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第 118 章

A+A-

    圣旨先下,仪式还未举行。

    后宫之中先来庆贺。

    这次位尊的是瑜贵妃,大典操持自要比四妃礼仪高。

    不过是一起举行的,瑜贵妃如今在后宫地位最高,上面无人,她只需要在太皇太后、皇帝宫中行行六肃三跪三拜礼,而其他四妃,以及她嫔妃,因后位空悬,皇贵妃无人,则需要对瑜妃,行行六肃三跪三拜礼。

    从前苏漾压她们一头,如今还是稳稳的压着。

    只有乌雅贵人封德妃后,此刻与其他三妃平起平坐。

    就在今年木兰秋狝还未回来时,她在汉城提了两句乌雅氏和四阿哥胤禛。

    胤禛自跟在佟贵妃身边,没怎么和生母接触。

    后来乌雅氏又生了胤祚,一心养育胤祚,全心全意的扑在这个儿子身上,贵妃因产后恶露感染去世,自然养在她膝下的养子,送回了乌雅贵人那。

    明面上看着一切都好,实际到底如何,怕只有乌雅贵人,以及四阿哥胤禛知道了。

    如果猜得不错,很快德妃的妃位,就坐不稳了。

    就是还差个契。

    不过话丑在后,苏漾也不能完全的认定,这次乌雅氏封妃,后面一定会跌至谷底。

    毕竟如果一碗水端不平,或者稍有偏斜,都还算好,怕就怕别的事。

    德不配位,必有殃灾。

    苏漾含笑与她寒暄两句,让凝夏从库存里拿出,今日需要送礼的首饰。

    她送给德妃的,是一串珊瑚念珠,其中有0颗珠子。

    是上次封妃时,康熙让内务府送来的赏赐。

    这珊瑚念珠,颜色鲜艳明亮,与乌雅氏向来对外的形象有所不同。

    乌雅氏妆容淡雅,衣着也是稍微素净。

    这串珊瑚念珠,拿在她中,看起来格外的迥异,不像是首饰,更像佛珠一些。

    乌雅氏依稀有点感觉,这瑜贵妃,似乎在用这串念珠,向她传递什么消息。

    她认真的瞧着瑜贵妃的神色,却恍惚感觉可能是错觉吧。

    瑜贵妃若真有话想,何必借用这珊瑚串来暗喻呢?

    随即,德妃不再揪着这点莫名其妙的感觉。

    现在四妃齐到长春宫,别的嫔妃也来了。

    封的封,提位的提位。

    6年大封至今,已经过去了六年。

    而苏漾仅仅一年时间,连升两级。

    妃至贵妃,快到不可思议。

    好像也恰如其分的,一次因多年终于有了身孕冲喜,一次因找到母家而庆祝。

    就算不合理,也因太皇太后没有阻拦的意思,也变成了合理。

    德妃桌下揪着帕,暗自磨牙。

    她苏漾倒是运气好,不得了皇上的欢心,连太皇太后的也偏向她那边。

    以前诟病的是她无背景家世,所以才迟迟上不了位。

    这大概是德妃以外,许多人的唏嘘。

    荣妃自见到皇帝是如何与苏漾相处之后,已经对奢求皇帝宠爱不抱希望了,今年的选秀大搞,那仁孝皇后的妹进宫,不也得了皇帝冷脸了么。

    她只要好好养儿子就行了,没必要再这细枝末节上继续去争,没必要。

    “恭喜贵妃姐姐。”

    荣妃向她道喜:“听闻姐姐怀孕之后喜欢吃酸的,这有民间俗言,酸儿辣女,肯定是个阿哥!”

    宜妃颔首:“阿哥也好,皇女也罢,总归是皇上心尖尖的。”

    其他妃子附和的笑了起来。

    如今除了瑜贵妃,就是同时协助掌摄六宫的宜妃与荣妃。

    之后这中的权利,怕是得脱还回去,但现在皇上还未曾有这个意思,因此在四妃中,唯宜妃与荣妃为大。

    惠妃这次升了妃位,也没有见与平日有多大变化。

    她安静的倾听着。

    苏漾跟她不是特别熟,她怀着宝宝,孕妇嗜睡,易累着。

    因此与他们寒暄了一番后,回到内间休息。

    之后这正殿内的其他人,互相道喜出了长春宫。

    凝夏扶着苏漾坐下,道:“主子,今天那些人的脸色,真好看。”

    苏漾揪了揪她鼻子,笑道:“你怎么和容嬷嬷越来越像了。”

    凝夏摸了摸脸,又不知从哪拿出块镜子,左瞧右瞧看半天,松了口气。

    “主子,嬷嬷是赏年纪的宫女,别人对她的称谓,奴才才二十来岁呢!”

