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无声的战场被点燃, 哪怕下面把守的守卫在拼命维持制度，人群依旧被莫名的火气冲昏头脑，场面乱成一锅粥, 珀莉知道, 如果他们不快点消失在这群人的视野中，很可能会引起严重的踩踏事故。

    黄路快速扫了一眼周围，确定每个门都被堵死了, 才道：“正门进不去，可能要翻墙, 先斩后奏了。”

    “最好快一点。”珀莉将魔法能量具象化为一条条栏杆，街道被火红却并不灼热的魔法能量划分成棋盘状的格子，蜂拥而上的人群被暂时阻止在原地。

    勾银的流光闪过，对着法默伯爵府邸的上空用力一刺，宛若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伯爵家的防御魔法阵便被戳了一个窟窿。

    光天化日, 强行偷家！

    这下不但地下被分成围棋盘的人群惊了, 奋力维持秩序的守卫也惊了。

    “有人强闯伯爵府！！！”

    这一行为一出, 原本还在颠西红柿的人群一下子加入了珀莉的阵营当中, 拍手叫好：“快进去, 把所在府邸里不出来的贵族给揪出来！！！”

    结局反转, 这一下轮到守卫恐慌了。

    “快抓人！！！不能让他们进去！”

    就这样，原本已经顺利进入伯爵府, 并且和府内管事见面的珀莉二人, 便被一群匆匆赶来的守卫给堵住了, 三人气势汹汹地拦在前面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强闯伯爵府！”

    珀莉挑眉，睨守卫一眼，脊背挺直, 微抬着下巴反问他：“我也想问问，外面为何会有人群聚集，又无人管理，以至于连一个正常的通道入口都没有？法默伯爵就是这般管理属地的吗”

    自便接受的贵族教育让板着脸肃然的珀莉带上了“生人勿近”“老娘不好惹”的初印象，刚刚那句话也回答了守卫的问题，反问之下守卫愣了一下，他知道这两人刚刚一剑捅穿了伯爵府的防御阵，又是以高阶魔具进来的伯爵府，想来身份一定不一般，刚刚的言行实在不妥，连忙半跪下。

    “我不想冲撞两位大人，只是进出伯爵府需要等级手续，还请两位大人补办手续。”

    黄路从怀中取了皇家令牌丢给管事，绕开守卫继续往前走：“手续麻烦管事帮忙办理，我们赶时间。”

    管事接过令牌，并没有因为上面刻画的帝国纹样而动容，只是沉稳点头：“伯爵大人在书房，之后在下都会安排妥当，方才很抱歉冒犯二位大人了。”

    进了门便有女仆领着二人去书房，女仆叩了叩门道：“伯爵大人，有客人来访。”

    “进。”

    一个听上去相当苍老的声音。

    大门开，一位头发半白的老人正坐在书桌前，平静地看着他们。

    “……请坐吧。”法默伯爵并没有见过黄路和珀莉，更不用提他们现在带着伪装，没有任何通报便贸然来访，这位见多识广的伯爵也有些糊涂了。

    女仆动作很快，沏了茶，上了点心，而后便一言不发地站在法默伯爵身后。

    法默伯爵笑问：“不知二位是……”

    黄路看了一眼后面原地化作花瓶的女仆。

    法默伯爵笑笑：“您但无妨。”

    黄路点头，撤去二人的伪装，黄金般的卷曲短发，以及通体流光的勾银便出现在眼前。

    王族身份的最好证明。

    “公、公主殿下……”

    不在意法默伯爵的惊愕，黄路直言：“我们来是希望法默伯爵做几件事。第一，补发一份行政令，尽快整理一份附近靠海、沿海城市近三个月内的非自然死亡名单，条件是死者去过王都或比特利魔法学院。”

    法默伯爵很快反应过来，追问：“是向所有沿海、靠海城镇，包括非我的管辖城镇下发行政令吗？”

    “对，所有城镇。”黄路取出写好的特级指令：“当然，行政令是由最高机关下发，法默伯爵为之代发，记住，要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名单，且时刻准备之后的指令。”

    “是。”

    “第二，联系魔法师协会，检查所有死亡名单上的人，如果发现他们的灵魂有异样，即刻上报给我们。”

    “第三，查找最近三个月的奇闻怪事，最好有目击证人。”

    “是。”

    沿海地区实在太大，仅靠黄路和珀莉两个人是不可能短时间完成的，他们的精力只够在众多筛选出来的人员中再选择。

    “还有最后一件事。”黄路看着法默伯爵年老和那双透彻眼睛道：“所有上报的名单统一传回伯爵府，麻烦伯爵给我们准备两个安静的房间，容我们暂时在这里办公。”

