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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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峰和张宇显然没想到文初寒居然会出这样的话,当场愣住了,连反应都没来得及。

    不仅是他们,林间也吓了一跳。

    微信里对方只是他们那边有职位空缺,据林间这么久的暗中观察来看,文初寒身边的化妆师都干不了很长时间,最长的记录是一年半,那是他刚刚踏进演艺圈,还没有很多选择的时候。

    不同于其他明星,文初寒的化妆师一般都是兼职,他也从来不跟化妆师签长期合约,因为双方都心知肚明,合作关系不会持续太久。

    原本林间都已经做好了随时被辞退的准备,他也不在乎,只求能在他身边。但刚刚文初寒的,却是让他跟工作室解约。

    这也就意味着,他要跟自己签订的是私人合约,简而言之,明星私人化妆师。

    为什么?

    张宇愣怔过后,下意识问:“解约的意思是……”

    “意思是他以后只能服务我一个人。”文初寒话间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违约金多少,我来付。”

    “这个……”

    韩峰刚要话,林间回头瞪了他一眼,却没想到这个人无赖得很,抢声:“这个我们需要跟他商量一下。”

    “尽快。”文初寒找了张沙发坐下了。

    重新回到会客室,这回两人的态度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变,张宇语气和善地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跟我签个人约的意思。”林间没耐心跟他解释那么多,靠在门边面无表情地,“解约合同在哪里。”

    “你之前跟工作室签的约似乎还有一个月才到期。”张宇委婉地提醒他。

    林间进工作室这么久,怎么可能不清楚这老狐狸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问:“你想敲他一笔违约金?”

    “主动解约和被迫解约不一样。”张宇此时压低声音,步步劝诱,“只需要你一句话,我们可以对半分。”

    林间盯着他看,觉得有些好笑。

    “你笑什么。”张宇目光沉了沉,“嫌少?”

    “我是笑你想太多。”林间勾了勾嘴角,这一回终于轮到他用蔑视的眼神望着对方。他问道,“你知道我跟他是什么关系吗?”

    张宇和韩峰对视一眼,眼里浓浓的怀疑。

    “我跟他高中是同班同学。”林间曲起食指,敲了敲桌面,提醒道,“不然你觉得为什么我那么大胆地蹭他热度,他根本不生气,还跑来找我?”

    林间心里清楚他跟文初寒的关系并没有他得那么稳固,但一想对方也听不见,这两人也没底气问,干脆就大胆借势。

    两人脸色一变,显然是觉得这会儿他能这么有底气地出这种不知真假的话,不过是仰仗着刚刚文初寒给他撑腰。

    “还有。”反正马上也要离开这里,林间干脆也不装了,他半似恐吓般地朝两人笑笑,“你刚刚的话,如果我原封不动地告诉他,你们,他会怎么想呢。”

    文初寒去年凭借一部电影拿了圈内最有分量的最佳男主角奖,这会儿正是风头正盛的时候,资源拿到手软。凭他跟这么多化妆师过的交道来看,只要他一句话,点名避开某个化妆师,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张宇深深知道,违约金是事,如果因此得罪了文初寒,毁了自己的前途,那才是真的自掘坟墓。

    张宇吃了瘪,咬牙切齿地:“韩峰,去拿他的解约合同。”

    韩峰黑着一张脸,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冷冷地哼了一声。

    林间只当他是无能狂怒。合同拿过来之后,林间很快签完了名字,最后一笔落下的时候,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像是全身倏地松了一口气,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他知道,这是因为他找到了一个看起来似乎不太可靠、但是他受之有愧的后背。

    林间留下一份,把另一份扔到张宇面前,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张宇朝他露出恶狠狠的表情,决定再让他更不舒服一些。

    “对了。”林间拉开会客室的玻璃门,顺便了一声,“你之前我是从作坊里培训出来的,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解释一下。你得确实没错,我是我师父的关门弟子,那一年他只收了三个徒弟,确实算得上作坊。至于我刚刚进工作室的时候,你还曾经背地里过,为什么刘老会收我这种人进来。”

    林间看着张宇和韩峰两人脸色变幻无常,心里恶欲作祟,忍不住给予最后一击:“反正也要走了,我现在可以大方告诉你了。刘老之所以收我,是因为我师父和刘老曾经都拜师于日本化妆泰斗山崎一老师,起来惭愧,我那会儿都出师几年了,还需要师父帮我点关系。我这人比较爱面子,因此求了刘老,这关系还是别摆在明面上。算算年纪,刘老应该要喊我师父一声师兄吧。”

    话已至此,这两人不可能再不猜出他口中“师父”是谁。

    如果沿用以前的法,三十年前的中国美妆界有两位大师家喻户晓,当时人称“南有刘风华,北有齐宪荣”。近年来齐老身体不适,收过林间最后一届徒弟之后便渐渐地隐出美妆界,但他的名字对于后辈来是如雷贯耳。

    张宇这才意识到自己早已对大师不敬,这会儿瞪着眼睛,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把之前过的垃圾话都卷一卷重新吃进去。而韩峰则惭愧地低着头,仿佛头顶有千斤重。

    林间即将出门时,他听见张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替我……向齐老问好。”

