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心思烦乱 一定是她太爱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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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寿宫中, 太后将外孙女量了好一阵儿,才道:“出了趟远门,瞧着人倒是瘦了些。”像是又长高了点儿, 整个人看上去比从前沉稳了不少。

    昭昭躬身道:“让外祖母担心了,是昭昭不孝。”

    “行了,去了快三月,同哀家这一路见识了什么?”

    昭昭陪坐着, 只同太后了些这一路的见闻,坐了一时半刻,便听见外头有孩童稚嫩的啼哭声。

    太后被这哭声吸引, 她年纪大了,实在听不得孩子哭闹,这曾孙子抱来长寿宫后,日日都哭,她倒是想让孩子爹娘将孩子给接走,只是宣帝不许,她这当娘的总不能拆了儿子的台,只好作罢, 这头一个曾孙, 她心里头自是喜爱的,可她

    “外头怎么回事,怎么芸儿又哭了?”

    昭昭见状, 起身含笑道:“外祖母,我去瞧瞧吧。”

    太后点点头,“去吧,哀家也乏了。”

    昭昭福身告退,“是, 昭昭告退。”

    她出了寝殿,便见一堆嬷嬷宫人正在院中哄着那如今蹒跚学步,走的摇摇晃晃的皇长孙,皇长孙哭的脸通红,胖乎乎的手不住地指着长寿宫门的方向,“走,走……”

    看来这孩子不过一岁多点儿大,也知道如今同父母分别,就算走路还不稳,话也词不达意,也知道要离开这里,才能见着爹娘。

    昭昭站在廊下,看着那孩子,不由得想起了去年,这孩子周岁生辰时,安王夫妇何其疼爱他,安王夫妇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如今都在皇宫里,却见不得儿子,只怕心里也不好受,可这是皇上下的旨,谁不敢。

    她叹了口气,走了过去,宫人们见着她,忙请安,“郡主。”

    昭昭开口问道:“都免礼吧,殿下怎么一直在哭,外祖母都听见了。”

    芸儿已经哭的快要上气不接下气,奶嬷嬷白着一张脸,跪下请罪道:“殿下许是方才没睡好,起床就在哭,奴婢怎么都哄不住。”

    谁都知道,没睡好只是一个托词,这么大点儿的孩子,连奶嬷嬷都哄不住,那必定是因为想爹娘。

    昭昭将芸儿抱起,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哄,“我见他是想出去走走,不如我带他去园子里逛逛好了,去准备些热水糕点和殿下的厚衣裳,我们这就走。”

    她拿出手帕轻轻擦着芸儿脸上的泪珠,放软了语气,指着宫门的方向,“殿下,表姑带你出去玩儿,好不好?”

    芸儿一岁半大,却已经能听懂她的话了,见她指着宫门的方向,便探出了身子,往外拱,“走,走。”

    “欸,咱们走。”昭昭抱着他抬脚就要往外走。

    宫人慌忙上前阻止,“郡主,皇上吩咐过,不能让殿下离开长寿宫。”

    起了阵风,昭昭便将芸儿抱的更紧了些,“那你们就看着他哭?这孩子家家若是哭坏了喉咙怎么办?外祖母这会儿在休息,听见哭声岂不心烦?”

    宫人面露疑色,昭昭又道:“无事,舅父那儿自有我去。更何况我只带他去园子里散散步,这么大点儿的孩子,让他见见花草也好,我们也不去别处。”

    宫人看见她神色,一时竟有些心惊,眼前这位阿罗郡主,和从前所见,好像有些不一样了。出来的话带着让人不敢反驳的分量。

    昭昭也不管宫人如何想,只让宫人们拿来了毯子将芸儿给裹上,抱着就出了长寿宫的大门,宫人将此事告诉了太后,太后知晓了也没多什么,算是默许了昭昭此举。

    抱着比三头身高不了多少的豆丁,身后却跟了一大堆宫人,昭昭也没多什么,只出了长寿宫的大门,便让青眉上来前,低语道:“你去安王妃那儿,告诉安王妃,就我请她到园子里话。”

    青眉迟疑,“主子,会不会不大妥当。”皇上这是铁了心,要将皇长孙留在长寿宫,安王夫妇求过好多次,这一个月以来,都没能见上皇长孙一面。

    郡主这冒然让皇长孙见安王妃的举措,若是皇上知晓了,责罚郡主可怎么办?

