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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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国公府上一片喜气洋洋,连最闹腾的太夫人都消停了下来。

    针线房的下人去给太夫人裁衣服的时候,还能得太夫人几句诸如“这个料子喜庆,赏”之类的上次。

    仿佛之前的争执只是个梦一般,醒了就没了。

    这当然不是梦。如果是的话,于太夫人而言,也是噩梦一场。

    那日苏隶决绝的跪在她身前,容色俊秀的男儿收敛起了往日的嬉笑怒骂,认真的磕了三个头,跟她:

    “祖母,孙儿已经向陛下求娶昌平长公主,我心悦长公主久矣,望祖母理解!”

    “你混账,一个合离的妇人,不知羞耻!”太夫人气的破口大骂。

    而苏隶则是一脸冷静的跪着,眼底的冰寒如同实质一般刺痛了太夫人的眼睛。

    就是这种冷漠的眼神,让她想起了她的两个儿子,两个她生了,却对她只有尊重疏离没有亲近的儿子。

    “祖母尽管骂,但是在祖母骂之前,建议先让母亲把家里积年的忠仆散掉,父亲给母亲张合离书让母亲归家去。”

    这混不吝的语气让怒火上头的太夫人稍稍怔楞,下意识问了句:“这是为何?”

    一旁的秦国公夫人也满脸好奇。

    “我抄过的家,大多是这样安排的散尽家仆,让夫人归家免受牵连,然后等着禁卫军上门抄家流放。”

    太夫人的脸色变了几变,嘴唇翕动却没出话来。

    “你莫在此胡八道。”

    “祖母就当我胡八道吧,反正你今日进宫找陛下退婚,等你回府我们就等着陛下震怒,抄家流放。”

    见苏隶的认真,太夫人几欲插话都没能出来。

    只见苏隶继续道:“听西北的矿挺难挖的,希望看在我为陛下抄过那么多家的份上,赏咱家个能保住命的流放地。”

    罢,便一脸颓丧,生无可恋的跪在太夫人身前,也不看她,仿佛是认命了一般,还给已经按品级大妆准备进宫退婚拦都拦不住的太夫人让开了路。

    见太夫人脸色阴沉着,半晌不话,秦国公夫人继续拱火道:“夫君,隶儿的都是真的吗?”

    秦国公极其配合,脸色沉痛的点点头,紧紧握住夫人的手道:“夫人,我对不住你,我这就写和离书,放你自由。”

    在一边扮演满身颓丧的苏隶心里偷偷翻了个白眼。

    他亲娘戏瘾上来了真是拦都拦不住,他爹也是,还能板着张脸陪着他娘演。

    这夫妻俩真配。

    “够了!”太夫人中气十足的怒喝一声,指着屋里的人,手颤巍巍的:“你们,你们这是联合起来欺负我一个老婆子!”

    “祖母,孙儿错了,孙儿不该拦着您。”苏隶一边,一边还更往边上挪了挪,这下给太夫人让出来的路更宽了。

    一边是满身丧气,仿佛已经失去了活的信息的孙子,一边是哭哭啼啼,依依不舍的儿子儿媳。

    中间是宽阔的路,让出来的距离足够太夫人带着两队丫鬟走过去。

    就不能给老人家一个台阶下是吗?!

