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A+A-

    “手!”叶雨铭的手被攥住,捏得他生疼时,他才反应过来,刚才不心手差点放到了滚烫的药罐子上,幸亏韩遂反应及时,不然猪蹄子肯定烫熟了。

    “你在想什么呢?手怎么能往那上面放?”韩遂的口气有点严厉。

    “没事。”叶雨铭有些慌乱地抽回了自己的手:“王爷既然有空,就在这儿看着药吧,我出去透透气。”

    完就走,根本就不给韩遂一点反应的机会。

    靖王殿下默默盯着药炉子看了一会儿,喊人:“赵安,看着。”

    然后起身追着叶雨铭出去了。

    是出来透透气,叶雨铭就是真的出来透透气,已经立冬的季节凉风一阵阵的,蜀地尤其阴冷潮湿,叶雨铭出来的时候匆忙,让风一吹才觉得有点冷。

    搓了搓手指头,肩上忽然一暖,多了一件大麾,严严实实将他裹起来,凉风半点也透不进来。

    很暖和。

    “你跟着我干什么?那药还……”

    “你是真当本王是你的厮吗?”看了看叶雨铭的表情,韩遂咽下了要的话,跟着叶雨铭走了两步,拳头握紧松开两次之后,还是问道:“你、心情不好?”

    那种很低落的感觉,从他身上渗透出来,周身都带着一点点阴郁的味道,好像整个人困在了乌云里,让人看不分明。

    这不是韩遂认识的叶雨铭,他的心好像不在这里,留下来的只有一个躯壳。

    那种感觉很不好,这样的叶雨铭让韩遂更加无法招架,比那个吵吵闹闹,非要上他床的叶雨铭更加让他没主意。

    “叶雅的病只是问题,你不用太担心,要是实在放心不下,我去信给太子,让他抽调个医术高超的太医过来。”韩遂干巴巴地着他并不擅长的话:“那大夫不是也了,只要好好养着,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

    叶雨铭紧了紧身上的大麾,停下脚步,有些奇怪地看了韩遂一眼:“你今天话很多。”

    韩遂:……

    “我想静静,你别跟着了。”

    被嫌话多?平时话那么多的叶雨铭竟然嫌他话多了?那一刻韩遂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个什么反应,停在原地盯着叶雨铭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然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叶雨铭很反常,这个反常看起来像是跟叶雅的病情有关,可韩遂隐隐觉得又好像不全是跟叶雅的病情有关,他还有别的心事。

    青石板的路走到尽头是一家酒馆,叶雨铭直接拐了进去,走进去没两步又退回来,对还在后面的人喊了一声:“你走快点,我没带钱。”

    韩遂:……

    靖王出门也没带钱,不过他身边一直跟着护卫,赶紧奉上自己的钱袋,韩遂掂了掂手里的钱袋,又看了一眼酒馆外面挂着的布幡,才迈着沉重的脚步跟了进去。

    角落里,叶雨铭已经叫了两坛子酒并一些下酒菜,冲韩遂招手:“这儿。”

    大酒碗“啪”一摆,拎着酒坛子就开始倒酒:“陪我喝两杯。”

    “这酒烈,你……”

    “放心,喝醉了也不会占你便宜。”叶雨铭没好气:“你要喝就喝,不喝把钱留下就赶紧走,啰哩啰嗦可不是你靖王的风格,怎么转性了?”

    “你有心事。”

    “喝酒!”叶雨铭端着酒碗直接干了两大碗,然后用一种很轻蔑的语气对韩遂:“我酒量好着呢,上次不过是别有所图而已,王爷放心,今天我只想喝酒,你陪不陪?”

    酒碗撞在一起,生生多了几分豪迈,是韩遂从未尝过的味道,看着叶雨铭又干了一碗,眉心轻轻蹙起,但到底什么话也没有,低头抿了一口碗中的酒。

    不如他想的那般烈,还有一股淡淡的梨花的香气,像极了在望京城时与太子曾喝过的梨花白。

    “韩遂,你什么都好,就是太端着了,连喝酒都这么、你拿这么大的碗,就抿那两口,不觉得自己有点对不住这个碗?”

    叶雨铭摇摇头,又给自己倒了一碗,这次被韩遂按住了。

    “慢点喝,就是酒量好也不能喝太急。”

    “你有心事可以出来。”

    “你是不是觉得我为叶雅的病难过自责?”叶雨铭自嘲地笑了一下:“事后确实自责,看她一个孩儿苍白着脸躺在床上,还懂事得跟我不疼的时候,那种感觉就像是一把刀子一样,狠狠地扎进我心里,流了一地的血,我就站在血泊中央。”

    他摇摇头:“那种感觉,让人窒息。”