    林间耸了耸肩,仅仅十几步的回廊,他走得浑身舒畅,甚至到了文初寒面前时,脸上的笑意还未完全收去。

    文初寒等了一会儿,喝着林间给他端来的咖啡,抬眼便看见心里所想之人朝着他笑着走来。那杯咖啡很苦,但那一眼,看得文初寒舌尖上却略微泛着甜意。

    “可以了。”站定在文初寒面前,林间不复刚刚的洋洋得意,他略显紧张地把文件袋递回给他,声音了些,“我全部签完了。”

    文初寒接了过来,低头看着文件袋没出声。

    “看内容了吗?”吴轩有些不太放心祖宗的做法,怕他坑蒙拐骗,不忘提醒林间,“合同里写的是三年。”

    “我愿意。”林间一点没有犹豫,用真挚的目光看向他。

    别是三年,就是终生卖身契,林间只会欣喜若狂。

    但与此同时,吴轩内心却有些复杂。

    入圈以来,跟吴轩过交道的个个都是人精,他几乎再没看见过从别人眼里散发出来这么天真诚挚的目光,满眼都充满信赖。他一时间竟然有些想问问文初寒,他到底是来叙旧的,还是看人家傻乎乎的容易上钩,就来坑人了。

    “先走吧,等会儿还有事情要谈。”文初寒起身,戴上墨镜。

    一行人离开工作室,文初寒的几个保镖都赶到了,从楼梯口一路护送他到保姆车上。林间头一回见这么大排面,怕干扰他们工作,只好跟在文初寒身后,他往哪儿走他就跟着走。

    好多年没见了,林间一直没有勇气面对他,这一次见面,林间依旧觉得像做梦一般。他悄悄地伸手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感觉到痛后才敢相信这是真实。

    吴轩上了驾驶座,文初寒坐在后座,林间正犹豫要坐在哪里,就见文初寒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人进来,抬头问他:“不想跟我坐?”

    “没有。”林间慌张地从后座进来,关上了车门。

    文初寒把帽子和墨镜摘了,随意地靠在后座上,目光直直地量着他。那眼神太直接、太□□,含着不知名的情绪,落在林间身上,仿佛带着温度,皮肤一寸寸地被灼烧。

    林间如坐针毡,有些紧张地抓住车门把手,试图转移一部分注意力。

    他想什么,可是两人都八年未见,八年前分开的场面……林间不占理,他觉得自己亏欠对方,更不敢提什么要求。

    文初寒不主动开口,他便静静地等着。

    “虽然是同学,但过场还是要走一下的。”吴轩忽然出声,破了后座的尴尬,他并没有发动车子,“你先给他简单地画个日常妆吧,能拍照片发微博的那种。”

    “好。”

    林间的化妆箱放在家里,他刚要问吴轩有没有备用的,对方已经从前座递了一个化妆箱过来,解释:“用这个,其他的不知道会不会过敏,他皮肤比较敏感。”

    林间接过,又听吴轩在叮嘱:“以后给他脸上用的都给我看一眼,他护肤品基本上不变,有时候晚上会忘记卸妆,所以这事他要没提你就得帮他做。”

    林间一一应着,正要给文初寒上粉底,却被对方抓住了手腕:“那个不用,直接画眉毛吧。”

    对方明明只是轻轻地一捏,林间却觉得被他碰过的一圈都开始发烫。他凑近了些,声地要求对方:“你转过来些。”

    文初寒听了他的话,面向他的时候目光不知道落在哪里,总之没在看他。林间刚要上手,听到他忽然问:“为什么微博取那种名字?”

    文初寒昨晚琢磨了一下他的名字,开始吴轩跟他姓吴,那是受了粉丝的误导。林间微博ID里边有个wood,念起来发音确实像吴。

    如果不是那个微博ID,文初寒恐怕早把人抓到了。

    林间想起来这事,低声解释:“刚进工作室的时候都要求取英文名,我就随便取了一个。”

    “嗯。”文初寒点了点头,问,“那解约了,是不是该改回来。”

    林间摸出手机,正要把名字改了,却发现系统提示普通用户一年只能修改一次昵称。他抬起头,声音有些怯怯的:“改不了,今年工作室为了统一昵称格式已经改过一次了。”

    “……”

    文初寒无语片刻,伸手掏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很快,林间退出页面,看到自己成了VIP用户。

    “给你充了十年的。”文初寒,“现在能改了吗?”

    林间这会儿觉得这手机烫手,他连忙点头:“能。”

    文初寒看着他面对自己时和印象里无二般的手无足措,心里那点邪恶的占有欲又在作祟。他想,三年短了,应该直接签他个十年的,把人跟自己绑在一块儿一辈子算了,谅他还能再跑到哪里去。

    等昵称改完了,林间再次上手,文初寒这会儿终于敢盯着他看。只是没看一会儿,他注意到对方薄红的脸,又忍不住要做坏人。

    “林老师。”他不含什么感情地揶揄,“你给别人画眉毛也脸红手抖?”

    两人靠得太近了,林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本能反应,呼吸急促,心跳加快,面颊变烫。他心想,自己是真的挺没用,隔了八年没见,他居然还会因为他一句话、一个举动、甚至是一个眼神而轻易心动。

    紧张的反应被抓包,林间深呼吸,算冷静一下,却没想到对方根本不给他喘息的空隙,文初寒继续靠近他,目光凶狠,声音却温柔:“还是只给我画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