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珠和凯恩斯
猎魔海之行所有人都拿到了魔具, 有人喜欢拿到的魔具,比如珀莉、黄路、普特斯等,也有人不喜欢自己的魔具, 比如乔伊斯、凯恩斯。
乔伊斯不喜欢自己的魔具纯属是因为魔具不够装逼酷炫, 毕竟谁会喜欢挥舞着一把带泥的铁铲和高贵冷艳的银剑?
至于凯恩斯为什么不用魔具,珀莉就不清楚了,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凯恩斯的魔具是什么。
但他们知道珠的魔具是一把刀鞘。
一把匕首的刀鞘, 没有任何攻击力,看起来毫无用处。
现在, 对应刀鞘的匕首正穿透珠的胸膛,血珠顺着探出来的刃尖滚落,而珠缓缓回头,疲惫的脸对着凯恩斯,像是有些不解:“凯恩……唔……”
匕首抽出断了话语,珠的身形晃了晃, 抽离的匕首再次狠狠捅进单薄瘦的身子。
“珠!”珀莉试图撞击屏障, 却发现自己径直穿过屏障。
萨罗扬已经死了, 精灵的意志转移至珠的身上, 屏障认可他们, 他们可以进来了。
处在震惊中的乔伊斯上前欲拉凯恩斯, 被人一把挥开,脸上毫无血色的凯恩斯听到匕首入肉的声音, 仿佛上瘾着魔了一样, 一下又一下地捅着。
黄路瞬移过去, 一脚踹开癫狂的凯恩斯,那一脚不轻,凯恩斯狠狠地砸在地上, 匕首脱手插进地里。
高阶治愈魔法笼罩在珠身上,珠的身影摇摇晃晃,珀莉扶着她躺下来:“珠,坚持住,没事的。”
珠身上六七道伤口,不断地往外涌着鲜血,她的脸还是向着倒下的凯恩斯,带着不解和难过。
“凯、恩斯……大人?”
凯恩斯被踹出老远,他躺在地上,看着自己刚刚拿着匕首的手,撑着坐了起来。
他明明动了手,却没有被弹出去。
灵域上空,依旧是点点荧光,他望着那些细碎的光亮,勾起唇角:“我,没有做错。”
他又转向珠,像是在炫耀:“自然之灵也承认了,我没有做错。”
乔伊斯红着眼睛挡在珠前面,铁铲对准他:“你也疯了吗!”
他的视线径直越过乔伊斯,落在伤口依旧在流血的珠身上,没头没脑地了一句:“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那天流了一滴泪。”
“那滴泪创造了你,也毁灭了我。”
他空着手,平平淡淡的走过去,就像是冷心冷血的圣人:“现在,该把那滴泪还给我了。”
珠望着他苍白的脸,再一次发问:“您想要回那滴泪吗,凯恩斯大人?”
“对。”
“即便这样,我可能会死?”
“这才是我想要的,不是吗?”凯恩斯断珠的话,余光看着深深插在泥里的那把匕首:“你应该是知道的,我的魔具是什么。”
“嗯,我知道。”珠点头:“米特王的匕首,爱德华老师曾经特意过。”
米特王为了获得草木之泪复活爱人,斩杀了成百上千的草木之精,却发现草木之泪对亡妻没有效果,最后用那柄伤害了无数生灵的匕首自杀了。
沾染了王族血液的匕首带着怨气,几经传手,最后沉入猎魔海。
融化的雪水消散了它的怨气,但它依旧是一把能够轻易斩杀草木之精的凶器。
“所以你也应该知道,我迟早会用这柄匕首杀了你的,而你也同样拿到了刀鞘。”
“……是的。”珠垂下眼睫,所以猎魔海她得到的魔具是一把刀鞘,一把能够永远封存那把寒光森森匕首的刀鞘。
察觉到不对劲的爱德华老师特意挑了一节课,专门讲解对付米特王匕首的方法,这是一堂饱含私心的课。
珠有些倔强,抿着唇强调:“凯恩斯大人,我永远不会把武器对准您。”
凯恩斯面容冷淡,毫不在意:“那都不重要了。”
是啊,那都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匕首已经狠狠刺进去了,他根本不在乎。
珠靠在珀莉身上,黄路不断的为她输送治愈能量,但输入的治愈能量通通溃散了。
珠感受着消散的生命,忽然向着凯恩斯抬起手:“凯恩斯大人,您能带我离开这里吗?”
