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 10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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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城城主的所住之处,重檐飞阁、气势磅礴。

    于假山处静寂无声。

    夜幕里幽幽亮着灯火,悬挂的灯盏与楼阁交相辉映,茂密的草丛里,时不时有虫鸣叫嚷。

    两只绿油油的眼睛突然出现。

    凝夏被吓了一大跳,急忙扶着苏漾:“主子,这里这里怎么越走越偏僻了,咱们还是回去吧,皇上在院内,也没有人跟着咱们,要是有人心怀不轨怎么办!”

    苏漾从袖子中拿出火折子。

    一揭开帽,火折子簌地亮着火光。

    她的侧脸在火光里愈发明暗晦涩。

    “不,本宫想,应该确实是见着了熟人。”

    逃离的背影,她曾不下十次的见过。

    在梦里,在郊外。

    那处人迹罕至的大院里,空旷得凄清发冷的院落。

    只有稚嫩青涩的孩子,在屋内藏在被子里,捂着脸声哭泣。

    连哭也不敢大声哭的男孩,就住在那。

    一住就是五六年。

    原来他在汉城吗?

    苏漾点着火折子,循着草丛被踩扁的叶子找了过去。

    中途有路过好奇的侍女向她弯腰行礼,“瑜妃娘娘,您这是要往哪里去?”

    苏漾停住脚步。

    与其这样杂乱无章的找人,不如主动询问这侍女。

    既是城主府上的人,那必定是对一些秘事了解多些的。

    她站在台阶下,唇边勾勒出的一丝笑意慢慢浮现:“刚席间用膳时,本宫见着了一个人,她在树下站着,似乎想过来一起吃饭,又不敢,后或许是看见了本宫在瞧她,觉着冒犯匆匆离开了。”

    她嗓音温柔,似乎真的为那一个不敢靠近的妇人而担忧着。

    如此体恤百姓,侍女诚惶诚恐外,又多了几分尊敬。

    “娘娘,您那个女人啊?那女人是城主府上的一个远亲吴氏,与城主有点亲戚关系,之前是逃难过来的,城主夫人怜惜她,特意单独给了她一间院子住下,还拨了两个侍女伺候。”

    “但此妇人,来了城主府,整日念念叨叨着奴婢们听不懂的话,后来没多久就疯了。”

    她眼底泄露出同情和嫌恶,“娘娘是好心,但千万不要靠近她,她疯起来总是得了癔症似的,见人就骂,刚刚应该是婢子们没看住,才去了前院,叨扰娘娘了,希望娘娘不要因此对城主,城主夫人介意。”

    苏漾道:“本宫又不是那些睚眦必报的人。”

    凝夏上前两步,道:“那这个妇人住哪?能不能带娘娘过去看看?”

    这瑜妃娘娘都问出口了。

    年长的婢女自然不好再推脱,她让身边的婢女送茶去,自己的话走在前方,带着瑜妃与她的贴身大宫女一起前去,那个疯妇人的院落。

    吴氏住的院落前,杂草丛生,有些萧条。

    刚刚那俩绿油油的大眼珠子,就是吴氏养的野猫。

    野猫站在门口,冲苏漾龇牙咧嘴哈气。

    婢女一脚将她踢开,发出凄厉的惨叫。

    凝夏心扶着主子的,被这叫声叫得头皮一阵发麻。

    那野猫被踢了,也没跑,它在黑暗中看过来,匍匐在地上喵喵喵的叫。

    婢女道:“娘娘莫怕,这野猫发春。”

    苏漾摇头:“无事。”

    此处就是吴氏的院落?

    她目光看向带她前来的婢女。

    婢女道:“对,娘娘,这处就是。”

    她推开上锁的大门。

    沉重的大门枝丫一声,缓缓打开。

    吴氏今日应该是翻墙出去的。

    婢女恭敬的弯下腰,伸出去做了个请的姿态:“娘娘,您务必心些。”

    苏漾颔首,拎着裙角跨进门槛。

    这吴氏院子倒是大得很,想来城主对她尚有情谊,没有在住所吃食苛待于她,只是上了锁,禁止外出闹事。

    婢女眼底疑惑一闪而过。

    从前这疯女人吴氏,老老实实的从不翻阅墙出去。

    也不知今日怎的,突然就变成这样。

    苏漾脚步在下台阶时,微微一顿。

    她目光定在院落中间的那一池塘里。

    身边围着栅栏应该是防止人摔下去落入水中。

    玉白色的石头乃是大理石,而不是以前她所见到的,用奢侈玉质来建造的围栏。

    婢女恭敬道:“瑜妃娘娘,这是吴氏刚来时要求的,在她院子中间,打造一个池塘,用来养鱼,奴婢们以为她对鱼儿甚是喜爱,就放了两三条鱼进去,没成想她玩了两天,就没再往里面扔鱼饲料了。”

    “所以这池塘里,鱼儿干瘦得很,不如宫中娘娘们所养的鱼那本肥美健壮。”

    苏漾抓了凝夏的臂,支撑自己身体的重心。

    凝夏扶着她走过去,见她伸出,在大理石的围栏上轻轻抚摸着,神色间有些莫名的,让人看不懂,不太理解的东西。

    似是怀念。

    又似错愕。

    苏漾道:“这石头冰冷,倒是如出一辙。”

    婢女离得远,没听清她什么。

    年长的婢女低声:“这吴氏来了,霸道得很,城主给她安排了住宿,结果没想到她竟然找人翻修了一番,也不知当时她哪来的银子,明明是逃难来的。”

    苏漾道:“逃难,什么难?”

