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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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报这事,张羡龄心里已经有了成算。

    首先是发行时间,依照现在的信息量而言,发行日报显得有些浪费,经场工匠估计也忙不赢,所以便定为一周刊发一期宫报。

    再有就是面,张羡龄画了个草图,大致分为甲乙丙丁四个面,甲和乙专门发布宫内重大新闻消息,譬如要过什么节,要换纱衣,或者有新宫规需要广而告之。剩下来的丙与丁,则专门为消遣用,可以发故事,也可以发文章。

    宫报的样式与面定下之后,接下来的聚焦点便是内容。

    甲和乙的宫中要闻自然离不了六尚局与十二监的配合,为此,张羡龄特意将沈琼莲与覃吉一齐传召过来。

    这两人一是个尚宫,一个是内相,都是消息极为灵通的,略一思及宫中近来独占鳌头的造办处,大概就明白了中宫娘娘传召所为何事。

    等到了昭和殿,请安之后,张羡龄便给沈琼莲与覃吉赐座,向他俩把要办宫报之事了。

    “造办处底下新设了一个新闻司,这件事,我想你们二人必定知晓。这宫报是打算一周发行一次,固定在日曜日发。现在需要你们配合一下新闻司,在六尚局、十二监各个衙门指定一人作为通讯员。每逢月曜日,便由通讯员将上一周各衙门的大事简短梳理,送至新闻司。”

    覃吉沉吟片刻,问:“敢问中宫娘娘,呈至新闻司的奏本可有规制?”

    在司礼监呆了这么多年,覃吉从前也做过秉笔太监,代万岁爷批红。因此他对于奏本题本的规格极为重视。

    今制题本用的是白棉纸,按规定,每一叶纸只许有六行,每行二十字,年月署名如何落款也各有规定,想来这宫报的新闻也会有独特的样式。

    “这倒是个好问题。”张羡龄笑起来。

    她想了想,如今宫报初创,所刊发的消息还是应该以新闻简讯为主,便同他们:“以短精悍为要,倒不必拘泥于每行几个字,但要尽可能的包含‘何人、何事、何时、何地、何故’这五要素。”

    这事倒不很难,沈琼莲与覃吉回去便着办这件事,很快便将各衙门的通讯员名单报了过来。

    除了宫中要闻,宫报的另一重头戏娱乐则要麻烦一些。单靠张羡龄独臂支撑,自然是不行的,得有投稿才能长远办下去。

    如今宫中的识文断字的宫人内侍,大约有半数,其余的虽认得自己姓名和几个简单字,但若要写故事,那就是一窍不通了。张羡龄思索片刻,一方面在布告栏旁边摆了一只铜制的投稿箱,另一方面则命人给公主、亲王以及擅长文墨的老娘娘们传话,希望她们有空时能写一些故事投稿。

    时近中秋,张羡龄索性吩咐膳房做了许多盒月饼,有果仁馅的,有五仁馅的,还有鲜肉馅的,几种口味拼成一个盒,用彩纸缎带作为包装,很漂亮。

    宫人往各宫跑腿传话的时候,顺便捎带上一盒月饼。

    等到中秋前两日,忽然有宫人传报:“金夫人进宫来了,已经到了西苑门。”

    张羡龄捧着肚子站起来,领着宫人缓缓走到昭和殿前相迎。

    金淑这次进京,是朱祐樘特地吩咐的,想让她来给女儿陪产。

    因为万岁爷的礼遇,即使进了西苑,金淑也不用自己走路,只是换了一顶暖轿。

    虽上回来过紫禁城,但进西苑,于金淑而言也是头一回。她有心想看一看西苑的景色,但念着这几年在兴济老家由宫人老太所传授的规矩,金淑到底没掀开轿帘看。一直等到暖轿停稳,宫人上来打起轿帘,金淑才端详起周围的景致来。

    虽是秋日,但太液池边载了好些松柏,四季常青,少了些秋的落寞。

    金淑被宫人搀扶着,从虹桥上走过,便见梧桐落叶里站着她的女儿和其他宫人。金淑忙加快脚步走过去,捏了捏张羡龄衣裳的薄厚:“都中秋了,该多穿一件才是。”

    “不冷,你摸我的,暖和着呢。”张羡龄笑道。

    金淑握一握她的,才放下心里。

    母女二人携往昭和殿走。梅香盯着宫女们斟茶上点心,秋菊则将金夫人带来的各种家乡风物,一时间昭和殿里好不热闹。

    浅呷了一口茶,金淑便问:“娘娘如今睡得可安稳,夜里有没有抽筋?”

    “倒是有过一两回抽筋。”张羡龄想起来都觉得腿抽抽的疼,“不过最近日日都喝牛奶吃奶制品,所以好了些。”

    金淑又问了张羡龄几句话,无非是些身体可康健,吃喝可正常之类的。张羡龄一一答了,笑问道:“这一次鹤哥儿和延哥儿没来么?”

