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这个幻境里,温竹影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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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月亭找了一根未被烧尽的木头, 就地挖坑,把那对夫妇掩埋了。

    他做这些的时候,褚珀在他身上感觉不到任何仇怨, 宴月亭手里捏着那个长命缕, 十分珍重地将它清洗干净,重新挂到脖子上。

    幻境消散之时,褚珀多少有点回过味来。这个幻境代表的, 也许并不是他的怨恨,而是暗无天日里的一段短暂的有光的日子, 虽然这光最后也灭了。

    ***

    褚珀是被人晃醒的,睁眼看到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姑娘半跪在她床前,焦急道:“姐,你终于醒啦,快点起来吧,再不快去, 日公子就要被人抢走了!”

    她的情绪还沉浸在上个幻境里没有走出来, 心情很是低落, 乍然听到这一段话, 无意识地重复道:“日公子?”

    “是啊!丽春院的日公子, 你三日前放话要为他赎身的呀。”丫鬟边着, 就边连拖带拽地将她按到梳妆台上,开始给她梳头发。

    褚珀迷茫地望向四周, 我是谁?我在哪?这又是什么幻境?

    好在这一回, 她终于不是附身在什么死物上了。镜子里倒映出的也是她的面容。

    褚珀从镜子里看后方给她梳头的丫鬟, 问道:“我是谁?”

    丫鬟眨眨眼睛,摸了摸她的额头,“你是姐呀, 姐是昨夜酒醉还没醒吗?”

    “我的名字,全名。”

    丫鬟眼露迷茫,过了片刻,才道:“姐是白姐。”

    感情她在这幻境里连名字都不全。

    白姐,日公子……这个称呼怎么这么熟?这不就是罗不息那册子里的称呼吗,怎么回事,这是幻境吗?

    褚珀一旦有些动摇,识海里的唢呐就奏响了。她顿时精神抖擞,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门。

    坐在马车上,褚珀从丫鬟嘴里弄清了来龙去脉。

    白姐是这白府的千金姐,每天的日常就是吃吃喝喝玩玩,可以参考各类纨绔,三日前,她去酒楼吃饭,正赶上一个书的老头宣传丽春院的“拈花会”。

    丽春院这名字,褚珀熟啊,有名的春楼,韦宝他家。

    老头得天花乱坠,嘴皮子比搞传销的还厉害,丽春院新来了一位异域风情的佳人,肤白貌美身段一流,得酒楼里一众男男女女心动不已。

    白姐也心动,她高价收来丽春院拈花会的名帖,当天晚上就去丽春院见识了这位异域美人,然后就一眼万年沦陷了。

    她当场放话,不准任何人动她的美人,三日后,她提钱来赎人。老鸨要是敢让人碰他,她定掀了丽春院的屋顶。

    多么豪横,霸气。

    老鸨自然不敢得罪堂堂白家大姐,好酒好菜上座,美人作陪,就把她灌趴下了。

    “那……我既然如此嚣张跋扈,横行霸道,目无法纪,怎么才过了一夜,就有人敢来跟我抢人?”

    “奴婢早上收到丽春院谴人送来的消息,情急之下也没细问。”丫鬟也是一头雾水,“我实在也想不出,这城里还有谁敢与白府作对。”

    褚珀摸着下巴,看来他们白家确实家大业大。

    马车很快到了丽春院的门口,今日的青楼人格外多,从她下马车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每个人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吃瓜表情。

    褚珀踏进大堂,一位风韵犹存的大娘立刻迎上来,“白大姐,您可算来了。”

    褚珀当场入戏,端起纨绔公子的做派,一甩扇子,扇了扇风,高贵冷艳地哼道:“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跟本姐抢人!”

    丫鬟在她身旁嘀咕,“姐,你这扇子从哪冒出来的?”

    褚珀:“……”变把扇子出来,意思。

    老鸨赶紧讨好道:“大姐,您昨夜走了之后,我就立即派人安顿好了日公子,将他里里外外洗得白白净净,就等您来领人了啊。”

    “可是今儿个一大早,便有人在砸门,点名要日公子,奴家本来想把人轰出去的,但他给得实在太多了!”老鸨到银子,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暗暗吸溜了下不争气的口水。

    褚珀冷笑一声,“呵,那人给了多少?”

    “三大箱雪花银!”

