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Chapter 32.虚弱挣扎
把记忆淹没在时光之河,我总以为某一天,它便会被河水分解,然后消匿不见。就像一张脆弱的纸,被揉捏成团,浸润成浆,最后,纸上的内容无人知晓。
——包括最初,将它扔掉的那个人。
可那一夜,当不二周助四个字再次映入眼帘时,那层好不容易筑起的壳却被莫名敲击出一个洞。
事后,我曾想,自己竟如此软弱,只因为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名字而溃不成军。可接到这张照片时的自己,似乎除了流泪便再无宣泄那时心情的方法。
一切都是自己给自己下的咒,用自己去困住自己。
所以到底,我便是那句咒语,我便是那条绳索。
只记得那一天,自己哭得就像个丢了玩具的文静孩子。
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恸哭,却依然不改单纯,连兰的劝慰都毫无作用。我捏着相片,心纵横交错的掌纹被温热的泪浇湿,却在夜风中,瞬间化为透彻心扉的寒冷。
足以令我惊心。
后来兰,是她抱着我,拍着我的肩膀安慰我。即便她并不晓得,那个惹得我无法止住眼泪的罪魁祸首是谁。
她:蜜你知道么,那一天我才明白,你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
然而那时的我却仅是一心一意地啜泣,不可理喻。
连已经漫过肩胛的长发都被染上悲哀的影子。
从一开始,他便知道我的事情。他还是那位心思温柔的美好少年,在秋露霜降的寒冷夜晚,送给了我一条也许会淹没在收件箱里的短信。
是那日黄昏便下好的咒,所以他是如此坚信,这个咒会捆缚住我,即便我抽身而去,他依然执着地写上这六个字。
我会等你转身。
我选择沉默,所以我选择远离与他相关的一切事情。
远离他所居住的城市,远离他与我所热爱的摄影,远离他所设下的那个约定。
因为远离一切,所以选择合上。
因为远离一切,所以选择从接到照片的一开始,便不会回复。
让它沦落为一张遥遥无期的船票,而那位买下船票的少年,则只能眯着眼,永无希望地望着面前平静的大海。
这一切,一切我拼了命想要切断的东西,曾经却如此生动地组成了我心中最美的世界。
可现在,我伸出,要亲扼杀它的全部理由,都只是那位少年。
——打碎他面前映着美丽光影的镜子,用永恒的无声来回应他的期待。
也许只有这样,他才能从那句咒语中解放出来。
那一晚,我早早将自己关进房间里。即便父亲询问怎么了,我也仅是隔着门板强笑着想早点睡。
只开了一盏鹅黄色的床灯,为了应正我对父亲的谎言。
在轮椅上坐了很久,长发从耳边漫过,我低垂着头,心里有明明灭灭的酸意在蔓延。
没有思考,仿佛与世界隔断了联系。那是我一个人的地方,封印的记忆从黑暗中滋长,渐渐掩盖那些强作的明亮与快乐。
因为从一开始,我便是这样,也只是这样卑弱。
许久以后,我伸出双,咬着牙撑住轮椅的把。牙齿扣进嘴唇的疼痛,让那些透明的液体渗出泪腺。我直视着前方,五米外的柜门后,是东京时的照片。我想要伸抓住它们,靠着我的这双腿,亲抓住它们。
右脚沾地,接着是左脚。
想要站起来。
在这个樱花将尽的夜晚,我是如此迫切地想要实现这个愿望。
但这,同样也是一个不切边际的愿望。
因为,当左脚点住地面时,当我想要将身体的一半重量交给它时,从骨骼深处便传来那种隐秘的不安定。仿佛是一张藏在黑暗里的嘴,正诡笑着告诫,告诫我不要继续下去,否则:
“下场可悲。”他如是。
不及作出任何回应,连对这位敌人都还未扬起鄙视的目光,下一秒,无力便占据了脚掌。
像是一场滑稽的演出,轮椅顺着推开的方向,倒退到了镜子前,而我则毫无悬念地倒在了地上。
一声闷响。
脸颊、肩膀、胸口、膝盖所有现在正紧贴着地面的部位,都传来疼痛。
我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直到力气全部用尽,直到空气里满是我大口大口喘气的声音,才终于松下那些徒劳,趴倒在地上。
不甘心地握着拳敲打着地面,眼泪便顺着眼眶流出。流过鼻梁,流过我发热的两颊,
最后渗入地板的缝隙。
一切已经不可能了,不二。
即便你是如何希望唤回那位少女,所有一切早在她跌下神社石阶的那一刻便注定好了。
要知道,那个曾经同你去球场去神社去学校,跳上电车前往镰仓看海的花田蜜,现在连五米都已经迈不过去。
就好像永远都无法伸够住那个往昔。柜子后面,那成叠的相片中,那张我为天空所调节的色调,却意外对上他蔚蓝瞳孔的相片,就像是一个不可能再醒来的梦,在遥远的从前便被埋进深不见底的黑暗。
我从口袋里摸出那张相片。幽昧的房间里,当那行字再次映入眼帘时,我终于还是决绝地闭上双眼。
所以现在,让它也进入那层黑暗吧,好么?
大约是那声闷响振动了父亲,当我匍匐着打开柜子,将照片塞进黑暗时。父亲从楼上跑下的脚步便愈来愈清晰。
他敲着门,喊着我的名字。见始终没有回应,终于还是旋开门把。
这样的场景多少让人有些吃惊。
父亲愣了几秒,随后便急急跑到我面前,架着我的胳膊,将我拖上了床:
“怎么回事?”略略带着责备的语气,这对一向温和的父亲来并不多见。
我只是苦笑着望着他,眼泪沾着发丝,尚未干透。而我的心,则阴云密布,就像一张抑郁的脸。
他望着我,终于没再询问下去。
蹲下,他将我的双腿抬上床垫时,我还是蠕动起唇瓣:
“父亲,我这辈子都不能走路了。”我看着昏暗灯光彼端,那个皱纹纵横的男子,出了那句对他也是对我,最为残忍的话。
他顿了顿上的动作,却很快接上了方才的动作。父亲一言不发,以至在漫长到几近冗长的时间内,我只听见钟摆滴答作响的声音。直到他替我盖上薄被,父亲低沉的声线才重新响起,这甚至让我条件反射地缩了下身子:
“我会替你走路的,我死以后,会有人替你走路的。”
“”我盯着他的侧脸,视线有些模糊,而他则望着某个方向,始终没有回过头来:
“还有蜜,你的梦会替你走到谁都看不见的世界。”他缓缓扭过头,而我则又一次陷入无法自已地流泪,“所以,你一定会是看到最美风景的那个人。”
当他扭过头时,我已经捂着嘴,泣不成声。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