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 10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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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晚膳的时候,虽然有朱厚照喜欢的红烧肉,可他连饭都吃不香了。

    他侧着身坐,用木镶金箸儿拨拉着碗里的饭菜,有一口每一口的吃。

    张羡龄有些担忧,夜里同朱祐樘:“要不,我去安慰安慰寿儿?”

    “不用,我会去。”朱祐樘道,“你放心,我自有法子让他精神振奋起来。”

    想到之前周太皇太后曾与笑笑有过冲突,朱祐樘又补了一句:“对了,你不必天天去仁寿宫问安,还是一如往常吧。”

    “皇祖母病着,我自然要照拂一二。”

    “有我在。”

    朱祐樘的语气很坚定:“皇祖母于我有养育之恩,自然该由我亲自照料,无需你去替我尽孝,如此方才称得上孝顺。”

    他轻抚笑笑的憔悴的鹅蛋脸,心疼道:“这些天事多,你都消瘦了些。有空,好好歇一歇,不用起得那般早。”

    张羡龄闻言,心下一柔:“你放心,我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不会照顾自己?倒是你,要注意保重身体。又要上朝,又要批本,还要平台召见,就是个铁打的人也不能这么累。真把我逼急了,我和朝臣吵架抢人去。”

    “知道了。”朱祐樘揉了揉她的头发。

    坤宁宫的清晨,一家人醒来的时间并不同。

    朱祐樘照例是最早起来的,当他快用完早膳的时候,朱厚照睡眼惺忪的走出来,打着哈欠。

    瞧见爹爹穿着通天冠服,朱厚照一下子清醒了,心里打鼓似得砰砰砰跳个不停。

    莫非爹爹知道自己这两日都没怎么好好学?

    他颇有些忐忑,硬着头皮走上前请安:“爹还没去上朝么?”

    “正要去。”

    朱祐樘起身,向他道:“今日,你可不必上学去,跟我来。”

    又不是周末,为何不用上学?朱厚照眨巴眨巴眼睛,还没想明白,只见朱祐樘已经往外走,他连忙跟了上去。

    春意融融,皇极殿广场的丹陛之下,立着许多穿澜袍的儒生,疏落有致。

    这是今日进宫来参加殿试的科举考生们。在考生们前方,按照官位大排列着一众读卷官与受卷官。

    春光明媚,照在考生们的白色澜袍上,不出的意气风发。

    殿试的场景,朱厚照是头一回见着,看着很新鲜,左看看,右看看,怎么也看不够。

    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耳畔响起爹爹的声音:“你眼中所见的这些人,寒窗苦读数十载,只为上金銮殿的这一日。他们之中,或许有定国的能臣,有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栋梁。”

    “你生而为太子,虽不用同他们一般用功温书,但各自有各自的指责。所谓’君君臣臣’,即做君王的要有君王的样子,做臣子的要有臣子的样子。为君难,为臣不易。因此无论有何变故,你都得有为人君的样子。”

    朱祐樘看了他一眼:“这些日子,你很为母的病担心是不是?”

    “是。”朱厚照喃喃道。

    “朕也担心。”朱祐樘负着,“可朕并没有因此荒废朝政。”

    来了来了,果然还是训自己。朱厚照有些沮丧,耷拉着脑袋:“孩儿知道了,一定会好好学习。”

    轻轻一声叹息,朱祐樘道:“生老病死,皆是常例。以后,爹也终究有离去的一日。”

    朱厚照猛地抬头,剑眉紧蹙。在孩子的印象里,爹娘应该是不老不死,可以永生的。可爹爹的话却让他有些惶恐,忍不住胡思乱想,倘若真有那么一日,他该如何?