    “带他俩做什么,别吵得你不安生。”金淑道,“再,如今也没到放寒假的时候,要上学呢。”

    在张羡龄的授意下,张家的族学几乎照搬了公主们上学的模式,只是多添了几门针对科举的课程。

    张羡龄想起她那个调皮的大弟弟,笑道:“鹤哥儿也会好好读书?”

    “那得看读的是哪一门书。”金淑这次还把张鹤龄的功课成绩单带了过来,交给张羡龄过目。

    张羡龄低头一看,体育是甲等,算术是甲等,格物是乙等,倒是几门与科举有关的课程,统统是丙等,这子偏科倒挺严重。

    “这样看起来,鹤哥儿对于科举相关的科目,学得有些吃力。”

    “娘娘这话是客气了。”金淑讲笑话一样,“按鹤哥儿的话,要他在科举正途上努力,好比捉了张飞让他绣花。”

    张羡龄倒也不意外,张鹤龄考不好科举本在他意料之中,毕竟他老子张峦考了十几年,不还是个秀才。

    她比较关系这子的德行,问:“只要他正直善良,其实也并不需要执着于科举,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金淑笑道:“娘娘话越发妙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可不是这个理儿?我前几年还有些烦恼,后来一想,咱们全家托娘娘的福,已是富贵平安,科举考得怎样,倒不要紧。起来,也多亏了娘娘之前赐下的那些内侍。好家伙,起初鹤哥儿还耍赖呢,所幸这些内侍都是极有经验的,硬是把他降服住了。”

    寒暄了一会儿,万岁爷那边打发人来:“昭和殿附近的梅坞已经打扫了,请金夫人在梅坞安歇,晚上一家人一起用饭。”

    金淑从自己的行囊拣了一个包袱出来,其余的都请宫人放到梅坞去。

    她将包袱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叠着两件的百家衣。

    “虽然不知道合不合规矩,但我在家里闲着的时候,还是做了两件百家衣,你看若是不能用就算了。”

    百家衣,顾名思义,是金氏向兴济县的白户人家讨一块布头。虽家中仆妇众多,但为显虔诚,金淑还是坚持自己上门讨要布头。做成的百家衣五彩斑斓的,数蓝色的碎布头最多,这是因为按照民俗,“蓝”谐音“拦”,可以替孩子拦住灾殃。

    张羡龄抚摸着不同颜色凭借而成的百家衣,心弦微动。

    “姥姥亲做的百家衣,怎么能不穿?肯定得穿。”张羡龄笑道,吩咐梅香将这百家衣好生收起来。

    因为金夫人来了,今日的晚膳便添了一道河北兴济县风味的点心——炸老虎。

    这点心名字听起来有些怪,怎么着就炸老虎了?老虎难道是能炸的吗?

    其实是因为这点心的模样跟孩子玩的布老虎有点相似,都是金黄色、圆鼓鼓的,做起来也不复杂。充分发酵之后的面团擀成长方形的面片,作为老虎坯子,放入油锅中先炸定型,再捞起来,撕开一个口,磕进一个生鸡蛋,再捏紧,继续回锅炸,待两面都呈黄褐色,便可捞出装盘。

    金淑一见那碟炸老虎,就笑了:“宫里的御厨就是不一样,我们那就是随便炸一炸,跟个老虎枕头似的就算完。这一碟炸老虎,才真的能叫炸老虎呢。”

    朱祐樘夹起一个炸老虎,放到金淑碗里:“娘尝一尝,滋味和老家的有什么不同。”

    忽然间听见万岁爷喊她“娘”,金淑整个人都唬了一跳:“不敢不敢,妾身可担不起这称呼。”

    朱祐樘握了握张羡龄的:“笑笑的娘,也是我的娘,私底下唤一声,无妨。何况除了金夫人之外,我此生也没会喊‘娘’了。”

    万岁爷既然这样话,张羡龄都不好驳些什么,金淑更是不知道什么话作答,她只好笑了一笑,夹起炸老虎细细品味,外皮酥脆,内里的鸡蛋却很软,吃起来格外的香。

    金淑便在西苑住下来,不论风雨,日间必来昭和殿陪女儿。张羡龄整理宫务的时候,金淑就坐在外间做针线活,给未出世的外孙做围兜。

    绣好了一个围兜,正在绣第二个的时候,张羡龄笑着唤她:“娘,你过来看看这个。”

    金淑把中的活计放下,凑过去瞧,只见桌案上摊开了一大张纸,比起寻常的棉白纸而言显得更挺括些。

    张羡龄介绍道:“这是宫报,和朝廷的邸报有些相似,一来发布宫中要闻,二来则有些故事做消遣。”

    她径直翻到丙,指着其中的一个方块:“这个故事特别有意思,你看看。”

    金淑本就识字,加上这个故事所用语言一如口语,通俗易懂,因此一下子就被吸引了。

    看完之后,金淑赞叹道:“倒是个好故事,不知出自谁之?”

    这个故事的署名是梦蝶客,一见就不是真名,张羡龄把蔡衡唤进来问:“这个梦蝶客是谁?”

    蔡衡回话道:“是二公主。”

    二公主?那就是永康公主?想到那个一向沉默的二妹妹,张羡龄微微有些惊讶。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