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宅男的人还未发觉背后暗藏的危险,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盘着腿坐在椅子上，露出了白白的脚丫子。

    他手里高举着两只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应援棒,一边断断续续地跟着电脑哼歌,一边有节奏地挥舞，摇头晃脑如痴如醉。

    等到歌曲进入高潮的时候，‘言言’和猛然增加数倍的弹幕一起，高声喊出了虚拟歌姬的名字,“洛天依洛天依洛天依！”

    祈予：“…………”

    一曲终了,人也进入了贤者时间，他放下应援棒,仰着脑袋一边看天花板、一边抠脚丫子，还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下一场全息演唱会在上海,要是我能去看现场就太好了。”

    “…………”

    祈予冷不丁地道，“下个月我要去上海出差,你跟我一起去？”

    “真的吗！！”

    言言顿时一蹦三尺高,转过头来，“好啊好啊,你真是个好心——”

    笑容瞬间消失。

    “你不是言言吧？”

    眼看着人东张西望着试图跌倒睡遁,祈予眯了眯眼睛，截断了他的后路，“别装死。你假扮成他两次，每次都被我撞见,你以为还有下次吗？”

    ‘言言’：“…………”

    人默默地蹲在椅子后面看他，一脸慌张地跟他商量，“你能不能假装没看见？”

    “好啊。”

    祈予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紧接着话锋一转，“那手机和卡我都不要了，还不知道里面多少机密被这个破游戏给窃取了，干脆重新换个吧。”

    “别别别！！”

    人连忙尔康手，欲哭无泪，“你摔了一次我差点破产，再摔一次我就真的得跳江了……”

    这个语气……

    祈予迟疑了两秒，“你不会就是开发者吧？”

    言言眼睛咕噜转了两圈，“嗯，算是吧。”

    “你既然是开发者，怎么会跑到我的手机里来？”

    祈予紧皱眉头，“我查过了，市面上根本没有这个游戏，你的注册号也都是假的，根本不存在。你把游戏捆在我手机里到底有什么目的？还有，言言现在在哪里？”

    这一串问题简直是连珠炮，把‘言言’问得哑口无言，他支支吾吾老半天，灵机一动，“你要找他啊，那我把他叫出来，有什么问题你亲自问他吧！！”

    罢，他眼睛一翻，直挺挺地往地板上砸了下去。

    “喂！！！”

    祈予惊得后背微微弯起，像一只受惊了的猫儿，“你别跑啊！言言，言言！”

    傅衍醒过来的时候，耳畔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在急切地呼唤他的名字，“言言，你没事吧？”

    言言……

    不对，这不是他的名字，这是谁？

    他慢慢睁开眼睛，眼前的天地旋转了三四圈，才恢复成了正常的状态——入眼是暖黄色的天花板，底下是铺了一层地毯的地板，摸上去毛绒绒的。

    这是他家不会出现的装饰。

    傅衍揉揉眼睛，渐渐地从刚才的梦境中清醒了过来，他一抬头，就看见光屏上一脸着急的祈予，背景好像是他的车厢。

    四周昏暗，路灯勉强透过车窗洒下来，手机抖一些还能看到一旁昏睡着的本体。

    傅衍：“……”

    他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扭头一看，只见桌上多了一台崭新的苹果电脑，接口的网线也不知道是通往哪个地方。

    电脑的屏幕还亮着，上面显示着一个哔哩哔哩的视频网站，视频已经播放到结尾，但是标题依旧清晰可见。

    傅衍匆匆扫过一眼，什么‘洛天依’、‘虚拟偶像’、‘全息演唱会’立刻印入了他的视野里。

    他还没来得及细看，满格的电脑忽然跳出一个电量不足的提示，也不等他操作，就自动自觉地进入了停电关机的状态。

    傅衍：“…………”

    祈予看看那台怪异的电脑，再看看言言，越发感觉不对劲。

    他本来觉得言言是受害者，也许是这个开发者自作主张，偷偷侵占人的身体进入了游戏。但是言言一脸‘糟糕被发现了’和‘这王八犊子怎么老是留下烂摊子让我收拾’的表情，反而让他不确定了起来。

    “你和他认识吧？”

    祈予微微捏起拳头，那股被欺骗、被利用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搅乱了他的心绪。

    他抿了抿唇，进入了一种自我保护的状态，“你弄出这个‘假言言’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你们是为了赚钱吗？还是想要获取我的机密？”

    “不是！”

    傅衍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大声否决。

    “那你们总有个目的吧？”

    祈予逼问，“不是别人，偏偏是我，总有个原因，我要知道为什么。”

    傅衍看着他警惕的目光，一颗心顿时揪了起来。

    可是……

    不能。

    游戏开始的第一天，他就看过了那份协议，上面禁止他向玩家透露自己的身份和秘密，如果违规严重，那么他可能被送去回归站粉碎，而他的本体也可能彻底进入脑死亡。

    死是没有什么可怕的，但他还是贪心地想要在予身边多待些时间。

    “有些事情我不能告诉你。”

    他如是。

    祈予抿紧了嘴唇。

    “但是如果你一定想知道的话……”

