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A+A-

    楚香楼的东家的名唤作盛礼, 本就是晋国人士, 因着和魏国之间的生意往来频繁,所以在此处开了一个香料楼。

    他本是权臣之后, 因兄长接过家族重任步入官场,他不愿与其相争,潇洒江河之中, 做起了生意。因为家族的便利, 他同宫里的几位爷也有几分交情,来时便受了嘱托,寻一名名叫沈棠的女子。

    只有一个名字和出生的年月, 至于身高几何,相貌怎样,如今身处何处统统是不清楚的。他私自想,这样寻人无疑是大海捞针。再, 福亲王离开的时候,沈棠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孩子也没有依靠怎样生存下去, 如今是死是活都不好。

    因此,他也并未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现在猛然听人提起这个名字, 沉睡的记忆一下子就被唤醒了,他困惑地看向旁边只比桌子高出半截的姑娘, “巧巧,我先前见过叫沈棠的女子?”

    巧巧穿着一身鹅黄的曲裾襦裙,生得唇红齿白, 她抱着一本足有砖头厚的簿子翻找,一阵纸张摩擦的声音过去,她才抬起头,一板一眼地:“没有,这块令牌应该是您给杨姑娘的。去年杨姑娘还写了信来告诉您,若是有人拿着这块令牌来找您的,请您务必帮她这一个忙。”

    “像是有这么一回事。”盛礼仔细回忆着,当初杨娉婷将事情得清楚,却独独没有这个人也叫沈棠。

    他将令牌收下,同叶生:“此事我应下来,你回去问问,让她寻个日子,我便带着人过去接她。”

    叶生见他答应,也不再多问。两个人商量事情之后,叶生便离开了。

    他后来又去找了几回沈棠,也没有能得到一个准确的日子。因为陆持虽答应不进屋子,但无论公事如何繁忙,每晚都会过来看看孩子和沈棠。

    有几次沈棠睡得浅,模模糊糊中察觉到男人坐在自己床边,待她清醒时,屋子里面已经是空荡的一片,没见到人影。可她知道,陆持是来过的。

    三日后大雨,梁江关城墙坍塌,砸死了不少人,陆持明日便要过去查看。

    沈棠也是听身边的丫头在,前任刺史项理全做的真就不是个人事,拿稻草充当砖石,填充在墙体中间。雨势一大,竟然直接将城墙给冲垮。听外头传来的消息,垮掉的墙体中还发现了几具白骨。在长期欺压之下,梁江关到百姓反抗起来,跪在衙门门口讨要一个法,世子爷这次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沈棠将这句话放在心上,等第二日叶生过来时,将这个消息告诉他。

    叶生出门时正好撞见了回来的陆持,陆持白天甚少在府上,他来了几趟,这还是第一次撞见陆持。

    他脸上挂着笑容,嬉皮笑脸地同陆持了个招呼,自己来看看两个孩子,又找了各种角度,将两个孩子好好夸了一通。看见陆持隐有不耐之色,才讪讪地将话题停下来,了声告辞。

    转过脸去后,他脸上的笑容全然消失不见,眼底一片郁色。

    陆持眉间出现一个的“川”字,直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随后找来良辰问:“叶生,这几日过来都做了些什么?”

    “同姑娘话,然后陪少爷和姐玩,其余便没了。嗯……倒是有一次姑娘,要送叶公子去学堂,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他日后怕是也没有这么多时间过来了。”良辰对叶生的印象好了不少,其中也有些怜惜他遭遇的缘故,笑着:“少爷和姐也挺喜欢叶公子的,往常旁人抱他们便要哭闹,他抱着却不哭。”

    “嗯。”陆持点点头,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桌上轻点着,心中的烦闷却没有丝毫的减少。

    他的直觉一贯是敏锐的,外人听着可能觉得是玩笑话,可这份直觉却帮他规避了不少的麻烦。他觉得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也许就和沈棠有关系。

    “世子爷,姑娘……姑娘回到盛京之后,您便要和贺家的姐成亲……”

    良辰是奴才,原是不该过问这些事情的,可她自就在沈棠的身边侍候,也看着两个孩子出世。女子家最重要的东西姑娘全给出去,明明不是她的错,可她平白担了许多骂名。

    我是以后世子爷也不能给姑娘一个名分,那连带着两个孩子都会受委屈。她瞬间替姑娘不值起来,“那姑娘怎么办?”

    “没有的事情,你先退下,找两个丫鬟替我收拾东西,明日我便去梁江关。”

    良辰脸上有些难看,行了礼之后便离开。

    第二日早,陆持早早就出去了。他离开没多久,叶生同盛礼一起带着二十多人闯进来。

    这阵势将所有人吓了一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让他们直接冲到内院,丫鬟和婆子尖叫着,院子里乱成一团。有人上前来拦着,被领头的人拽着胳膊就扔开。

    他们进屋子的时候,沈棠正抱着倾喜。

    盛礼自觉自个和来的这些人都是粗人,面前女子见到他们没有丝毫的慌乱,利索地将手中的孩子交给叶生,趁着身边丫鬟还愣神的时候,将另一个孩子抱在怀里。

    他饶有兴趣地盯着着她,半真半假地:“来的时候,可没有人告诉我这里还有两个孩子的。”

    “现在您不是知道了么。”一双凤眼里带着警惕,她将孩子牢牢地护在怀里,“他们很乖的,不会碍事。”

    “啧。”盛礼莫名笑了声,觉得眼前女子的长相倒是真的同福亲王有些相似,不准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他乐意卖个人情,“行,快些走,等人来了便不好办。”

    听了这一番话,屋子里的丫鬟才知道发生了什么,顿时懵住。

    美景眼眶一下就红了,想要冲上前拦住沈棠,“姑娘,你要去什么地方?”