    她委委屈屈。

    苏漾安抚她两句后,又见她神采飞扬。

    凝夏和多鱼在一块后,性子倒是外放许多,与从前那个处处恭敬有加,处处谨慎的凝夏,微有变化。

    心谨慎,该严肃的时候严肃,还是一如既往。

    多鱼将人送完了进来,拿着今天内务府送来的贵妃娘娘因穿着的冬朝服,端着托盘过来,道:“娘娘,您试试合不合身?”

    苏漾点点头。

    屋内红罗炭烧着,就算剩了一件里衣也不会感觉到冷。

    她一一的穿上,先是圆领对襟、缺短袖、后开裾等,前胸织绣正龙,后领的绦为金黄色,精致美丽得让人眼前一亮,随后朝褂是与袍前,挂彩帨、镂金饰宝的领约,脖颈上挂三盘朝珠,头冠等等,全部在一块给戴上。

    因怀了身孕,不宜穿花盆底。

    于是这次皇帝特意没让赶制花盆底,而是一双平鞋。

    这穿衣繁杂,全部归好穿在身上时,简直换了一个人似的。

    肤白如雪,一双明亮的眼睛,涤荡着悠悠水色,氤氲着浅浅雾气,精致的眉眼间。

    她平静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忽然发觉,离当初那个,一心担心命玩完,吃的穿的都不算很好的女孩,已经离得很远了。

    因着她和皇帝的这段缘分。

    哪怕将来皇帝再怎么样,也不会在重新落到那个地步。

    这就够了。

    一身朝服,足足二十来斤。

    苏漾穿在身上,感觉好像背了铁似的,稍微走两步就浑身出汗。

    愉人先悦己,她自己先穿上身看看,合不合身。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苏漾觉得这袖口衣襟之类的,竟非常合适,没有一点是大了,或者了的意思。

    封妃时,尚衣局的人来过一次,给她测量了三围。

    这次的衣裳,应该也是上一次留下的笔记。

    凝夏盯着她愣了好一会儿,才笑起来:“主子主子,你真漂亮!”

    多鱼过来摸了摸她腰身:“主子,腰会不会了点?”

    苏漾如今有了接近六月的身孕,肚子凸显。

    多鱼怕这个万一腰间这块不合身,就需要改制。

    苏漾对她摇头。

    这清朝的衣裳几乎都是宽松款式,她穿上也看不太出自己有孩子的迹象,足以证明这尚衣局还是有两下子。

    穿衣半个时辰。

    脱衣更是要极为心。

    等全部脱下来后又换上新的衣裳。

    苏漾擦了擦头上的汗,莞尔一笑:“凝夏你本宫漂亮,皇上明日见了,会不会很惊艳?”

    凝夏认真凝重的点头:“皇上肯定会夸主子的。”

    多鱼也跟着附和。

    第二日庆典,引銮仪卫抬至贵妃的长春宫,随后在门口外设贵妃仪仗,里外东西各设着节案,香案、册案以及宝案,正使拿着圣旨交于内监,之后一系列的礼仪繁冗复杂。

    直至女官引着身穿朝服的苏漾,拜位北面。因身孕一事,许多礼节都减少了。

    比如跪拜叩拜之礼。

    她站在那,向着北面,前面是女官宣读册文、宝文。

    苏漾安静的听着,这时脑子里什么都没想,一片空明。

    这次和上次,仪式要规矩奢侈了许多。

    不用跪下行礼,她就站着受了封,然后才看着画扇姑姑难得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

    实话,这次是画扇女官来引礼,苏漾很意外。

    她以为那次来长春宫教她规矩的画扇,可能早就被皇帝给逐出宫了。

    不过她倒也不是心眼的意思,只是比较惊诧。

    画扇姑姑笑道:“贵妃娘娘,接册、宝吧。”

    苏漾点头,上前双摊平,微微低着:“谢主隆恩。”

    画扇笑意不减:“贵妃娘娘,礼毕。”

    贵妃需要做的事,已经彻底的完了。

    而其他宫中,也同时在进行册封的典礼。

    皇帝在乾清宫遥遥的等着,等女官将苏漾迎来乾清宫。

    上次封妃苏漾去太皇太后慈宁宫行六肃三跪三拜礼,这次不用。

    反而她来了慈宁宫,又去了乾清宫后,与帝王闲话了两句,才回到长春宫,等着其他嫔妃,一一来她跟前行礼。

    准备好的赏赐礼物,由多鱼端着,凝夏沉静的念着赏赐的礼物。

    先是荣妃,宜妃,之后一一来了她跟前。

    无一步周到。

    昨天那是意思,来庆贺的,今天依着规矩来,需要与她行礼。

    等外面天色渐黑,苏漾有些乏累时,康熙从乾清宫过来,一进门就淡笑着将她拉着坐下。

    “怎么样,朕这个礼物,比那什么兀良由的那串贝螺好吧?”

