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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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都愣住了, 初一也觉得有些尴尬, 她偷偷看了眼陆持,所穿戴之物皆是不凡, 顿时就明白自己爷爷生气在什么地方。

    她侧过头去,偷偷和沈棠:“我爷爷不喜欢有权有势的人,他都放出话了, 有权有势的人就算是死在我家门前头, 他都不会出手相救的,你怎么还让你相公带这么多人过来,我爷爷肯定是生气。”

    “他不是……”沈棠见初一睁着眼睛看自己, 后面的话有些不出来,只好转移了话题,恳求着:“能不能帮我请李大夫帮忙看看,不管付出多少的代价都可以。”

    “不好, 若是开了先例,日后来的人会越来越多,爷爷不太可能同意。”初一面上有些为难, 她倒是真心想帮这个忙的。

    沈棠虽失望,可也礼貌得谢过初一, “我在这里等等李大夫吧。”

    美人难过起来,也是一个美人儿, 初一不落忍,转身进去,“我去帮你求求我爷爷, 看看他能不能通融一番。”

    沈棠便在外面等了近一个半时辰。

    李大夫当真选了一个好地方,山林深处多是遮天蔽日,终日不见阳光。可这块地方阳光足得很,两个孩子的脸很快就被晒得通红,脸上是汗涔涔的一片。

    若不是因为他的话,沈棠正带着两个孩子到处游玩,身边专门有人侍候,要什么便会有什么,哪里会像现在一样,在烈日下等着,看别人的脸色。

    陆持的心就像是被放在慢火上煎熬,他是想给他们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可是没想到现在,他反而成为一种拖累。他就像是走入一个见不了光的死谷中,眼睁睁见着自己最在乎的人的为了他受苦,自己却无能为力。

    他的下颌紧绷,喉结上下滚动了几次,沉声:“不治就不治吧,我们回去,总是能找到其他人治疗的。”

    “来都来了,再等等看吧。”沈棠弯下腰,要给两个孩子擦汗,让他们去阴凉的地方等着。

    不知道那句话忽然触动了陆持的神经,他将她一把拉起来,手臂上青筋凸起,眼神阴鸷,像草原上被围困住的雄狮,做着破笼之争。“我不必了,我们回去。”

    “你弄疼我了。”沈棠皱着眉头。

    陆持顿了顿,很快将她的手松开,他转动轮椅调转了方向,再次强调了一遍,“我们回去。”

    “陆持,你不要这样,我们好不容易才来了这里。”沈棠连忙给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侍卫就堵在前头不让他离开。

    陆持只是平静地看她,“你这是想要强迫我是吗?”

    他声音清冷,透着藏不住的怒火,两个孩子都被吓了一跳,站着不敢动弹,身子不停地地后缩。

    沈棠怕吓着孩子,让他们以后有心理阴影,弯下腰附在他的耳边:“别这样,孩子都有些害怕了。”

    陆持猛得偏过头看她,因离得近,沈棠能够清楚地看见他眼里的红血丝,然后就听见男人:“你这个样子会让我自己觉得我就是一个废人。”

    听了这句话,沈棠心上都觉得沉闷,她收拾好情绪,毫不避讳地对视上去,笑了出来,“因为你是倾喜和元洲的爹爹呀,只有你好起来,他们才开心。”

    话刚落,就听见有人咳嗽了两声。所有人偏过头看过去,只见初一扶着李大夫走了出来,初一正朝着他们挤眉弄眼,被李大夫赏了一个板栗之后就老老实实不敢动了。

    李大夫对外人架子摆得十足,慢悠悠地问:“是谁来找到看病的,我先瞧瞧,要是我也治不好,干脆早点回家,别过来耽误别人。”

    陆持身后的侍卫隐有不愤之色,但碍着他是大夫,没敢直接的表现出来,全都黑了脸色。倒是沈棠将话给接过去,“您给瞧瞧便成,若是暂时没有法子的话,我们再回去找找其他人。”

    李大夫低着下巴,抬着眼皮去看人,哼哼了两声,“我就直接告诉你,若是我治不好了,你找旁人也是一样的结果。”

