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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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里安静,落针可闻。

    众人齐刷刷投来诧异的目光,好半晌没人话,最后还是杨岚干咳了两声,而后将筷子“啪”的一声拍在桌上:“的倒是轻巧,那房子是想买就能买的吗?等你买了房,阿媛黄花菜都凉了,白了你就是想套住阿媛,顺便帮你带孩子。”

    她这人话直,但的也不是毫无道理,这年头房产经济还没成型,大部分是外销房,只有来内地经商的港台或者外籍人员才能购买,不然便是像杨岚这种单位职工,能分套房子。

    要商品房,也不没有,住房制度改革刚推行两年,20余家房产商相继成立,住房信贷系统也有,但房子贵呀,动不动一千二三一平,大家工资顶天了也才400,谁买得起,是可以贷款,谁又敢去贷?

    以梁珩目前的工资水平,想要在城里买套房,不吃不喝都得要二十五年,但温媛知道,梁珩以后不仅能拥有房子,还会有一家房产公司。

    “我算,”梁珩直接忽略了杨岚的冷嘲热讽,正色道:“先把牛王庙那套房子拿去做抵押,抵押的钱足够付房子的首付,剩下的,我跟阿媛再商量,看她想做什么。”

    话间,他手指摩挲着酒杯口,带着压人的气势,但她杨岚怕过谁,大声道:“抵押?你要把房子抵押出去买新房,还是贷款买,那还算是你的房子吗?”

    那年头谈贷款色变,银行借钱给你买房,怎么想都是个骗局,再加之有利息,三十年贷下来利息比本金还高,直接吓退了大部分人。

    “你好好听梁珩完嘛,”温正平把酒杯掷桌上:“逮住半截就开跑,梁珩,你接着,我听着。”

    两个男人谈起正事来是要比女人好沟通些,梁珩认真同温正平讲解了购房政策,国家扶持力度,贷款利率与人民币升值的关系,温正平也听不太懂,哦哦啊啊老半天,最后了一句:“你看着办,反正你自己的,买房才娶我女儿,但时间不能太久,阿媛年纪也大了,等不起。”

    梁珩点头答应,而后侧头看向温媛,温媛用嘴型对他了句“我相信你”。

    这两人饭桌上都在眉来眼去,杨岚觉得扎眼,虽然她听不懂梁珩刚的那长串话是什么意思,但总觉得不靠谱,又忍不住:“贷款买的房不行,要全款房。”

    老一辈人总觉得全款房才踏实,贷款买的房指不定哪天就被银行收走了,新闻上又没少报导这种事儿。

    “人家梁珩不是了吗,贷款才划算。”温正平:“那什么率是死的,以后工资会涨的,房价也会涨,到时候不就赚了吗?”

    反正抵押的不是他的房子,女儿也没嫁出去,左右不亏,其实这才是温正平的真正想法。

    “以后的事谁得准,反正要娶阿媛,就得全款房。”杨岚坚定道。

    “那这下好了,”温正平两手一摊:“媛媛之前非他不嫁,你又非要全款房,这事搞不到一堆,你们俩就看谁厉害吧。”

    “温正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杨岚怒道:“你们姓温的一条心,感情我是外人,我不让阿媛嫁了?!”

    “行了!”温奶奶终于听不下去了:“什么姓不姓温,人梁已经表态了,就给他们年轻人一点时间嘛,阿媛也是我孙女,我也希望她嫁个好人家不是?这事儿今天谁也不许再提了,吃饭,天天吵也不怕人家看了笑话。”

    长辈一开口,杨岚吃了憋,悻悻不话了。

    饭桌上,俩孩吃的开心,梁曼音爱吃爸爸做的菜,也不用人喂,自己默默扒了一整碗饭。温正平也来了劲儿,一杯接一杯的同梁珩喝着酒,讲些不着边的话,喝得醉了,他偏偏倒倒起身,要去给妈妈电话,温奶奶忙拦下他。

    这顿饭吃得还算凑合,两个大男人都喝得有点飘了,结束时已是晚上九点过,梁珩同长辈了招呼,抱起梁曼音准备回家,温媛担心他躺路上睡了,出门送他,杨岚不放心他俩大晚上的一齐出去,叫温正平也跟上去。

    温正平有些意犹未尽,一路上都拉着梁珩讲话,时不时还逗逗梁曼音,这电灯泡当得是相当合格了。

    走到岔路时,他又吵着要去卖部买花生,是回去还要喝酒,温媛劝他,他不听,一溜烟的就跑没影儿了。

    待人走后,空气都变得安静了。路灯暧/昧,夜风温柔,挟着丝丝果酒的香甜气擦过温媛鼻尖,她走在梁珩左边,一路无言。

    两人来到站台等车,夜间车比平时的间隔时间更长,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车来,梁珩就倚在广告牌边瞌睡。