    也是昭昭手劲儿大,芸儿在她手中不住扑腾,她轻轻拍着背哄着,此刻倒也安静了下来。

    昭昭轻声道:“你去就是了。”

    青眉这才没多话,径直去往皇后宫中。

    走到园子里,院子里栽种的花草树木,如今枝繁叶茂,花满枝头,看上去倒是一派热闹。

    只是芸儿抬头去看身边的每一个大人,见着都不是他想见的人,瘪了嘴,一双黑黢黢的大眼睛又蓄满了眼泪,眼见着又要哭。

    昭昭摘了一朵沁香的茶花来,吸引着他的目光,“芸儿,瞧这是什么?”算是暂时将他给哄住。她没带过孩子,这回是硬着头皮让自己同孩子待在一处。

    幸好,安王妃来的很快,比她预想的还要快。

    宫人们见着安王妃,纷纷请安,安王妃见子心切,哪里会管她们,走到芸儿跟前,便蹲下身将多日不见的儿子给抱在了怀中。

    她眼中含着泪,却不敢思念儿子的话。

    只疼惜的将儿子给搂在怀中瞧过片刻,心中得到慰藉,有了精神头看向周围。

    她眼眶还有些红,看见坐在一旁的昭昭,强笑道:“让妹妹见笑了。”

    昭昭笑道:“我见今日春色好,外祖母也在休息,便带着芸儿出来走走。”

    “皇嫂,我们在园子里走走吧。”

    芸儿紧紧地搂住了安王妃的脖子,片刻都不撒手。安王妃抱着他站起来,“也好。”

    昭昭话少,宫人也让她支开,离了四五步远跟着,安王妃低声同怀中儿子着话,终于走了两刻钟,芸儿就在亲母怀中睡着了。

    安王妃恋恋不舍地让奶嬷嬷上前来,将还紧紧搂住她脖颈的芸儿送到了奶嬷嬷怀中。

    “我出来这么久了,母后那儿还要人照顾,我这就回去了。”

    安王妃着道别的话,可眼睛却还留恋在儿子身上,她深深看过了一眼,狠心让自己偏过头去不再看。

    只同昭昭着,“今日多谢妹妹,以后妹妹不必为我冒险。”若非是昭昭,她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见儿子一眼。

    昭昭轻轻摇了摇头,只道:“今日天色不早我要出宫了,皇后娘娘那儿,我改日再去请安。”

    安王妃轻轻点头,强忍着眼泪带着宫人走出了园子。

    长寿宫跟出来的宫人们谁都不敢话,昭昭只道:“芸儿既然睡着了,我们也回去吧。”

    晚春时节,天黑的晚了,却也快到了宫中下锁的时间,她将芸儿送回长寿宫,又吩咐下去,“夜里你们也要多上些心,切莫让他哭的嗓子都哑了。”

    太后娘娘还在休息,她便只见了白女史,她明日再来请安,便离开了皇宫。

    让芸儿见了安王妃的事情,虽不是件大事,却有人很快就在宣帝跟前添油加醋的了许多。

    此事暂且不提。

    回去的路上,青眉也在问,“主子,皇长孙的事情,您真要插手?”

    昭昭正看着先前顾贵妃给她的几份考题,听见青眉这样问,她头也没抬,“总不能让他一直哭,我今日见着了帮一把也没什么。”

    忽而,她神色一顿,眉头微蹙着,带着几分不解,“青眉,你,我是不是爱管闲事?”是了,她可不就是爱管闲事,所以见着芸儿哭,就心一软,连宣帝的旨意都敢罔顾,借着逛园子的理由,让芸儿见了亲娘一回。

    起来,这简直就是让自己被放在火上烤,若有心人要拿此做文章,一句罔顾圣意,大逆不道就能让她受罚。

    她干嘛要管顾淮的闲事,她自己背负的还不够多吗?