    他这样着,却主动走到陆持的面前,不情不愿地替人把脉。接触到脉象时,他先是一愣,“你这腿受伤多长时间了。”

    “三月有余。”

    “呵,正巧了,要是再晚一些,就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李大夫冷笑一声,“治倒是能治,就是需要些时日。”

    “大概多长时间。”沈棠连忙问。

    李大夫倒是个不肯让自己吃亏的,走到树底下的石椅上坐下来,才回话:“至少得一个月,但是不保证,只能有七成的可能性。”

    他见两个孩子的脸被晒得通红,连忙招手让两个孩子过来,“你瞧瞧外面的日子多毒啊,赶紧过来,心将脸都晒伤了。”

    至于大人,他才懒得管呢。

    沈棠示意的两个孩子过去,倾喜和元洲看着她,有些害怕,最后还是听话挪动了步子,往树荫的地方走。两个人手拉着手,只敢站在树荫的边缘,离那个奇怪的老爷爷远远的。

    李大夫倒是喜欢孩子,细细看的时候,倒是察觉出一点不对劲来,对着元洲招手,“那个男娃娃过来,让我瞧瞧。”

    元洲抿唇,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他因为是早产的缘故,身子一向都是不大好,前几年三天两头生病。沈棠和陆持都请过不少的大夫,都是娘胎里带下来的恶疾,只能精贵养着,根除恶疾却是不大可能的。

    沈棠想着面前的李大夫不准真有本事,一眼就看出了什么。她心里报着几分希望,连忙过去将元洲抱到李大夫的跟前,问着:“元洲的身体不好,您能不能也帮忙瞧瞧看?”

    “哼,你倒是会讨便宜。”李大夫耸动着鼻子,有些嫌弃,可是还是替元洲把脉,细细问了沈棠一些关于孩子的问题,最后下了结论——能治,但是也要像孩子他爹一样,留下来一个多月。

    这将沈棠所有的计划都乱了,她原本想着,陆持在这里住上一个月,她隔三岔五地带孩子过来看看就成。可现在元洲留下来,她就不能走就走了。思忖一番之后,她决定和两个孩子一起留下来。

    李大夫喝了口茶,调子慢悠悠的,“你也瞧见了,我这里屋子就这么得一点大,住不了这么多人,你们一家人留下来可以,可是后面那些人你叫我往哪里塞?”

    二三板着一张方正的国字脸,声音刻板,“我们在树上歇着就行。”

    “但是的你碍着我眼了。”李大夫将眉毛一竖,“我那土里埋的,草里长的还有树上结的,可都是我的宝贝,要是弄坏了,我找谁去?”

    这句话可以得上是胡搅蛮缠了,初一头一个听不下去,指着外面:“你瞧瞧,外面空荡荡的一片,你宝贝在哪里呢。”

    李大夫又狠狠敲了一下她的头,“你给我闭嘴吧,记得先将答应我的事情给做了,还不快去磨药,站在这个地方干什么。”

    初一嘟着嘴叨叨了几句,不情不愿地往屋子里面走,快进去时,还不忘记扒着门框朝着李大夫吼了一句,“你也答应我要给他们治病,可千万别忘记了。”

    李大夫一噎,心里直骂自己养了这么一个讨债的玩意儿,对着旁人的态度也越发不善,“你们快些想清楚,要留下来还是走人,总是要给一句话出来。”

    沈棠看了眼陆持,最后:“我和我女儿能不能也留下来,光是他们在这里,我也不放心。”

    “随你,不过我可是先好了,我是治病的,不是伺候人的。大山里什么东西也没有,想要什么都自己动手。若是有空得话,帮着初一晒晒药材。能接受的话,就留下来吧。”李大夫这次倒是好话,背着手往屋子的里面去。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不一会除了沈棠一家人,其余人都直接下山了。

    沈棠过去要推陆持的轮椅,见陆持冷着脸要拒绝,就连忙:“还要在这里呆上一个多月,你就能保证都没有要让我帮忙的时候吗?”

