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干尸玄珠·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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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乐宴席之音,不过尔尔。只这南海之音,贝类繁多,竟生了别样的风趣来。连晏初亦不知,这两人坐的八仙桌,身旁坐着之人竟是容凡。

    毕竟一路走来,容凡都是站在芙蕖的身旁。方进来之际,龙母甚有些趣了一番二人,方落座之时,她尚且以为身旁之人是秦姑射。未料,他伸过来的手掌,冰凉的按在自己手上。

    垂眸一瞧,他掌心宽大,几乎覆盖住了自己的整只左手。耳边响起容凡有些温润的嗓音,“南海的玉壶露与那东海的无异,你莫是忘了上次?”

    彼时,她在秦姑射飞狐一族的宴席上,便是一口闷过那东海的玉壶露,琼浆玉液入口顺滑,香气四溢,然则后劲凶猛。仍记得最后,是容凡将自己背了回去,虽是露宿在了门外一宿。

    她略微迟疑的片刻,容凡便接过了她手中的杯盏,端到了自己的面前来。龙母的视线一直在容凡身上转,又如何没有发现他的举动呢。

    于是,她便在上头推了推敖明,示意他去敬一番容凡。敖明也是精明的主,一下便站了起来,过来和容凡客气寒暄了一番。晏初最不喜如此风气,便丝毫没有理会,自个儿坐着在那扒拉着晶莹剔透的葡萄吃着。

    她现如今满心满眼想的,便是赶紧回到华胥山去,去那山洞一探究竟。此刻按捺不住的心,便一如隐隐有些沸腾的血液一般,亦不知自己体内是否流淌着,好斗分子的血液之故。

    龙母在一旁垂眸半掩,似有些尴尬。传闻中的润泽神君与眼前所见,似有些不大相同。只那张面容确实颇为普通,她心思玲珑剔透,青提君年纪虽,然则名声早已威震四海,她便是有意巴结,往后亦好为南海之徒铺多条路。

    于是,她浅笑一声,“不知青提君,可有婚配?”

    晏初在底下坐着,手指缓缓抚摸着杯盏的边缘,听闻她此言后,微微敛敛眼眸,便作充耳不闻之状。容凡不知为何,竟是静默了一瞬,似是而非的答了句,“我已心有所属。”

    虽未曾言明他是否有婚配,然则却道出了心思。亦算是婉拒了龙母,便使龙母心中念头尚未来得及提及,便夭折于腹中。她本欲将龙宫四公主提点给容凡相识,好尽早做算,奈何这容凡看起温润如玉的模样,实则精明得很,便是开口,就已然断掉了往后的可能。

    龙母亦不曾失礼的一笑,又顾左右而言他的了几句后,终是觉得有些遗憾而返回了宝座之上。宝座上头缠绕着几条墨绿色的蛟龙,乍一看,似以为只是装饰,然细细一瞧,竟是活的,只眼睑久久方动一下。

    而晏初则因那句,心有所属。乍听之下,竟是心惊了一下。察觉到他又缓缓坐下了,她仅仅用余光扫了一眼,心脏似跳得有些急促了,有些不明道不清的紧张,不知为何,竟有些不敢看他的目光。

    反观容凡,神态自在的坐下,仿若方才那话当真便只是用于搪塞龙母所言的措词一般。他微微抿了一口杯中酒,倒是提起了桌上一颗葡萄,剥好皮后,示意晏初张唇,竟似欲喂往她唇边。

    便在此时,她仿若觉得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一般,暗自吸了一口气后,便呐呐道,“不要了,吃多了。”

    而后,便欲起身往龙洞一旁的洞走去,方才起身,却被容凡一把压住衣袖,“且慢”

    他迎向晏初不解的目光,显得真挚又温和。晏初便又缓缓坐下,容凡掩袖又饮下一壶玉壶露,却在此时,趁机道了几句话,她闻言,不禁微微睁圆了双眸。

    *

    与晏初齐平的八仙桌,左边便是秦姑射与觉信二人,而她的右边则是应霍信与芙蕖两人。秦姑射席间只差没与觉信大出手,虽瞧那觉信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然而秦姑射出手瞬间,他亦不曾动真格与她斗着。

    那边的天地霎时见,水果、琼液撒得满桌皆是。而反观芙蕖与应霍信此桌,气氛却颇为有些诡异。本就不相熟的两人,更像是被人硬凑在一起那般。

    芙蕖满脸的冰霜之色,连眼梢都写满了生人勿进之感。然而应霍信虽是温温润润的模样,实则亦是不多加一言,眼梢甚是并未朝芙蕖看上几眼。

    芙蕖容貌虽比不得秦姑射那般沉鱼落雁,然则在场上亦算得上是那佼佼者,然他一双眼眸却有事无事的便瞟向旁桌的晏初身上。

    芙蕖似是有些好笑,轻笑了出声,“上仙,不若去那桌敬上一敬,可好?”