    她同顾淮是的上来几句话,却也没必要管他。

    就算已经离湖州的事情,过去了一个月,昭昭心里却还是烦得很。

    这问题,问的怪异,莫名让青眉觉着昭昭不止是在让芸儿见安王妃一事,更像是别的事。

    青眉仔细想了想,才道:“主子心地善良,见不得皇长孙与安王妃母子分别之苦。只是婢子觉着,如今前朝后宫不平静,主子若是被人抓住了错处,恐是会招惹是非。”

    昭昭心烦的将手中的册子合上,撩了帘子朝外看去。她们马上就要走到朱雀宫门,离开皇宫了。

    这一眼看去却不紧,一眼就瞧见了身穿一身靛青色祥云仙鹤官袍的顾淮。

    他站在宫门处,似正在同身旁朝官着什么。

    他生的好,就算人群里,也是一眼就能被瞧见的存在。

    他穿着靛青色官袍,衬得他像是春日里的暖阳一般和煦。

    不知是不是马车的声音惊动了顾淮,他竟抬眼看来,二人目光相触,顾淮薄唇微动,似有话。

    昭昭放下了帘子,转头看向了另一边。

    隔着一段距离,顾淮都能瞧见那马车中的姑娘气还未消。

    许是见他走神,身旁的朝官唤道:“晏清?”

    顾淮收回了目光,致歉道:“抱歉,大人您继续。”

    他一时走神,没能听明白刘大人的话。

    刘大人继续道:“你身子不好,我也甚少让你来阁中当值,如今你既要求点卯了,每日便不可懈怠,且记住了?”

    “嗯。”顾淮轻轻点了头,而后同刘大人就在此处道别,各自上了回府的马车。

    自放下帘子后,昭昭便有些心不在焉,青眉全然看在了眼中。

    她知晓些事,却不完全知晓,只知道昭昭同顾淮定是在这趟湖州之行里,闹了矛盾,所以一向脾气极好的人,才会像现在这样,眉眼间都带着烦躁。

    可她也不好劝,只细细的着别的事,要的事也是件为难之事,但青眉还是了,“前两日,蓝家让人送来了喜帖,蓝姑娘同婚期定下了,五月十五就要完婚。”

    蓝家同郡主府有那么一段不愉快的过往。

    也不知道蓝家是如何想的,竟然还给郡主府送喜帖来。

    青眉心里有些忐忑,以为郡主心情会更不好,却见昭昭倒是很平静,“既人家送了喜帖,你准备一份贺礼就是了。”

    昭昭有些感慨,岳长翎同蓝家那姑娘,竟然都要成亲了。她听见这消息,好像半点儿不快都没有,唯有祝福。

    日子过得可真快,她马上就要在长安待满一年了。

    青眉见她还算平静,便道:“要婢子,蓝家这也太无礼了,上回撒谎的事情也未曾登门道歉,这回蓝姑娘要成亲了,却又眼巴巴的送喜帖来,是觉着咱们郡主府好欺负了不是?”

    青眉这话的在理,这世上没有将旁人的脸面踩在脚下,还要贴上去道贺的道理。

    便是昭昭不在乎,可事关郡主府尊严,天家威严,这蓝家姑娘婚宴,昭昭也不能去。

    “你何时也习得阿采的性子了?”昭昭哭笑不得。

    不过昭昭本就也没算去,如今回了长安,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

    而且,同蓝家,蓝姑娘,岳长翎的那段过往,就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那般遥远了。

    “好了,我不会去的。”昭昭又拿起册子看了起来。

    又过一日,宣帝召了昭昭觐见,果真是起了昨儿个她带着芸儿逛园子见安王妃的事情。

    宣帝神色平静,看不出他有没有生气。

    昭昭老实的将她的想法给了出来,“我只是想着,殿下年岁还这么,整日哭的嗓子都哑了,恐是对身体有碍。”

    “若是舅父能开恩,让殿下能时不时的见见亲母,殿下哭闹的少了,身子骨也能康健些。”

    “是昭昭擅做主张,此事同安王妃毫无干系,舅父要罚,就罚昭昭一人便是。”

    就算是皇子皇孙,想要养活养大,耗费的心力也要花上许多。

    如今皇长孙日日哭闹,如何能平安长大呢?

