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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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车上,温媛抱着梁曼音坐在靠窗的位置,两人一同望向窗外,看着水泥建筑逐渐变成一块块绿茵茵的农田,心情莫名舒畅。

    梁珩坐在旁边,因为下午喝了酒的原因,他这会儿有点犯困,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好几次都磕在了前排座椅上。

    他摸摸额头,用余光瞥见了旁边的人正在盯着自己看,他:“外边的风景不好看吗?”

    “好看。”这句话的时候,温媛仍盯着他:“谢谢你肯陪我去奶奶家。”

    杨岚本来不想让温媛去的,但温奶奶极力邀请,杨岚拗不过,只得放人。

    “奶奶年纪大了,”梁珩捏着鼻梁,:“我去帮她收花儿。”

    车窗半开着,风裹挟着雨水飘进来,经这么一吹,梁珩的头便更晕了。

    “阿媛,”他唤了一声:“到站了叫醒我,我先睡会儿。”

    “好。”

    车在不平整的公路上行驶,时常颠簸,温媛真怕他一头栽在过道上,遂伸出手拉着他衣角。

    梁珩借着酒劲睡的很熟,甚至做了个不长的梦,梦里雨声淅沥,那女孩站在雨中唤他梁先生,还未听得清楚就被雨滴得四下飘零。

    “梁先生,梁先生。”

    “我们到站了。”

    梁珩猛然惊醒,才发现那不是梦。他抱起梁曼音,温奶奶正在车门口等他们。外头的雨下得越发大,路边的花儿全都溅上了泥。

    “哎呦,这下我的花篮全报废了。”温奶奶拍着大腿,一脸焦灼:“都怪你爸,没事吓唬我。”

    “没事,”温媛搀着她到车亭避雨:“待会我帮你重新扎。”

    车亭不够大,梁珩站在边缘湿了一只肩膀,他看看天,这雨一时半会儿恐怕不会停。他问温奶奶:“奶奶,您家在哪?我去拿几把伞过来。”

    “不用,这么大的雨,别淋感冒了,等雨停了再走。”温奶奶:“梁珩,你站进来点,你身上都湿了。”

    “没事,”梁珩:“外边风大,我还是去拿伞过来接你们回去吧。”

    温奶奶拗不过他,伸出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屋,又交给他钥匙。梁珩交代了梁曼音几句,就向雨中冲去。

    刚跑不远,后边就传来一阵杂乱的足音,回头一看,竟是温媛。

    “我怕你找不着路。”温媛笑道。

    梁珩没什么,脱下自己的衬衣兜在她头上,衣服宽大,能将她牢牢罩住。

    “别淋雨,别弄脏裙子。”梁珩顿了顿,又:“好像没什么用,还是快走吧。”

    三圣乡不属于城市管辖范围之内,这儿花农但凡是块地就种上花,只留条/逼/仄的道。两人穿梭在花丛中,雨花,花迷人,温媛跑着跑着就笑了。

    梁珩跑在前面,用腿拨开那些没了路的花枝,听到身后一声轻笑,就问:“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温媛:“只是觉得这样…额…挺好的。”

    读了十几年书,竟搜肠刮肚找不到词语来形容此刻的感受,温媛觉得那些书都读进狗/肚子里去了。

    “……哦,好。”梁珩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这话。

    话的功夫,就到了温奶奶家。一栋两层的楼,周围用竹枝围了个院,院里到处堆着盆栽,那扎好的花篮就在院子中央,被雨水得有些焉败。

    “你去屋里,不要淋雨。”梁珩把钥匙交给温媛,自己将院子里的花篮都搬进了屋,这些花有的还挺/立,可以接着用。

    雨越下越大,温媛站在屋檐下看他,:“要不别搬了吧,待会我们去花棚里采就是了。”

    “最后一个了,”梁珩搬着花篮与她擦肩:“被雨淋坏了怪可惜的,你也进屋去,别淋雨。”

    他语气带着长辈的口吻,不容人反驳,温媛跟在他身后进到屋里,堂厅挤满花篮,她站在其中,腿上还粘着枯叶。梁珩找来张帕子,蹲下身给她轻轻擦拭。

    “去换件衣服吧,”梁珩动作干净利落:“我去接奶奶。”

    他拿着伞出门,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雨中。

    待人走后,温媛随便找了件温奶奶的衣服换上,她生得高挑,衣服不怎么合身,有些捉襟见肘。

    她把花篮里还能用的花捡出来,不多,完全不够客户要求的数儿,只能等雨了去花棚摘了。

    不多时,温奶奶就回来了,她一进屋,看着败了的花摇了摇头,:“哎,白忙活了。”

    “待会儿我去摘些花回来,重新扎花篮。”梁珩把梁曼音放在地上,掸了掸她身上的雨珠,温声问:“冷不冷?”