    褚珀转眸看向丫鬟。

    丫头看懂她的意思,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姐,您给青楼公子赎身这事,断不敢让夫人老爷知道,只能用您的私房钱。”她从荷包里掏出一把碎银,“全在这了。”

    褚珀:“……”就这?还想装霸总?

    老鸨满心钻进钱眼子里,期望他们两个大款赶紧起来,没留意她们主仆二人的动作,强制扭出纠结的表情,“奴家答应过大姐了,断断不敢失信,这不,就赶紧派人去给您通信儿了。”

    褚珀投给丫鬟一个安心的眼神,没事儿,白大姐膀子硬,咱们还可以抢啊,拯救失足少男,人人有责。

    老鸨一边着,一边把人领上楼,进了一个包厢。

    “来买日公子的顾客,正是这位。”

    褚珀顺着她的指引看过去,只见一名白衣若雪的男子坐在屋中,他头上带着一顶帷帽,白纱垂至胸前,将他挡得严严实实。

    但褚珀第一眼就看出来这人是谁了。

    怎么回事?这个幻境里,温竹影还有戏份?

    宴月亭,你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曹操,曹操到。一个人影从屏风后走出来,看到她时眼睛微微一亮,幽蓝的眼瞳灿若星辰,乖乖地行礼,“白姐。”

    褚珀愣愣盯着他,一时间呆住了。

    宴月亭穿着一身拖曳至地的红衣,衬得他雪肌玉肤,唇红齿白,长发半挽,用火红描金的离雀羽固定,如墨青丝垂在肩头。细细一看,他眼尾还描了妆。

    他许是哭过了,眼眶有些红,眸子也水润润的,低声道:“姐,我想跟你走。”

    褚珀一边欣赏美色,一边忍不住在心里再次感叹。

    宴月亭,你脑子里到底再想些什么?!

    直到现在,褚珀都想不明白,这个幻境到底代表的什么。

    耳边传来一声瓷器相撞的脆响,褚珀回过神来,终于把目光从宴月亭身上拔开,转向另一侧。

    温竹影淡然地坐在上座,身旁摆着他豪横的三大箱雪花银,慢条斯理地用茶杯盖拨着茶叶,“白姐一夜之间,可凑够了钱?”

    “稍等片刻。”褚珀抓住丫鬟,退出门去。拉着她走到角落,低声问道,“这城里是不是还有一个比白府更有钱更霸道的冷府,府中有个冷公子?”

    丫鬟眨眨眼睛,“姐,你糊涂了吗?冷公子是咱们城里有名的圣手神医,在东城开了一家医馆,您移情别恋前,一月三十日,您三十一日都在生病,就为了去看一眼冷公子。”

    她着拍了一下手掌,“就昨日你来了丽春院,所以没去医馆。”

    褚珀:哈哈,好家伙。

    她重新走进包厢,当着众人的面,两袖清风地一甩袖子,高声道:“我没钱,人是你的了。”

    宴月亭不敢置地抿紧嘴唇,身子晃了晃,似乎击太大,站立不住,褚珀连忙伸手揽住他,在他耳边低声道:“放心,他是我朋友。”

    宴月亭被她气息扫到,耳垂飞快红了。

    褚珀低下眼眸,在心里哇了一声。

    老鸨的下巴几乎掉到地上,不死心地走上前来,试图游她,“大姐,您怎么会没钱呢,您再加一箱银子,日公子就是您的了。”

    奸商,竟然想坐地起价。

    褚珀大方道:“君子不夺人所爱,既然这位公子喜欢,我便让给公子又何妨?”

    “咔哒”一声,温竹影盖上杯盖,将茶杯放到桌上,冷声道:“既然如此,就请交出身契。”他伸出手,对宴月亭道,“过来。”

    宴月亭转眸看了一眼褚珀,褚珀对他点点头。

    温竹影把人带出丽春院,后面跟着个跟屁虫,而且不经他允许,便跟在宴月亭身后,擅自爬上他的马车。

    温竹影一把将人拽下来,帷帽挡着看不清他的表情,语气有些恼,“你做什么?”

    褚珀眨眨眼睛,捂住心口,“呜呜我又犯病了,心口疼,喘不过气,我得看大夫,只有圣手神医冷公子能治得好我……”

    她趁着温竹影分神,手脚利落地爬上马车,挤到宴月亭身边,没好气道:“你到底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宴月亭一脸无辜,不明白她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