    “好好好,好得很!”太夫人怒气冲冲的回了寝室,“碰”的一声关上了门。

    隔日再出来的时候,便是一个慈祥老太太的模样。

    任谁问她怎么看这桩婚事,她都笑笑天作之合。

    还能怎么办呢,她难道还能跟拗过皇帝不成?她年纪大了,不想去西北吹风。

    后来秦国公进了宫一趟,回来把了什么原原本本告诉她之后,太夫人当真是心里吊着水桶,七上八下的。

    林家姑娘递了五六回帖子,她一次都没见。

    秦国公进宫倒不是为了别的,主要是为太夫人三番五次出言无状来请罪来的。

    他不知道暗卫的渗透程度,但通过揣摩皇帝的态度,秦国公这只老狐狸还是能大概推测出暗卫的势力情况。

    无孔不入这个词虽然夸张,但用来形容暗卫倒是也不十分夸张。

    从他回禀时候帝王丝毫不意外的神色里,他心中泛起了波涛骇浪。

    恭恭敬敬的请完罪,见帝王抬手放了过去,便稍稍松了口气,复又提起婚事,这次十分之诚恳和郑重,倒是令秦之冽十分满意。

    回府后在太夫人面前复述一遍,又给太夫人惊的够呛,彻底老实下来,再也不敢胡言乱语,甚至吉祥话一串串的往外。

    仿佛掏空了她那没什么文化的身体。

    钦天监的人见着苏隶就头疼,连续七八日都上门磨磨唧唧,就为了让他们挑个时间近些的良辰吉日,每日反复来问定好了没。

    磨的钦天监的官员见到他就慌忙躲着走。

    这新郎官够心急的。

    岂不知苏隶也是心里平静不下来,恨不得日子过得更快些才好,生怕在他什么顾忌不到的地方再生波折。

    秦飞烟倒是丝毫不慌。

    但催着匠人赶新府邸修缮速度的她还是出卖了她的内心。

    两世为人,她还是第一次期待自己的婚事。

    *

    八月十九,大吉,宜婚嫁。

    一大早,便有禁卫军的将士泼水净道,要走的路上也早早的维持好了秩序,有孩子好奇的在路边张望,便会碰到手臂扎着红绸的的人亲切的给他们分糖果吃。

    幼童们一句句的吉祥话往外蹦,禁卫军的年轻将士们也不嫌烦,在吉时前十分有心情的逗逗这些孩。

    吉时到。

    一道道宫门缓缓开。

    大殿之上,新帝亲手给昌平长公主盖上了盖头。

    若非礼部的那帮老古董拼死拦住了皇帝,秦之冽甚至跃跃欲试的想试试背妹妹上车撵。

    听到陛下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礼部尚书跪在地上都没有消陛下的想法。

    反而是苏隶苏统领听闻,一脸幽怨的进宫,问陛下:“陛下爱妹之心臣能理解,但陛下背着昌平出门,还算让臣娶妻吗?”

    陛下你这样搞,到时候接新娘和却扇让臣很为难啊。

    这样臣还怎么找伴郎,怎么找人帮臣修饰一下让公主却扇的诗句?哪个翰林敢当着您的面帮臣啊!

    好歹,终于让秦之冽明白,皇家婚礼不同寻常家,不需要谁来背公主出嫁,皇家公主可不是泼出去的水,娘家永远在呢。

    终于在皇帝日渐吹毛求疵到处挑刺甚至开始连礼部尚书的头发有些稀疏了站在仪仗前面不够好看的毛病都试图挑一挑的时候,到了婚礼当日。

    礼部尚书在心里偷偷长叹一声,要是婚礼再不开始,他恐怕就要成为史上第一个因为头秃而被罢官的人了。

    迎着朝阳,苏隶一身红衣,面容俊秀,素日里那点缥缈的清冷出尘气息被热烈的红衣压住,整个人从内到外散发着一股子愉悦。

    笑的像是谁家的傻儿子。

    哦,这是我弟弟啊。

    没事了,挺帅气的。

    苏献一早陪着苏隶去接亲,路上如是想到。

    这京里,做兄长的陪弟弟去接亲也是少见,这种弟弟要娶亲了,兄长还没正式定亲的人家也是少见。

    今日的婚事乃陛下登基来赐下的第一桩婚事,又是陛下亲妹,礼部自然是怎么隆重怎么来,街边茶楼酒楼的沿街包间里,做了不少跑来凑热闹观礼的夫人姑娘。

    见到今日这般俊美逼人的苏隶,不知有多少姑娘被晃花了眼。

    更有为姑娘躲在包间里哭红了眼圈。

    骑在马上的苏隶丝毫不知,满心都是终于要见到秦飞烟了。

    婚前不准见面的规矩简直惨无人道!

    秦飞烟倒是十分给苏家面子,婚仪定在秦国公府举行,婚后在秦国公府住够一个月再去公主府住。

    这是对苏家的尊重,也是皇帝同意给苏家的体面。

    尽管太夫人之前闹腾的让人不太愉快。

    苏隶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秦飞烟面前,拜别过秦家先祖,仪仗便浩浩荡荡的往宫外行去。

    车撵里端坐的秦飞烟手里握着一柄上好的羊脂玉如意,因着紧张,手心泛起些微湿意,从旁边的抽屉里抽出帕子擦了擦手,又重新拿好如意,只是紧紧握着的手昭示着她内心并不平静。

    行过礼,拜过天地,做到床上的时候,秦飞烟终于松了口气。

    不上来的紧张感。

    “殿下,奴婢先给您梳洗吧,累了吧。”

    丹朱带着丹桂走了进来,身后还是她惯用的那些伺候的人。

    “国公府没放几个人过来吗?”趁着丹朱给她摘凤冠,去钗环的时候,秦飞烟疑惑的问道。

    “有,不过都是这院子里的厮,负责些重活,帮着跑跑腿什么的,听这院子里没侍女。”

    丹桂是个包听,才来了国公府几回,就把苏隶院子里的情况听的清清楚楚,今日更是趁着热闹,散了一点钱出去把国公府的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

    当然不排除是秦国公夫人有意纵容也不定。

    卸完沉的不行的凤冠,秦飞烟用了饭之后沐浴完才觉得整个人的精神回来了些。

    她的身子果然还是孱弱了些。

    换过一身红裙,头上简单的绾了发,插了一只红宝石的发钗,便靠着床上等着苏隶过来。

    听着外面隐隐传来的喧嚣和丝竹声,秦飞烟等着等着便迷迷瞪瞪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