凯恩斯没有动,手指都没有抬一下,冷淡地看着珠,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她的手就那样抬着,直到有一滴滚烫的液体滴在自己的脸上。
珠愣了愣,抬头看过去,又一滴泪水滴在脸上。
抱着她的珀莉已经泣不成声,黄路依旧为她输送能量,哪怕魔法消耗过渡,脸色已经全白。
珠忽然就释然了,她收回手,捂在自己的心口:“这样啊。”
“普特斯大人,很抱歉,我可能不能把眼泪还给您了。”
“您的眼泪,早就消失了,维持我生存的,一直都是我的眼泪。”
珠头顶晶莹的水珠飘下来,浮在空中:“我已经为您流了很多眼泪了,这一次我不会把眼泪交给您了。”
泪珠中的绿色影影绰绰,落在魔法枯竭的黄路手中,珠的声音像是要在空气中散掉一样:“珀莉姐,公主殿下,还有乔伊斯,比特利魔法学院的生活真的很开心。”
“这个,就当做你们赶来精灵族,帮助我们的谢礼吧。”
“再见。”
珠的眼睛缓缓闭上,泪珠的光芒也越来越稳定,普特斯身上似乎多了些什么,那气息令乔伊斯感到胆寒,是杀了珠后继承的精灵的意志。
只不过珠继承的精灵意志是平和生动的,凯恩斯的意志却和萨罗扬有些相像。
冷心冷情,没有爱。
珀莉抱着珠,她的身体正缓慢地消弭,化作点点荧光,阳光照耀,像是撒下点点金粉,带着珠一生愉快悲伤的记忆,一路飘扬,汇集在灵域上空。
****
每有精灵新生,灵域中的自然之灵就会为精灵献上祝福。
一次再平常不过的祝福仪式中,有一位新生的精灵,因为脑袋压弯了一株无辜的幼苗,流了一滴眼泪。
自然之灵怜惜他,同样为那株幼苗送上祝福,承载了那滴泪珠的草木就这样有了精魂,化成人形,躺在精灵旁边。
的精灵睁着大眼睛,咯咯笑着抓住了头顶泪珠的草木之精,她的表情懵懂,却在第一时间握紧了那双伸出来的手。
草木之精的天赋很高,精灵们都那是自然送给他的馈赠,也是对他的祝福,是他的天赋。
名为珠的草木之精同样乖巧的点头:“凯恩斯大人,我永远是您的手。”
珠的能力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凯恩斯真心地感到高兴,因为那是他的手,珠得到认同,就像是他得到认同一样。
直到有一次幼的精灵们外出玩耍,珠挡住了暴走的魔兽。
满天坚韧的藤蔓绞死了魔兽,被吓傻的精灵们看着珠浴血归来,欢呼着把她抛向天空。
凯恩斯站在地上,依旧心有余悸,耳边是同伴们“珠救了我们”的欢呼,他却迟迟无法代入。
珠救了他们,也就是他救了他们?
……感到有些别扭。
回去的路上,凯恩斯问珠是怎么想到绞杀魔兽的办法的,珠回:“因为看到过蜘蛛那样捕食。”
她指着在树杈间结网的蜘蛛:“他们就是用蛛网抓到猎物的,我想,我或许也可以。”
凯恩斯似懂非懂的点头,跟着伙伴们走过树杈,踩碎了一个空空的虫壳。
蜘蛛抓到猎物后,会向猎物吐注消化液,等待猎物的肉化作液体后才会进食,吸食完后就会将虫皮丢在网上,地上。
凯恩斯踩碎的就是蜘蛛进食后丢弃的空壳。
其他精灵们知道了精灵遭遇魔兽的消息,连连夸奖珠,有一个不怎么合群的精灵百无聊赖地坐在树杈上,看着站在外围凯恩斯嘲笑:“你好像不太高兴啊。”
凯恩斯一下绷紧后背:“怎么会!我当然高兴了!珠是我的手,我为什么不高兴!”