    朱厚照拉住爹爹的衣袖:“不会的,爹爹会万岁的。”

    朱祐樘淡淡一笑,捉住他的,将他的指一根一根掰开。

    “总会有那么一日,所以你要好好看,好好学,怎样才能当一个好的皇帝。”

    朱厚照似懂非懂。

    庄严肃穆的鼓乐之声响起,万众瞩目,朱祐樘缓缓走入大殿。

    在场之人在礼仪官的指引下齐齐跪地,行五拜三叩之礼。

    朱厚照远远看着俯首叩拜的人群,以及高高在上,坐在宝座正中的爹爹,胸膛里的一颗心怦怦作跳。

    他以后,也会成为这样的皇帝么?

    太阳渐渐移至中天,到午时,朱祐樘携子离去,着内阁大学士们好生看顾。

    其实按照仪制,只要过了正午,考生便可交卷,但因为是关乎前途命运的殿试,几乎没有谁是提前交卷的,即使写完了,也是坐在案桌前看了又看,检查又检查。

    只有一个人例外,南直隶苏州府的唐寅早早地就交了卷,第一个走出了大明门。

    大明门的警戒范围之外,堵得水泄不通,无数仆从家人都静静等候着,有考生的亲朋好友,也有凑热闹的路人。

    见有人从大明门出来,人群立刻骚动起来。

    “这位贡士老爷,试题很简单么?怎么才过午时就出来了?”

    唐寅爽朗大笑:“不简单,很不简单,可难不倒我唐某人。”

    “什么玩意儿?”问话人声嘀咕了两句。

    唐寅听见,嗤笑道:“等着瞧罢,三日之后传胪大典,我唐某人必定是头名。”

    这等狂言,不百姓为之侧目,连往来巡查的金吾卫都忍不住多看了唐寅一眼。

    好一个狂生,话竟然这么大的口气,莫不是题太难,考疯了罢?

    日暮西山,钟鼓声响起,最后一位考生的答卷被收卷官收起,持续了整整一日的殿试正式结束。

    一众考生依次通过奉天门、午门、端门、承天门、最后从大明门底下鱼贯而出。

    嫌考生多,被挤着难受,王守仁特意在金水桥边停了一会儿,赏了赏景,方才优哉游哉往大明门走。

    守在大明门良久的王华好不容易瞧见儿子的踪影,气不打一处来:“你是王八怎么的?爬也该爬出来了。”

    王守仁嬉皮笑脸:“爹,我是王八,你是什么?”

    “去去去。”王华嫌弃道,“要不是三日后有传胪大典,老子非打你不可。”

    父子两个上了马车,王华问:“这次策论考得什么?难不难。”

    “挺难的。”王守仁道,“尤其是最后一道策问题,是这样的。”

    他回忆了一下,将策问题目完完整整,一口气背了出来。

    “学者于前贤之所造诣,非问之审、辨之明,则无所据以得师而归宿之地矣。试举其大者言之:有讲道于西,与程子相望而兴者,或谓其似伯夷;有载道而南,得程子相传之者,或谓其似展季;有致力于存心养性,专师孟子,或疑其出于禅;有从事于学、大学,私淑朱子者,或疑其出于老。夫此四公,皆所谓豪杰之士,旷世而见者。其造道之地乃不一如此,后学亦徒因古人之成,谓其尔然。真知其似伯夷、似展季、疑于禅、疑于老者,果何在耶请极论之,以观平日之所当究心者。”1

    王守仁得意道:“爹,你儿子记性好吧?”

    王华没搭理他,眉头紧锁。

    “爹也觉得难?”王守仁凑过来,笑问道。

    “不是。”

    王华蹙着眉头道:“这个题难是难,可我怎么觉得,好似在哪里听过。”

    “有什么奇怪的,肯定是从书中来的呀。不然还是凭空出的题?”

    “我不是这个意思。”

    王华烦道:“你别吵吵,让我好好想想。”

    他一定是在最近半个月听到这个题的,当时还纳罕,觉得这是个很刁钻的题目。

    是在哪里听见的呢?

    苦苦思索良久,王华终于想起来了,他是去喝茶的时候,听两个儒生谈论起这个题目。一个,一个答。

    他依稀记得,一个儒生称呼另一个解题的人为“伯虎”。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