    傅衍话音未落，整个房子忽然震动了起来，所有墙面忽然变成了虚拟墙，就像是科幻电影里常有的操作面板一般。

    无数大大的对话框疯狂地弹在墙面上，每一个对话框里都填充着红色加粗的禁止标志，短短两秒内对话框就填满了整个屋子，像是严厉的呵斥一般，触目惊心。

    傅衍站在房间中央，手扶着一旁的沙发，他定定地看着不远处快要被禁止图淹没的祈予，对方的眼中只有怀疑和疑问，像是对眼前发生的这一切视而不见。

    掺杂着致命的沉默。

    对话框已经把整间屋子塞得满满当当，不断跳出存储空间不足的警告，系统似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开始了第二波疯狂的警告——

    对话框们开始疯狂地闪屏，伴随着刺耳的滴滴声，简直就像是中世纪古板封建的教士。那滴滴的警告声几乎要刺穿人的耳膜，然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挡不住那要冲破墙壁的渴望。

    “我不是游戏里的纸片人，也不是AI。”

    傅衍的声音坚定又清晰，“我是人。”

    他话音刚落，周围的噪音一键终止，所有对话框像是被丢进了碎纸机里，波动扭曲、最后接二连三地消失在了房间里。

    他在什么？

    我是人……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祈予猛然抬头，惊愕地看着面前的人，然而下一秒，手机屏幕突然黑了下去。

    片刻后，一行冰冷的白字渐渐浮现出来：

    【系统数据紊乱，抢修中，暂时关闭服务器和登录窗口，请玩家耐心等待。】

    什么？怎么回事？！

    祈予猛地抬起手机，然而app已经闪退回了屏幕，接下来不管他点了多少次游戏，出现的永远还是刚才那一句，“系统抢修中，请玩家耐心等待。”

    “…………”

    祈予松开手机，任由它跌落在自己的膝盖上。

    他沉默地坐了片刻，开车窗，新鲜的空气顺着窗缝钻了进来，让他质疑混乱的大脑得到了片刻的放松和清醒。

    ‘我不是纸片人，也不是AI，我是人。’

    这是言言退出游戏前的最后一句话。

    难道真的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一直以来，言言那么智能，有时候甚至超出了他的想象，难道这不是因为AI技术的提升，而是因为这个二次元人里住着一个真实的人的灵魂吗？

    不、不。

    祈予被自己的脑洞惊得一身冷汗。

    穿越吗？可是这也太荒诞了吧！

    还没等他缓过来，副座上的人忽然动了动，紧接着爆发出一阵牵动人心的猛咳。

    祈予吓了一大跳，连忙去扶他，“傅衍，你没事吧？！怎么突然咳嗽起来了！”

    “咳咳咳——！”

    傅衍咳得弯下了腰，整张脸和脖子红得要命，嗓子里的空气仿佛被一记针管全部抽走，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窒息的、冰冷的水。

    “没事吧？”祈予还以为他是感冒之类的干咳，赶紧顺了顺他的背，“要不要我开瓶矿泉水给你？”

    傅衍一听见水这个字，顿时感觉到一股致命的窒息感，连连摇头。

    半天后，他发红的脸色迅速褪了下去，变成了一片惨白，浑身上下都开始冒冷汗。明明是三四几度的初夏，但是他却感觉到了彻骨的寒冷。

    “你没事吧？”

    祈予无意中碰到他裸露半截的胳膊，也被他的体温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凉？是不是车里的冷气得太足了？”

    完他赶紧手忙脚乱地关空调。

    空调才关到一半，傅衍忽然按住了祈予的手，他面色发青，看上去就是不太正常的肤色，但是好在夜深，也看不太出来。

    一番折腾下来，他的喉咙已经不太能发出声，只能指了指自己，又点了点窗外的楼。

    “你要回家？”

    祈予很快会意，他赶紧把两人身上的安全带解开，下车去开副驾的车门，眼里写满了担忧，“我送你上楼吧。”

    傅衍没再拒绝。

    事实上，刚才被强制从游戏中脱离，也许才几秒的时间，可是对于傅衍来却像是穿越了一亿光年。

    他的灵魂被丢弃在冰冷的异世里，差点无法返航。

    这应该就是游戏对于泄密者做出的惩罚，他这一次犯得不算太重，对于系统来，还有回转和警告的余地。但是下一次要是再犯，灵魂消散还算是好的，最可怕的是永远被关在冰冷的世界狭缝里，在沉睡和苏醒中挣扎，却永远找不到回家的路。

    祈予扶着他的胳膊，傅衍一出车，他就感觉到一股沉重的压力，险些被压得踉跄一步，“喂，你不会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吧？”

    身边的人垂着头靠在他身上，一言不发。

    “傅衍，你也太重了吧！不能把所有重量都压在我这里，否则我们俩都可能摔倒的。喂，你听见没啊？”

    祈予拖着他走了一两米的距离，期间他碎碎念了好一段时间，傅衍一直都没有反应。

    “…………”

    祈予脚步微微一滞，这才意识到，傅衍这王八蛋，居然又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傅衍：我是人。

    祈予：不，你是王八蛋。

    一阶掉马，衍哥众筹换新马甲=w=

    本来算日万的，但是可能日不起来了15551，明天再接再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