    应霍信也不恼,只是和蔼的回道,“我只是觉得那厢大师与那飞狐族的天女,有些逗人罢了。”

    芙蕖闻言,垂首微微又闻了闻壶中的玉壶露的清香,亦不想拆穿他。然而他下一句,却有些出乎意料了。“不知芙蕖上仙,身上可是带了何物?”

    “上仙,此话何解?”

    “我总觉仙子,身上,多了一丝腐臭味。”应霍信轻轻地道了一声后,芙蕖脸色几尽维持不住平静,她微微抿了抿唇角后,扯出牵强的一笑,“上仙,莫不是醉了?此话若是用在一女仙身上,似是有些不妥呢,上仙此处虽非那会堂之上,然则,出言亦是要多多谨慎才是,不然,如何能讨得润泽神君的欢心?”

    完,她便垂下臻首,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来,眉梢尽是嘲弄之色。袖子掩着唇角痴痴的笑了几声,唯有那眼神中暗露出几分狠厉来。

    “喔,许是我闻错了,还望女仙莫怪。芙蕖上仙教训得是,难怪我不能讨得他人欢心,竟是如此缘故。”

    芙蕖笑了笑,神色有些陪笑,更是无心之言,然则便又闻他似无心提起之言一般,“听闻南海有蛟泪香珠,可遮一切恶露,芙蕖上仙虽用不上,不过女仙们大抵爱美,亦可向龙母讨要一番。日后,若与郎君相守之时,想来,亦是乐趣无穷。”

    他此话来文雅至极,却暗露苟合之感,让芙蕖既尴尬又鄙夷,然则面上却悄然不做声,嘴上极为敷衍的答了几句后,眼神倒是如实的撇向了龙母。

    而那应霍信从怀中抽出了一把纸扇来,豁然开,轻轻扇着面前清风,似真忍不住这股气味一般,浑然不觉芙蕖频频看向龙母的眼神。

    *

    容凡借着觥筹交错之声,矮下身子来,侧首微微笑望着晏初,目光和曛而暧.昧,让晏初一时有些赫然。她以为他醉了,正欲些甚趣他之时,却见他压低了声线,悄然着与神色相悖的话语。

    “你今日在华胥山之时,身上的魂珠可有异常之处?”

    晏初微微一惊,知道容凡便是故意如此为之,趁着觥筹交错之际,何人又会想到,这底下的二人竟会当众商榷如此隐晦之事。

    当真如大隐于市相同的道理。

    她亦学着容凡模样,微微撑着头颅,假装不在意一般,悄然道,“不止魂珠,便连黑白无常的魂器,亦是有不少的波动。”

    容凡垂下了眼眸,微微半阖着,似是沉思,更似是有些酣醉的模样,连两颊之上,都微微有些泛红。便连晏初都有些琢磨不准,容凡此番模样,究竟是真醉,亦或只是调动了灵气逼迫玉露上涌所至。若是后者,那他的心思未免有些过于缜密。

    晏初再一次感叹,自己和他,幸好并非敌人。

    “师父”

    “嗯?”

    “我,其实还有事瞒着你。”

    晏初盯着他熠熠生辉的眼眸,喝了酒后,他眼眸下的泪痣都微微有些发红,淡淡的酒香随着他的吐纳之气,缓缓飘了过来,以往她十分讨厌别人那些酒鬼的气息,闻之让人作呕,然而容凡此下,却觉并未如同寻常那般,还微微让人有些上头。

    她心又微微跳快了几分,为着他将欲出口的话,“什、什么事”

    “我以前,曾予你道过,我魂珠内生魂之事,你不是曾问过我?”

    “怎么,你现下愿意告诉我?”

    容凡闻言,又举起酒樽轻尝了一口琼液,然目光如炬,一直盯着晏初,害得她都几欲口干舌燥起来。而后,他忽而转回了身子,摆正了身子,正色道,“你可知,我的魂珠里的生魂,是被困的?”

    “是何人?”

    容凡忽而便又沉默下去了,本便是他开启的话题,然而话到临时,却又忽而道不出口了。晏初虽素日里有些大大咧咧,然则该有的玲珑心思,总在关键时刻看透了容凡。她亦有些不大确定,“可是,真正的润泽?”

    容凡叹了一口气,“不,此世上,便只有你是润泽,这是天君给予你的封号,万年前一战成名的亦是你,除去你,又有何人配得上润泽二字?”

    “你明知我非此意。”

    容凡并未搭理她,然而却缓缓颔首,“不错,是你这具身体的本尊。然而,我所认的师父,从头到尾,便只有你。她每每感应到你的气息,皆十分动荡,然到了华胥山之时,更是躁动不安,我猜,她应是想与你见上一面。”

    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