    法默伯爵微微鞠躬，“不胜荣幸。”

    法默伯爵是德高望重的老伯爵了，经验丰富，办事很利索，行政令很快便下发出去，包括萨瓦里多彻查所有沿海、临海城市的死亡名单。

    他知道二人不想让人扰，便准备了一间幽静的独栋别墅给他们，并增强了那里的守卫。

    黄路看着法默伯爵有条不紊地下发命令，待齿轮扣上，所有的事都在有序地运行时，问了压抑很久的问题：“敢问，外面聚集的人是怎么回事？”

    法默伯爵早有预料黄路会问这个问题，面色没什么变化，可略显佝偻的脊背还是一下子弯曲下来，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外面的人是从我曾经的领地，亚拉利尔里跑来的。”

    珀莉挑眉：“曾经的领地？”

    “是的，我将亚拉利尔领地的所有权作为女儿的陪嫁送了出去，现在的领主治理不佳，便将人都赶了出来，他们无处可去，只能来我这里，因为二十年前，是我放弃了他们。”

    珀莉不能理解：“为什么治理不佳要把人赶出来？减少自己的劳动力并不是明智的决定。”

    法默伯爵这次是真心实意地叹了一口气，透彻的眼中都染了些浑浊：“因为当初我并不赞成这门婚事，对方是一个没落的贵族，根本不成气候，所以在送出领地权时，额外附加了一个条件。”

    “如果二十年后亚拉利尔的个人平均收入能够超越我治理的所有城镇平均收入，亚拉利尔的所有权才能彻底转赠，如果没有达到条件，那么亚拉利尔的所有权将再次回归我的手下。”

    类似对赌条约啊……

    很明显，以现在伯爵府门外的诡异场面，亚拉利尔的收入是无法超过法默伯爵的平均收入的。

    “所以被赶出来的，其实是亚拉利尔的‘贫民’？”

    “没错。”

    哇，还真是一通狗屎操作，通过消灭穷人来提升人均收入水平，脑子里得装多少垃圾才能想到啊？

    珀莉啧啧称奇时，门敲响了，管事躬身道：“伯爵大人，原定下午的商会代表团以及等候多时了。”

    “我们也不扰伯爵了。”黄路顺势道：“但有一件事您要记得，外面的民众即便是您曾经领地的民众，那也是南希帝国的民众，有些事不宜拖延，还是尽早解决为好。”

    法默伯爵点头：“承蒙教导。”

    黄路和珀莉离开了，事后管事送来了一幅详尽的沿海城镇图，和一份“奇闻异事录”。

    明显法默伯爵已经率先让人整理一遍了，上面的虽然奇怪，有的也骇人听闻，但都是事出有因，事实上发生过的，这利落的办事效率让珀莉刮目相看。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法默伯爵能在一种贵族中脱颖而出，稳稳地扎根在交通要道上多年了。”

    黄路放下手中的人类迷惑行为大赏，赞同道：“这确实是一位相当优秀的人才。”

    “不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我有些不明白，法默伯爵哪怕再不喜欢他女婿，女儿都已经嫁出去了，对赌条约又有什么用呢？”

    黄路摇头：“法默伯爵的目的应该不是对赌条约，而是完成对赌条约所要付出的心血。”

    “毕竟那是一块领地的所有权，如果对方真的能够让领地焕发活力，哪怕条约内容尚未完成，法默伯爵也可能会认可对方的能力，毕竟自己也是握有一定主动权的，只要稍稍动些手脚，将产值降低一些，足够输给对方也可，这二十年可不止是一个赌约，而是一双藏在赌约后面，始终都在量权衡的眼睛。”

    “想来法默伯爵应该很疼自己的女儿吧，不然也不会将一块领地作为试验田送上赌桌了。”

    珀莉点头：“是啊，全怪对方不当人！”

    **

    晚上，管事拿着一份名单呈送上来：“这是送来的第一批人员的名单，共五个城市，均无异常发生。”

    不同于上一个镇，伯爵府管事拿来的这本厚厚的一沓，不仅有姓名生卒，还有家庭住址，埋葬的园区，甚至人物生平的性格以及重大事件，相当详细，他们不用问任何问题，就能从这一本工作手册上找到答案。

    “保姆式服务，我喜欢！”珀莉看看已经走过一半的钟表，甚至今晚又是一个不眠夜，将灯光亮度调亮了些：“来！让我们和爱德华一起，决战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