两口商量了一下，把自己的号码递了过来，“下一个就是我们了，你和我们换号吧。我们请了一天的假，等一会儿也没事。”

    段含闻言连连摆手，客气地：“不用不用，谢谢你，你们也等了很久，还是按照次序排吧。”

    那位大哥却很热情，正好碰上工作人员叫号，问来了没有，他一连迭声来了来了，情侣俩硬是把两人给推攘到了工作台前，还顺便换了下号。

    “哎——”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段含只得把江淼给扶着坐在椅子上，拿出户口本等开始走程序，心想等会儿得好好和那位情侣道个谢，再请人家吃顿饭。

    窗口的工作人员也看到了他们两个刚才吵架，此刻看这一对情侣明明感情很好，男帅女靓，要是结婚日子还置气就太可惜了。

    工作人员便笑了笑，“姑娘，都已经要□□了还哭什么？这手续快得很，别把妆哭花了，等会儿拍照又不好看了。”

    “……”

    江淼刚才是焦虑上头，忍不住情绪爆发了一下，哭了一会儿终于缓过来了，意识到自己刚才丢了人，脸都还是红的，“没化妆，我不化妆的。”

    段含看他犟嘴也觉得可爱，忍不住笑了笑，给他擦了擦眼泪。

    工作人员看他们俩恢复如初，趣道：“这才对嘛，大好的日子要开开心心的。”

    他们填了资料，签了名，江淼一边擦泪痕一边看工作人员的工作，忽然想起来，拽着段含的袖子问：“草！我才想起来我那身份证是女的，结婚证不会……？”

    “你以为呢？”

    反射弧这么长，段含都快被他笑死了，“你忘了同志在大陆登记不了？而且你身份证也不能作假啊。”

    “……”

    江淼充满感情地操了一声，很是后悔，“我这辈子连结婚证都是女的了。”

    段含想想，也很是同情，“我……”

    “既然这样的话，”江淼咬了咬唇，下定决心，“我都这么委屈了，结婚不能再委屈。我听X国法律比较宽松，同志歪果仁也可以去结婚，到时候你把你的性别改成女的，你穿一次婚纱嫁给我，咱俩这才算堂堂正正了。”

    段含安慰的话立刻咽了下去，眼睛都瞪大了，“我改成女的？谁相信？？”

    江淼了个响指，挑眉道：“所以我他们那儿很松，咱俩出个人就行，要是有人问起来，就你是泰国出口的。”

    段含：“…………”

    他死也不同意。

    正聊着，工作人员安排他们去拍照，两人连忙整理衣服头发，屏着一口气手牵手去了摄影室。

    他们俩颜值都没得，本来就是习惯了别人注视的段总江总，又谈了三年恋爱，亲昵姿势和表情摆起来很是顺利，再加上摄影室的光，卡擦一声照片成像，两人挨在一起，头靠着头、嘴角上扬，漂亮得不像话。

    照片印出来，段含捧在手心里看了老半天。

    “看什么看，有那么好看吗。”

    江淼有点醋，忍不住探头看了两眼，照片里的他不似正常人眼中的女相，而是一头齐耳短发，耳边一颗耳钉，完完全全就是清爽的少年相。

    段含看了一眼照片，又看了一眼江淼，嘴角是止不住的笑，“好看。”

    江淼忍不住问：“你看到的是……”

    他没完后半句，段含却很懂他，“看到的是你。”

    江淼听完，叹了口气，竟然有些可惜，“也不知道那样的我是什么样的，我看不到，你也看不到……”

    正着，旁边的工作人员帮他们贴好照片，盖上章，笑容满面地递了过去，“新婚快乐啊。”

    段含双手接过来，和他们道谢，又谢过了那个给他们让位的情侣，这才知道人家换号也是有原因的。

    “我从就特别倒霉，喝水都塞牙缝的那种，一点都不夸张。上了大学的时候有了我老婆，我们还呢，如果以后还能在一起，求婚以后我要做一百件好事来去去霉运，把好运都留给我们婚礼。”

    那男人提到这事，高兴地露出一口白牙，“这事我们当初记在手机里，结果给忘了，直到月初才想起来，我是紧赶慢赶每天都去扶老太太过马路，我老婆就在旁边给我发红花计数，结果到今天的时候还差一件，怎么都找不到人，我老婆没事，在路上不定就能碰到呢？你可巧不巧，正好落在你们头上了。”

    段含和江淼一听，也是颇感神奇。

    两对互换了号码，约好以后出来吃个饭，两人又道了几声谢，段含才揽着江淼出去了。

    屋外青天白日，阳光炙热绚烂，江淼翻开他们俩的结婚证，举起一看，红红的本里两个人挨在一起笑着，一向正经的段含露出半口白牙，活脱脱地两个傻子。

    他高高兴兴地看着，又生出几分遗憾，“什么时候我让手下给我画张画，到现在我们俩连‘我’是个什么样子都不晓得……”

    “这有什么要紧的。”

    段含把自己的那本红本递过去，两张照片亲亲热热地合在一起，就像他们俩一样。

    “我只要知道，”他吻了吻江淼的鬓角，笑意满足，“我爱的是你，你也爱我，这就足够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到这里就结束啦。

    连载期更新一直很不稳定，下一本开始我会加以改正的，感谢四个月来大家的包容。

    来日再聚，各位有缘再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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