    沈棠还没开口,良辰就先将美景一把拉住。他的情况也没比美景好多少,哑着声音问:“姑娘日后可还回来?”

    “不会回来了。”沈棠轻声,面上也带着些不忍,“你们……你们要和我一起离开吗?”

    “不了,谢姑娘好意。”她走不掉的,她生来就是伯恩王府的家奴,就算走了,爹娘还在王府。

    姑娘在这里过的不开心,她一直都是知道的。现今姑娘能有更好的选择,她自然是希望姑娘能越过越好。

    她抹了抹眼泪,极力克制着情绪,话里都飘着颤音,“愿姑娘此后一生顺遂,姐和公子能够健康平安,良辰以后不能在姑娘身边侍候,盼着姑娘日后还能记得我。”

    “良辰!”美景脸上都是震惊,直接甩开她的手,不管不顾地要去拉沈棠,“姑娘,你不要走。”

    良辰将她抱住,“你们快些走。”

    沈棠也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眼神复杂地看向这两个一直陪着自己的丫鬟,了声“抱歉”之后,便带着孩子离开。

    侍卫闻风赶过来,盛礼带来的人都像是有身手的,很快便和侍卫缠斗在一起,他们三人便带着孩子一路退出去。马车早早的就在门外候着,接到人之后,车夫便抄了一条近道快速驶离。

    许是有些颠簸,两个孩子都被吓着了,不安地挥动四肢,脸皱在一起,一副随时都要哭出来的样子。

    沈棠不听地轻拍他的背部,哼着不知名的曲子,孩子渐渐安静下来。

    盛礼看了半天,问她:“这孩子就是那位世子爷的吗?你可是把人家孩子都一起拐过来了,接下来有什么算,别等会将你送出去,过不了几天你又被人抓回来。”

    “可能会去晋国。”

    “去晋国做什么?”盛礼捡了两颗花生,剥开之后往嘴里扔,半是试探,“莫不成你在晋国还有什么亲人不成?”

    沈棠低头笑了笑,并没有回话。

    “起来,我也是晋国人,你若是愿意的话,倒是可以和我一起。”

    “你是晋国人,怎么在魏国的地界上做生意?”沈棠身子后倾,动作里头带了几分防备的意思。

    “做生意嘛,还讲究地方不成,只要有钱赚,什么地方都好。再了,我也不全是为了生意,还有件重要的事情去做。”盛礼将花生壳往桌子上一扔,看向沈棠,不错过她的一丝表情,“我在找一个人,来也是凑巧,你和这个人同名同姓。”

    “什么?”沈棠瞳孔微微收敛。

    “我是我在找一个叫沈棠的女子,她的父亲是晋国的福亲王盛居正,嗯,也可以是沈居正。”盛礼见她神情错愕,心中便有几分猜测,“你不会刚好是我要找的沈棠吧。”

    沈棠像是被一个巨大的惊喜给直接砸中,怀中的孩子动了下,扯住她的衣服,她也从震惊之中回过神,记得自己是怎样的处境,沉默下去没有话。

    盛礼的神情渐渐严肃起来,他坐正了身子,笃定地着:“你就是沈棠。”

    完之后,他自己便先是困惑起来,瞧她的样子也不像是不知道自己身份的。先前大皇子预备到汾阳来,虽中途有事回去,但是他听和这位世子爷同乘一条船很长的时间,两个人总是见过面的,为什么这兄妹二人没有相认?

    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问:“你见过大皇子么?他也在找你。”

    沈棠立即就想到那个男人,之前她在船上见过他几次,但是也没有过几句话,因为那时她有了身孕,陆持便不让她随意走动。

    她忽然一顿,想起了在船上时,陆持那种种怪异的举动,顿时明白过来。

    陆持那时就知道,大皇子是她的兄长,刻意让她避而不见的。

    一种被欺骗被隐瞒的愤怒袭上心头,沈棠几乎想要立即冲到他的面前问问看,他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是不是非要她匍匐在地,靠着几分他所谓的“喜欢”毫无尊严地活着?

    一种忽如其来的疲惫将她击垮,她张了几次口,所有的情绪积淤在嗓子眼,发不出一点儿声音,也无从起。

    那种感觉极为难受,仿佛身体只是一个容器,里面塞满了各种负面的情绪。外界再有一点点的刺激,便会破裂开来,伤得血肉模糊。

    盛礼见她这样,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到了城门口,马车忽然被逼停,盛礼好奇地挑开帘子去看看发生什么,沈棠看过去的时候,正好撞见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睛。

    是陆持。

    作者有话要:  我不是日六的料,嘤嘤嘤,今天不更新了,明日十点再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