    更别提这皇长孙是宣帝的心头好。

    宣帝听到这里,哪儿能不知她是在为安王妃求情,不过她的有几分道理,而他这一月以来的怒气也都消了不少,也需要个台阶下,便吩咐下去,“让安王妃每过半旬上长寿宫请安。”虽是半旬一见,却也是宣帝做了让步。

    昭昭忙谢恩,“昭昭叩谢舅父不罚之恩。”虽她同宣帝都知道,她是为了安王妃能见芸儿谢恩。

    宣帝摆了手,让她起身,量着她的神色,“行了,让你来不是此事,你且同朕湖州的情况。”

    昭昭面色不改,着话,“能找到胡家偷挖玉矿的罪证,全靠四表兄机敏英勇,昭昭在旁也没能帮上什么忙。”

    “果真如此?”宣帝反问道。

    昭昭点了头,“是。”她同赵成义做了笔交易,只要赵成义还算是个人,这笔交易就能作数。

    幸而宣帝后头问了她几个湖州灾情如何,并州匪患情况,她一一详细据实作答了,宣帝听得面色都有些沉重,却点了头,不再多问。

    天子坐庙堂,眼睛所见,具是盛世繁华,想要知道民间疾苦,却又在知道后,不愿相信。

    宣帝心情不算多好。

    昭昭便将并州那周从良一家善举给了一回,“我想,若是朝廷能褒奖周家一番,也算是为民间行善的百姓立了名声。”

    宣帝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同一旁伺候的宫人低语了几句,宫人应了声,就出去传话了。

    宣帝有正事,却还不放昭昭离去。

    昭昭不免疑惑,便听宣帝又问她,“那你这一趟远行,同阿楚相处了三个月,你觉得他如何?”

    怎么好端端的提起了这事儿?

    昭昭警惕万分,斟酌起了用词,“四表兄从前性子或许毛躁了些,这趟远行后,想必能沉稳不少。”她这一路同赵成义,吵也吵过了,最后还算和好,可她完全没算要同赵成义忧什么干系。

    宣帝又问起,“那阿晏,阿晏这趟远行,可有收获?”

    昭昭抿了抿唇,半晌才道:“想必顾世子也是有所收获的。”

    她不知道自己的神色全都落在了宣帝眼中。

    宣帝又问,“你去岁生辰时,曾求朕,让你自己挑选位夫婿。”

    宣帝慢条斯理的着,昭昭神色一僵。

    “你如今身在长安,你爹你娘都不在身边,婚事自是朕得上几分心。”去岁的事情,如今半年一晃而过。

    宣帝仔细看着,他这外甥女果真是随了阿罗怙那武夫,身量比过年时,又高了不少,身形开始抽条,完全出落成了标致的大姑娘。

    民间姑娘,在这个年纪也都已经有了婚约。

    “今年你虚岁都十七了,姑娘家大了婚事还是早早定下为好,你可有相中的人选了?”

    自寻着梦中人的事情在岳长翎那儿失败了以后,昭昭已经好久没有想过她的婚事,宣帝这突然问起,让她脑子一片空白,一时做不出回答。

    她去年生辰那日,可是信誓旦旦的过,她要在长安找到一位夫婿,同她回凉州。

    一时,她想起还没有找到的那梦中人。

    一时,她脑海中莫名浮现出顾淮的脸。

    宣帝朝政繁忙,同昭昭了半个时辰的话,外头就有大臣等候着入殿来议事,便挥了手让昭昭退下,自去贵妃宫中。

    昭昭走在宫道上,一时茫然,一时不解。

    不明白她此刻心思烦乱到底是怎么了。

    她这一趟远行,来同顾淮相处的更多。

    一张榻上共歇了三日。

    她还,察觉到了顾淮的秘密。

    那个秘密,让她足以同顾淮绝交,是以返回长安这一路上,她都不想理会对方。

    可这些都不足以让她为此乱了心思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