    “这吴氏,成过亲,夫家姓许,她自己本姓姓吴,叫什么月来着,奴婢们也了解得不是很清楚,不过知道的一点,她夫家不做人,长长殴打暴力,从前据是有个孩子,结果夫家”

    她轻咳一声,有些厌恶的:“这夫家,偏要和她行房,导致孩子流产,据怀孕不到两月,之后伤了身子,再也没有孩子了,而她夫家却张扬纳妾,一门一门的进。”

    这些都是老掉牙的,在城主府上流言。

    但凡是来城主府上,伺候两年的,都知道,北面院落里有个发疯的女人,逃难来的,被夫家打,千里迢迢跑到汉城投奔亲戚。

    原来这位亲戚,家贫穷得很,在当时还在别个府上当差的姑娘,施舍了一点银钱,导致他上京赶考有了盘缠,落得个不大不的官,在汉城从做起,已经坐上城主好些年了。

    所以这城主才如此感念。

    以至于疯癫了,都没丧良心将人赶出去。

    苏漾道:“这城主,确实是个忠厚孝义的人。”

    难怪发配汉城这么远,也能将汉城搭理得井井有条,还娶了大家闺秀。

    婢女偷偷的捂着嘴笑。

    瑜妃娘娘对城主有了一丝不错的好感,将来若是,哪怕随口一,在皇上身边能念头,不准也会将城主另派别处升官,而她们这些伺候城主夫人的婢女,也可以一起鸡犬升天。

    苏漾摆了摆:“本宫知晓了,你退下吧。”

    她今日来城主府上,与皇帝一同赴宴,穿得也是格外隆重华丽,方显威仪与气势。

    婢女应是,随后往前快速走去,点了吴氏院落里的灯盏后,才走至门口守着,没进来。

    灯光一亮,顿时将院落照得明亮。

    苏漾正打算离开围栏玉石,无意间往水中一瞟。

    也不知是不是她错觉,这件崭新的衣裳,她似乎从前着身过一般。

    在涤荡鱼里轻轻游过的涟漪里,她身着偏红偏正式的宫妃华丽衣裳,倒映在水面上,悠悠涟漪里,她看清了自己淡妆浓抹的脸颊。

    似曾相识。

    这个地方感觉给她越来越古怪了。

    这个吴氏,到底是什么人?

    凝夏扶着她,一步步上了台阶。

    门扉推开,里面吴氏凌乱着头发,正坐在桌边,桌上打开的食盒里,装着已经泛冷的食物。

    她似乎毫无所觉的一口一口往里塞,眸光涣散虚无。

    是中年女人。

    其实她看上去已经很老了。

    眼角纹路以及没有焦距的双眼,比宫中冷宫里的王氏,还要更像一个疯了的人。

    她画着乱七八糟的妆,脸颊胭脂擦红,嘴唇红艳艳得更是让人发憷。

    凝夏扶着苏漾的,更是不敢前进了。

    她怕这个阴沉的疯女人,伤到主子。

    若是伤到主子,她会拼命的掐死她!

    苏漾只看了这女人两眼,随后就被这屋舍内的屏风、布局惊住。

    她无师自通的去帘子处,用火折子点燃灯盏。

    随后又往内间看了看。

    空旷的屋子里,内间只有孤单单的一个枕头,床上摆好的被褥仿佛没被人用过,一直靠在那。

    她走进两步,深深蹙起了眉。

    转身重新回到这疯女人吴氏面前,神色冷肃道:“你是谁?!”

    这布局摆设,竟和她从前入梦的那间屋子,一模一样。

    这屋子外的那一方池塘,虽不不能完全复刻,但也昭示着某些看起来让人忍不住猜测的东西。

    难道

    难道这个女人,是曾经璇儿身边的侍女?

    璇儿看上去家世极好,所用器具无一不是精贵奢侈,而这间屋子简陋远远比不上。

    她是从京城被夫家虐待跑来汉城逃难,投奔城主的。

    那为何,这分毫不差的东西设计,与她梦境里的几乎一致?

    吴氏眼睛呆滞的抬起头。

    面前的女人容貌娇艳,一双眼顾盼神飞温柔明媚,但她眼底的疑惑几乎掩饰不住。

    那身衣裳。

    那是宫妃的衣裳!

    吴氏涣散的眼眸,少见的露出两分清明。

    “你,你是!你是皇帝的女人!”

    她失神的喃喃道:“你你竟是玄儿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