    苏漾:“礼轻情意重。”

    她有气无力的受着康熙变脸,懒洋洋道:“那串贝螺,妾身就没放心上过,俗话无功不受禄,妾身要那东西来干什么?难为皇上您还记了这么久。”

    康熙刚才语气中的隐隐雀跃。

    被她揶揄得顿时没了。

    “一串贝螺,朕从来没放入眼里。”

    他给苏漾揉了揉脖子:“朝服和头冠,加起来是有些重,还好朕让他们免了你跪拜的礼,就不用弯腰蹲下了。”

    苏漾冷哼道:“你看哪家孕妇还让人跪下行礼的?”

    康熙轻咳一声:“就你能。”

    也不知是不是苏漾的错觉。

    她觉得自从两人挑开身份后,那一层虚无缥缈的薄膜也不见了。

    好像她知道站在她面前的这个,沉稳的男人,是哭包时,虽然形象一时间没有关联上,但无疑让她安心许多。

    从前是不了解他的过去。只觉得这男人,除了床上外,其他地方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哪怕两人开始打趣,也觉得没有走过心。

    康熙弯下腰来,倾听她腹部的动静。

    “之前你,这胎像还未成型,这六个月大的,应该有心跳了。”

    皇帝凑到她肚子前面,听了半晌,发挥自己平生最大的听力时,也只勉强听出来,一丝丝微弱细的心跳。

    苏漾轻轻一笑:“全都给你懂完了算了,闻太医都,这五六个月大的孩子,还不会踢人呢!”

    她仿佛在嘲笑康熙的这个幼稚的行为。

    康熙不理,又听了一会儿,突然耳朵好像被什么踢了一下,急急忙忙抬起头,震惊道:“他踢我!”

    苏漾:“?”

    “踢你了吗?”

    康熙是,她才认认真真的感受一番,体会这胎动的感觉。

    可是没有啊!

    她没有感觉到有踢肚子。

    “听错了。”苏漾吸了口气,不太服气,“他都没踢我,就先踢你,肯定不喜欢我这个做额娘的。”

    康熙起身,拉过她的,心的往自己膝上一放。

    “崽子要是不喜欢额娘,朕就揍他!揍到他喜欢为止!”

    苏漾:“”

    “他真的踢了!”康熙诚恳道,“你之前没感觉,不准是因为朕没来,他一见到阿玛,就觉得喜欢,所以对朕做出反应了!”

    “你不要无理取闹!”苏漾笑着推开他的,自己摸上肚子。

    玩笑归玩笑,要是真的孩有动静了。

    她也不能落后。

    屋子里温暖如夏日。

    苏漾撩开衣服,看着微微鼓起来的肚子,沉思:“乖宝宝,要是不动的话,以后额娘不给你吃烤鸡。”

    康熙:“”

    “他听不懂的,”皇帝认真的给她作解释明,“宝宝听不懂!”

    从肚腹间微微传来了一丝动静。

    苏漾惊讶得差点跳起来:“谁的,她听懂了好吗?”

    “天天给她做胎教,要是太笨了,以后带出门,我不是我生的。”

    “不是你生的是谁生的,”康熙笑道,“赖皮,难不成是朕来生的?”

    苏漾轻呵一声:“了你也不懂,算了。”

    她放下衣服,穿好其他的外裳,拾掇拾掇着,准备洗漱睡觉了。

    皇帝同她一块洗漱后躺在床上,抱着她,深深的呼吸一口气。

    “终于。”

    他能给的,一定会毫无顾忌的给她。

    苏漾躺在他胸膛前,听着他不快不慢的心跳,道:“什么终于?”

    她确实不知道,皇帝在想什么,这终于又是指的什么。

    不过肯定想的不是坏事。

    苏漾抓了抓他,从被子里拿出来,道:“皇上,你觉得咱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好?”