    韩遂不会劝人,尤其不会劝叶雨铭,他只是觉得现在的叶雨铭跟那天夜里自己坐在台阶上仰头看月亮的叶雨铭有点重合。

    同样的落寞,同样的孤寂,也同样人韩遂无法走近。

    “但那之前呢?”叶雨铭低头苦涩一笑,然后端起酒碗又是一饮而尽:“你知道她为什么胃疼生病吗?雅其实很乖,哪怕到了蜀州有些饮食上的不习惯,她也都尽量照顾好自己,吃的东西太辣,她就自己用白水涮涮再吃,她不愿意生病,也不想给我添麻烦,那孩子很体贴很懂事。”

    “是我。”手里的碗好像有千斤那么重,重到叶雨铭有些拿不住,碗从手中跌落,转了个圈最后翻倒在桌子上,韩遂给他摆正,主动又给叶雨铭添了半碗酒。

    “谢谢。”叶雨铭这次没喝,手指摩擦着碗口:“是我,我跟你放完狠话就后悔了,觉得放掉你这块大肥肉不甘心,可面上又过不去,我就拉着她天天陪我在楼下等你,她胃口,吃不了多少东西,我等不来你,就劝她要多吃,就是为了拖延点时间,雅她从来都没有拒绝过我,如果不是今天实在是撑不住,我都不会知道她有多勉强。”

    “我真的很自私,嘴上着要当人家哥哥,要好好照顾她,可其实呢?不过就是嘴皮子上的功夫而已,这叫什么,这叫虚伪,当叶雅她脱离叶相的掌控,不再是我的软肋的时候,她于我而言也只是一个……”

    只是一个书中人。

    碗中酒再次被他一饮而尽,叶雨铭的话没有完,眼眶就红了:“我根本就没有把她当我妹妹,如果我真的把她当妹妹,我怎么会那么对待她,我怎么能那么对待她?你没看见,叶雅她今天拉着我的袖子,心翼翼的样子,她怕我不要她,她怕因为生病给我添麻烦,她很害怕。”

    “我还当人家哥,我怎么当人家哥的,她只是一个姑娘,跟着我漂泊,她身边唯一的亲人就是我了,我应该保护她,爱护她,给她一个家,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可我、我做什么了?”

    “我做了什么啊?我什么都没有做,我、我就当自己是个过客,这里的一切对我来就只是一个故事而已,我根本就没有把这里当成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你也好,叶雅也好,你们都是一样的。”

    “你们都是一样的。”他无意识地重复着这句话,一坛子酒空了就去开另外一坛,是存心要把自己灌醉。

    借酒浇愁不过如此。

    “我就是个过客,我没当她是我妹妹,我没有照顾好她,我对不起她。”

    “她还那么,她那么信赖我,那么依靠我,我就是她的全世界,可她对我来,又意味着什么呢?”

    酒洒了叶雨铭一身,这次他是真的醉了。

    装着心事,又喝了那么多,一碗接着一碗,这酒劲儿又大,想不醉都难,看着趴在桌子上还在自语的人,韩遂伸手撩开他的头发,仔细量着这张脸。

    熟悉的脸,陌生的人。

    “你到底是谁,又究竟从什么地方来?为什么要假冒叶雨铭,留在我身边又有什么目的?”

    酒馆烊的时候,韩遂才抱着叶雨铭回去,没有马车没有轿子,靖王殿下头一次抱着一个人走在月色下,月光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韩遂的步子很稳,他走得也很慢,寂静的巷里,只有叶雨铭偶尔的呓语声。

    将人放在床榻上,韩遂给他盖好被子,就看见床上的眼角的水光,伸手将那一点湿润抹去,沾在手上的是滚烫的温度。

    韩遂地手指按在叶雨铭的唇上,那张喋喋不休的嘴,亲他的时候那么霸道那么凶,摸起来竟然又那么软。

    就像现在的叶雨铭一样。

    “你到底在难过什么?是为叶雅,还是为、我?若你当真对我有情、又为什么连真实姓名都不愿告知?叶雨铭、叶雨铭,若你真的想要……”

    韩遂坐在叶雨铭的床边,单手挑开了叶雨铭的衣襟,手指有些微微的颤,目光瞥见藏在衣襟里面的玉色,到底还是别过了眼,匆忙起身,狼狈逃离。

    醉酒的后遗症就是头痛欲裂,尤其这种纯粮食酿造的酒,喝起来口感绵软,那劲儿是真的大,按了按有些疼的额头,叶雨铭坐起来,领口开。

    他愣了两秒:“谁解我衣服?”

    叶雨铭就只记得他昨天看见叶雅那双干净透亮的眼神心情很不好,好像一块儿大石头压着他一样,出来透气拐进了一家酒馆,韩遂一直跟在他身后,他喝了很多酒,也了很多的话,有些还记得,有些已经模糊了。

    他不确定韩遂听到多少又在意了多少,反正在韩遂那儿他本来就是上了黑名单的人,也无所谓。

    正所谓债多了不愁,他现在就一个问题。

    “我的衣服不会是韩遂扒的吧?”

    这个年头转瞬即逝,叶雨铭赶紧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绝对是我喝酒上头,晚上睡觉自己扒拉开的。”

    韩遂扒他衣服?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韩遂要是能扒他衣服,他早就把韩遂拿下了,还用等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