    “没有。”陆持硬着声,推动轮椅往前头走,声音低落,快要融化在这热气当中,“我没有能力保护你们,可是不想你们跟着我受苦。”

    沈棠觉得心里难受,一半为自己,一半为了陆持。曾经意气风发的世子爷现在坐在轮椅上处处受人照顾,这种落差几个人能够受得了的。她不怪陆持现在对自己的态度,可是还是觉得有些委屈。可想想之后,又没有委屈的必要,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任由别人欺压的女孩了,她该坚强的,这样她才能保护她一直想要保护的人。

    中午的午饭是沈棠准备的,因为住在山腰上,这里不缺野味,沈棠很快做出了五菜一汤,倒是将李家的祖孙两人都惊着了。

    李大夫挑挑眉倒是没什么,初一则是有些不淡定,她自就是当着男孩教养的,性子大大咧咧,一边将菜都尝了一遍,一边猛夸着:“真好吃,我还以为你们大户家的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没想到你手艺这么好,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咳咳。”李大夫将她的手拍开,“一副没有见过市面的样子,平时我亏待你了不成!”

    “你是没有尝到味儿,我保证等会你吃了,要多吃几碗。”初一也不怕,直接和他呛声,若不是她离得远,只怕又要被了。

    “就是普通的菜色,若是喜欢的话,我再给你们做便是了。”沈棠好脾气地着,一边给倾喜和元洲的胸前垫着一块手帕。

    李大夫倒是不好多什么,哼哼了两声,在之后默默地多盛了一碗饭。

    吃人嘴软,就是李大夫的脾气再不好,也知道这个道理。他下午让初一将两个孩子带去院中玩,自己则是将陆持和沈棠带进了屋子里。

    李大夫找出一个的浴桶,放了熬好的药水之后,自己在一旁的的木架上翻找些什么,头也不回地交代着:“你先泡一会药浴,等时间差不多了,我再给你施针,看看有没有的感觉,若是没有的话,可有点麻烦,又要重新改药的方子。”

    他在木架的最底下找到了收拾好的银针,转过身看见两个人都不动弹,竖着眉毛:“你不是他的夫人吗?怎么这种事情还要我一个外人动手了。”

    沈棠张了张嘴,没出话来。她面皮子薄,脖颈露出来的一截泛着粉色。

    陆持倒是替她解围了,“我伤口有些深,怕吓着她。”

    “等会施针的时候还要她在旁边帮忙呢。”李大夫瞧着两个人的神色都不太对劲,以为是贵族的人不习惯药浴的时候,有个外人在场。他心里嘀嘀咕咕着就是事多,还是自以为“善解人意”地出去了,“夫妻本一体,就这么藏着捏着可不行。你们自己先弄着,等泡够了一个时辰之后,再来叫我就可以了。”

    完,他就直接背着手离开了,沈棠和陆持唱的一出假夫妻的戏还要继续唱下去。

    在伯恩王府的时候,陆持也是恶趣味,沐浴的时候,非要沈棠在一旁陪着。两个人在耳房里该做的不该做的事情都做过一回,可是换了一个时间之后,沈棠仍旧觉得尴尬。

    她觉得命运真的是一个神奇的东西,当初两个恨不得对方直接死在自己面前的人,现在兜兜转转在一间屋子里,她为他宽衣。

    可是现在也不是矫情的时候,嫩白的指尖微颤,沈棠的手便搭上男人的腰带。

    从陆持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见她颤抖的睫毛,桃粉色的两颊,瘦尖的下巴,再往下,便能够隐约窥见起伏的曲线。

    他顿了顿,接着礼貌避开自己的视线,大手一把攥住女人柔荑。

    沈棠被吓了一跳动,才抬起头就对上男人微微上挑的眸子,里面带着些晦涩难明的情绪。视线落在她脸上的有些灼热,她心头一跳,稳了稳心神之后,才问:“怎么了?”

    “不需要这样的,你找个东西过来,让我搭把手,我自己可以。”陆持微微抿唇,和元洲有十成的相似。

    沈棠仿佛是被烫到了一般,缩回自己的手,她想着这样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便应了声好。

    她给陆持找了一个原本放花瓶的架子之后,便头也没回地出去了。

    元洲见到她出来,觉得有些奇怪,有些担心地问她:“娘亲,为什么你脸上红红的,是不是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