    温媛怕他栽在地上,叫醒了他。

    男人先是一怔,随后望着她笑笑,眸光潋滟。

    他:“你回家吧,我自己可以走。”

    “没事,反正离家不远,我看着你们上车了再回去。”

    “你是觉得我喝醉了。”梁珩吐出一口浊气,道:“我也觉得,所以我现在看你只有这么高。”

    他在自己脖子以下的部位比划一番,那正是温媛十五岁时的身高,一低头就能看到她毛茸茸的发旋。

    “然后……”他的手慢慢上移,直到肩膀:“你突然一下就长这么高了。”

    “你在些什么啊。”

    温媛以为梁珩喝醉了只会睡觉,没想到他还会胡话,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又心觉可爱。

    等笑够了,才忽然反应过来。

    “梁先生,你以前是见过我吗?”

    梁珩没有回答,而是在东张西望,不知道在看什么,片刻后,他扭头对温媛:“你看着阿音,我去去就回。”

    那抹身影风一般的没入夜色中,温媛愣了半晌。梁曼音坐在板凳上荡着双脚,声:“爸爸呢?”

    “爸爸待会儿就回来。”

    梁曼音点点头,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温媛,又问:“你要做我妈妈吗?温阳,你会做我妈妈。”

    孩之间向来都是有什么什么,者无心听者有意,梁曼音虽年纪,但也懂“妈妈”是个什么概念。爸爸在的时候她不敢问,现在就她们两个人,也会不住好奇。

    “阿音想要妈妈吗?”温媛蹲下身平视着她:“你喜欢姐姐吗?”

    梁曼音想也不想就:“不喜欢。”

    “……”

    好吧,凭原身以前那个性子,的确不招朋友喜欢,温媛揉揉她的头,倒也没什么。

    梁曼音看出她神色有变,以为是不高兴了,忙补充一句:“但爸爸喜欢的话,我就喜欢。”

    温媛刚想什么,梁珩就回来了。他不知去了哪里,白衬衣都弄脏了,上头还挂着些苍耳。

    “送你。”他从背后拿出一捧雏菊来,笑着:“伯父伯母把上次我送你的花扔了,我重新摘来送你。”

    可能是酒精作用,梁珩头一次用这么欢快的语气话,连带着整个人都变得生动起来,有着一股少年气。

    “你是真的醉了吧。”温媛拨弄着花,。

    “一点点。”梁珩顿了顿,又道:“这次花里面没有放机票。”

    温媛的手一顿,全身如电流袭过般又痛又痒,尘封的往事也被拉扯出来。

    2016年的夏天燥热难耐,温媛顶着大太阳去邮局取了录取通知书,她的通知书来的最早,想来是考上了个好大学。信封还没拆,她就迫不及待地给梁珩了个电话。

    “梁先生,我拿到通知书了!”

    “恭喜你。”电话那头有纸张翻动的声音,应该是梁珩在看方案。

    温媛也不管是否扰他工作了,直截了当的:“可是我不敢拆开看,要不你帮我拆吧,我们还是在老地方见面。”

    梁珩从来不会拒绝她,可这次,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梁先生,你在听吗?”

    “那就下午五点见吧。”

    挂了电话,温媛快速跑回去洗头洗澡,挑衣服又花了半时,化妆所用的时间就更不用了。

    她提前了一个时去到他们常吃的那家川菜馆,服务员认出她,热情的带她去了楼上的包间,是他们经常坐的那间。

    信封放在一旁,温媛却没心情看,只一杯接一杯的喝着柠檬水,心里默念着练习过无数次的对白。

    推拉门开了,梁珩拿着束雏菊走进来,温媛按照先前的,把信封递给他。

    “你帮我拆吧,看看是哪所大学。”

    梁珩接过,顺手放在一旁,目光都没多停留一秒,而后把花送给了温媛。少女本来满心欢喜,可在看到花束里夹着的机票时忽又觉得置身冰窟。

    “什么意思,你想让我去澳大利亚?!”

    “不是想让你去,”梁珩靠在座椅上,手指有节奏的扣着桌面:“是你必须去,那边的事情我已安排妥当,你长大了,该出去开拓开拓眼界了,我也只能帮你到这了,剩下的路,你要自己走。”

    那天温媛大闹了一场,但闹得再凶,也是拳头在棉花上。梁珩等她闹够了,让司机送她回去。在出国前的那段日子里,两人也都心照不宣的不联系,不见面。

    “这次的花里没有机票。”梁珩喃喃道,抬手替她捋了捋耳边的碎发。

    他话间还带着酒气,温媛似乎也跟着醉了,一时间竟分不清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是25岁的梁珩,还是21世纪的梁先生?

    “梁先生……”

    “阿媛,”梁珩轻声。

    “趁我神志不清,我们接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