    “我去拿件衣服,”温奶奶回屋拿了两件衣服出来,:“有些大了,给孩子穿上吧,别着凉了。梁珩,你也把衣服换了,都湿透了。”

    那衣服是温爷爷年轻时穿的,还是从前的款式,军绿色,立领,正面四个大口袋。

    “媛媛爷爷跟你个子差不多,你穿着应该合身。”温奶奶拿着衣服在梁珩身上比划,眉眼有些温柔。

    梁珩换了衣服出来,即使款式老土,穿在他身上也格外好看,温奶奶看着就笑了。

    一旁的温媛在扎花,她手巧,不一会儿就扎出个漂亮的花篮。

    上辈子,梁珩曾送她上过插花课,她当时还抱怨,课业这么忙,梁珩还逼着她上这样课那样课的,搞/得周末都没时间休息。

    当时她同梁珩,不想去,梁珩就叫来梁曼音,死拖硬拽的把她拉去上课。

    “多学点东西,对你以后有好处。”当时梁珩是这么的,像一个长辈一样,力所能及的给后辈最好的教育。

    温媛反驳: “学插花能有什么好处?”

    梁珩想了想,回答不出来,只:“阿音也学,你俩好有个伴。”

    这狗屁理由简直不能服人,但最后温媛还是去上课了。可自从去了澳大利亚后,就再也没碰过这些东西,不成想如今还能派上用场,看来梁珩的没错。

    “媛媛,你这花扎得好看,比奶奶扎得好,”温奶奶在一旁:“你上哪学的?”

    “以前学的。”温媛埋头弄花,回道。

    “你妈叫你学的?”温奶奶问:“你妈不是你一放假就在家里睡大觉吗?叫你相亲都不肯去,你啥子时候有空学这个?”

    “……”

    温媛心道,能不能别老揭她的短,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形象要崩塌呀。

    “阿媛之前相过亲吗?”梁珩来了兴趣。

    “相过,相过不少,也不晓得她妈哪去找这么多人给她相,”温奶奶倒也不隐瞒:“不过媛媛都没看上,她妈还担心她嫁不出去呢。梁珩,你可是我家媛媛头一个带回家的人。”

    她着,又别有意味的看了梁珩一眼。

    温媛内心凄凉,怎么把相亲这事儿也给抖出来了?她没有相过亲啊!

    “相过不少。”梁珩反复琢磨着这句话。

    “没有。”温媛忙解释:“都是我妈叫我去的,也……不是很多。”

    待到傍晚时,雨终于了,温奶奶忙着做晚饭,梁珩则去了花棚,路泥泞,家里没适合他穿的水鞋,他便挽起裤脚,赤着足走,温媛了把花伞,跟在他身后。

    “你回去吧。”梁珩:“我待会儿就回来了。”

    “我来帮你,”温媛回道:“奶奶怕你不会摘。”

    两人来到花棚,梁珩诚实,只摘开完全了的花,温媛同他:“摘这种。”

    她展示着手里的花,是含苞待放,上头还挂着雨露,颗颗晶莹。

    “那不还没开吗?”梁珩对比自己背篓里的,有些疑惑:“客户能要吗?”

    “等明天就开了,刚好,”温媛:“你摘的那种明天就开败了,客户是决计不会要的。”

    梁珩上辈子年轻时做的都是粗活,这种细致活儿实在不会,姑娘什么就是什么吧。

    他动作快,不一会儿就摘了满满一背篓的花苞,这时天色也暗了下来,他起身,:“走吧,回家了。”

    他背上背着个背篓,怀里还抱着温媛的,活像个农夫。

    温媛觉得稀奇,想不到上辈子西装革履的梁先生这辈子会陪她一起干农活。

    她问:“我奶奶还有块农田,秋天你要来帮她收稻谷吗?”

    “……”梁珩已不谷子好几十年:“可以试试。”

    “哈哈。”温媛只想逗逗他,没想到梁珩回答得这么认真,一时笑得花枝乱颤。

    “我奶奶还有块苞米地,到时候你来吗?”

    “可以过来。”

    “后边山坡上还有红薯地,挖红薯你会吧。”

    “应该会。”梁珩抱着背篓,额头已渗出薄汗,他想了想,又:“……要不把奶奶接城里去住吧,别种地了。”

    雨后清新,温媛笑得那叶片上的雨滴都颤落了。

    两人还未走到家,就见温奶奶急急忙忙地跑出来,连围裙都来不及卸下。

    “梁珩梁珩!”她跑着,神色慌张,语气急促:“你快回去,你那姑娘好像不舒服,哭着要爸爸,我给她看看她也不肯。”

    “我去看看。”罢,梁珩抱着背篓疯跑,刚跑到院子外就听见梁曼音惊天动地的哭声。她性子向来耐忍,很少会这么哭,梁珩的心不觉也揪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