    孩子还未出生,她就开始想着取名了。

    皇帝有个家族的姓,爱新觉罗,她孩子以后也是这个姓氏,之后的名倒是可以好好考虑。

    要好好活着长大,肯定不能像她那些哥哥姐姐们一样。

    草根丫蛋好养活,就是难听。

    肯定不能叫的,以后不准还会受到嘲笑,那听起来多磕碜。

    万一以后史书上写着,某天这瑜贵妃心思一转,将自己儿子/女儿,取名为丫蛋、草根,流落后世简直是当场处刑。

    当场处刑就远了。

    隔了几百年再处刑,也很让人臊。

    “女儿叫娇仪,皇儿叫胤园,团团圆圆的园。”

    这娇仪倒是有两分味道,这胤园,园是不是有点太那什么了?

    太俗气了?

    苏漾心思转念,“皇上,这园字何解?”

    “通缘分的缘,寓意你和朕之间的这段不平凡的感情。”康熙在她耳侧,轻缓的呼吸着,低声,“也是希望我俩,以后也能平安顺遂度过。”

    “苏苏。”夜里风冷,窗外簌簌下起了雪。

    噼里啪啦的雪滴子在打着房梁,皇帝就在这温热的被褥里,与她耳鬓厮磨的,“苏苏,以后也不要离开朕,好不好?”

    呼出的气像白雾一般很快散去。

    苏漾脖子耳朵都在痒,她无意识蹭了蹭皇帝的脸,想缓解一下痒意,结果蹭上去了,才知道这不是布料,不能止痒。

    她努力镇定下来,耳根却微微泛起了粉色。

    “妾身不是一直在皇上身边么,皇上何出此言?”

    从胸腔里发出的沉沉闷笑,康熙用力的拥紧了她,温声道:“别装傻,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妾身不明白。”

    苏漾平铺直叙道:“难道皇上还怀疑,妾身能插了翅膀飞了不成?”

    她努力扭过头,试图背对着康熙,却被他轻而易举的捞在身前,面对面的,直视着。

    他眼底藏着诸多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仿佛隐忍了许久,在今天,终于忍不住迸溅出来,如热锅里倒下的冷水,四处飞溅。

    炙热的、一腔热情。

    飞溅得烫人灼烧。

    苏漾面色镇定,眼神瞟向别处,不敢看他。

    她浑身都在发热,脸发着烧。

    从前信拈来的谎,此刻也变得无比的孱弱,仿佛一击即退。

    她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挣扎了下,想起身去喝点水润一润。

    看是不是晚上没喝水的原因,导致她所有话都不出口。

    是的,这中情况不是在今天,也会在以后出现。

    她当时少女时的模样,出现在三岁的孩子面前,后来再次出现,还是十几岁的样子,是个人都会想,为什么会这样呢?

    难道十几年二十几年过去,你都不会变的吗?

    不会变老,不会衰弱。

    那十几年里,为何找不到你?

    这些都是问题。

    她没想到,秋狝皇帝无意间让她得知了真相,当时未什么,以为只要忽略就不会出现。

    但没想到,康熙这么急切的,迫切的想知道。

    刚才脑子没转到那去,苏漾现在才终于想明白了。

    这个园,哪是团团圆圆,缘分的意思?

    这园四处封闭,团团圆圆四个字全都是封口。

    摆明了想封住她的路,不让她离开皇宫,不让她离开皇帝的边上。

    这外间的大口,就是天罗地。

    她还在想,这样彼此静默安安稳稳的过下去,不好么,为何非得挑开那最后一点。

    还没等她考虑出策略来,一个吻就轻轻的落在了她唇上。

    温热的、焦躁的。

    开始如蜻蜓点水般,只轻轻的在外围研磨,像从前她在乾清宫里,老是磨不开墨一样,开始轻轻的,后来又大力的,自暴自弃胡乱的搅拌。

    那润湿的唇触了进来。

    顷刻间变成了强势的,不容拒绝的深吻。

    苏漾被他吻得呼吸都快没了,趁他松嘴前,狠狠的吸了两口气后,又被吻住了。

    好一会儿,才把她松开,声音里搀着蓬勃欲出的色气,沙哑地道:

    “想好辞,怎么应付我了吗?”

    苏漾喘了喘气,下意识摇头,结果没摇到一半。

    她被搅拌成汁的脑子,终于成了形,回神:“你,你炸我!”

    康熙瞧着她发红的眼尾,氤泅着无辜的一点水光。

    安静片刻,忽地:“其实,朕也没那么喜欢孩子。”

    苏漾眉梢一跳:“你”

    他平时来黏黏糊糊,总是要听有没有胎动,孩子有没有回应。

    这明明就是很喜欢的。

    怎么突然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