“珠是你的手?”那精灵跳下树杈,蹲在凯恩斯面前:“你傻吗?”
“你才傻呢!”
“你不知道吗?珠是和你一切从灵域出来的。”
“那又怎么样?”
“呵呵呵,看来还真的是个傻的。”吊儿郎当的精灵笑了,斜眼看着凯恩斯:“灵域可是精灵获得力量的地方,一个人的祝福分给两个人,你会怎么样?”
他的声音就像是女巫的蛊惑,附在耳边,在摇摆不定的幼心灵种下了一颗种子:
“是珠抢走了你的天赋,原本今天救下他们的,应该是你才对啊……”
————
凯恩斯一个人缩在家里,他已经学了不少魔法,但想要成为一名被大家认可的精灵还需要学习很多。
珠的能力一流,年纪就加入了巡逻队,他的手确实比他优秀得多。
窗户外面结着冰棱柱,凯恩斯能透过冰柱的反光看到自己的影子。
他仔细地审视自己的影子,形单影只,再平凡不过。
凯恩斯握紧了拳头,伸出手试图将冰棱敲碎,却发现自己的手实在太短了,根本够不到冰柱。
但那冰柱却日复一日,始终竖在窗户外面,抬头就能看到。
有一天,珠蹦跳着回来,告诉凯恩斯一个消息。
比特利魔法学院提前招生,他们被录取了。
凯恩斯有些懵:“我们?”
跟在身后的精灵答:“是啊,珠她是你的手,没有你她不去,所以你也被录取了。”
珠羞怯道:“凯恩斯大人,您过的,您想要学习更高深的魔法,我想这或许能帮到您。”
“嗯,我知道。”
凯恩斯挤出一个笑,听着周遭的道谢,又一次感到微妙。
这份微妙的情感一直持续到晚上,横竖睡不着,他干脆开窗户看夜色,夜风寒冷,他了个哆嗦,捂着胳膊往床上走,珠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的身后问:“凯恩斯大人,您很冷吗?”
凯恩斯像是被撞破了什么事一样,慌忙地点头:“有、有一点冷。”
珠思考着,忽然笑了:“我有一个办法!”
她拉着普特斯,化成根根藤蔓,轻柔地编制了一个睡袋,严丝合缝地罩住凯恩斯。
没有一点风透进来,确实暖和了许多,他的眼前晃着一芽头顶圆润泪珠的幼苗,幼苗抖了抖,向他靠近了些。
凯恩斯笑了笑,依偎着幼苗进入梦乡。
半夜想要翻身的他总觉得手脚被束缚住,模模糊糊睁眼。
从窗户外凝结的冰柱上,他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只露出一个脑袋,被层层叠叠的藤蔓包着,像破茧不得的蝴蝶,更像是被困在蛛网上垂死挣扎的苍蝇。
靠近脖子的地方,有一株苗点着着脑袋,绿叶中间夹着的那颗泪珠一闪一闪地,透着光亮。
他下意识想到了曾经被珠绞杀的魔兽,又想起了那个被一脚踩碎,只剩下空空躯壳的虫子。
而现在,他就是那个虫子。
****
珠如出生之日那般,向眼前天人一般的少年伸出手,曾经,他握住自己的手走出灵域,现在,他看着自己的消亡无动于衷。
一滴泪珠造就了她,一滴泪珠也造就了他。
一把匕首抹杀了她,一把匕首也抹杀了他。
珠从来没有过对凯恩斯过慌,她永远不会将武器对准他,就永远不会。
哪怕那武器只是一把刀鞘。
所以第二天,珠就偷偷溜回猎魔海,把刀鞘扔回去了。
珀莉怀中空空落落,望着空中弥散满天的剔透荧光,泪流满面。
和游戏中一样,真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