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第 130 章

A+A-

    永和宫里,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看向了抿着嘴,还没话的胤禛。

    掩在袖口下的腕,紧紧掐进了肉里,德妃乌雅氏不动声色的咬着后牙槽,目光沉沉的注视着四阿哥。

    她莫名有种,掌控不了眼下局势的感觉。

    甚至连胤禛的心思,此时都有点捉摸不透,他向来是闷葫芦,也不爱和她这个亲娘敞开心扉话。他弟弟胤祚,整日下学回来,粘着她撒娇,哪像他。

    胤禛从佟贵妃离世后,回到她身边,从来没有过。

    没有过像样的母子亲情,多点的亲昵都不曾有。

    可她毕竟是胤禛的亲娘,谁会不爱自己的儿子?

    四阿哥若是去了长春宫,瑜贵妃会像她这么爱胤禛吗?

    “禛儿”她忍不住出声,叫他名,“禛儿,你”

    天平早已不知在何时,倾落向了另一端。

    四阿哥不等她完,快速道:“本皇子愿意。”

    他伸出去,“阿玛了,种痘成功后,拥有天花的免疫能力,将来不会再得乐这个病,现在半月从偏殿出来,就算瑜额娘拉着胤禛的,也不会有问题的。”

    “不会被感染的。”

    他一字一句,流畅而缓慢,任谁都听得出他语气里的认真,坚定道:“胤禛愿意去长春宫,和您一起住。”

    的同时他伸出,放入苏漾早已准备好的掌上。

    从前皇帝总爱握着苏漾的,两只一大一,看起来极为反差。

    苏漾的指骨节,更细更软,仿佛是更需要人保护着;但她此时,却以一种守护者的姿态,将胤禛的,包裹着合拢,不容拒绝的往自己身边一拉。

    将他完美的护在身后。

    苏漾笑着看向德妃:“四阿哥愿意呢。”

    她彬彬有礼,颔首轻笑道:“本宫见儿心喜,今天就想带他回去,德妃妹妹可有意见?”

    身后的胤禛,悄悄的抬起脑袋,看向面前这个女人。

    地位陡然转变,让他不禁开始想象将来和苏漾在一起生活的日子。

    从此就是他的额娘了。

    他们会度过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一起快乐的生活。

    时常总是令他伤心难受的额娘,憋红了脸,一句反对的意见都卡在喉咙里,然而她还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对贵妃娘娘的礼仪,隐忍着咬牙切齿,努力平静地。

    “禛儿愿意就好。”

    躲在苏漾身后的胤禛,声的传来一句:“我愿意。”

    至此,苏麻喇姑再次出声,她开始做起乐和事佬。

    “今天大好日子,四阿哥刚治好天花,各宫娘娘们玩的开心些,奴才宣了懿旨,急着回慈宁宫,便不多叨扰众位了。”

    她告辞离开。

    席间重新恢复了热闹。

    苏漾拉着四阿哥的,往自己位置坐过去。

    胤祚蹬蹬噔的跑过来,睁着一双水润的大眼睛,哭腔道:

    “哥哥,胤祚舍不得你,你不要离开好不好?”

    胤禛任由他乖乖的抱着自己脖子,声跟他话。

    苏漾听了一耳朵,大概是去了长春宫,每天还会去尚书房上课,都能见的,不要哭。

    那边的德妃脸色不虞,目光往她这连连瞟来好几眼。

    苏漾端起茶杯,遥遥的敬她。

    德妃直接被激得冷下脸,猛地起身往屋内进去了。

    坐在她右边的荣妃,暗暗的竖起大拇指。

    “牛!”

    苏漾轻轻挑着眉梢,含笑不语。

    好一会儿德妃才从殿内走出来,看上去像是重新补了妆,脸色稍微好了些。

    庆祝四阿哥脱离天花折磨控制的宴会,至中午烈阳下散了。

    其余娘娘各回各宫里,只有苏漾还在永和宫内,看着来往的宫女,准备去收拾胤禛的东西,读书的课本以及其他的衣物。

    长春宫和永和宫,距离稍微隔得有些远。

    胤禛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他拉着苏漾的指,脚步轻快地往另一处偏殿里去。

    这一处是之前,胤祚带着皇帝来过的玩具屋。

    胤禛径直将苏漾带到属于自己的那个玩具箩筐里。

    他语气心,抬起发红的眼,看向苏漾。

    “额娘这些。”

    箩筐里许多装着的是,苏漾送给他的礼物。

    以前胤禛是佟贵妃养着,佟贵妃不喜欢她离四阿哥太近,她当时因着德妃对孩子的想念,有过一两次牵线搭桥,奈何德妃心里没点数。

    苏漾蹲下身来,将他的玩具亲自准备收起来。

    那些早就泛黄的竹蜻蜓,蚂蚱,轻轻一碰,就跟散了架似的,稀里哗啦全给烂了。

    胤禛一张脸紧张得不行:“儿臣,儿臣不在意了,坏了也没关系。”

    苏漾轻叹道:“这些玩意儿你还收着,要真喜欢,明日再给你编两个。”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她索性这些东西也不收拾了,直接站起来拉着他往外走,“旧物多是腐烂,四阿哥要往前看,不管过去如何,环境怎样,未来通天大道摆在面前。”

    永和宫外,贵妃娘娘的依仗早已备好,繁复华丽的轿撵下翘,一柄巨伞撑着,为轿撵中的贵人乘凉。

    永和宫内,苏漾拉着迟疑的,有些想往回看的胤禛。

    “别回头,别心软。”

    德妃就站在门口,往下几步台阶直走,就能直达永和宫外。

    从偏殿里走出的苏漾,执着四阿哥的,两人背向她,一步步离她越来越远。

    指甲深陷进木桩里,德妃也未曾感觉到疼痛。

    她眼见着四阿哥即将跨过门槛离开,忍不住轻喊了声他名字。

    胤禛步伐一顿,定在那。

    她以为四阿哥会回头看她一眼。

    今天跨出了这道门,就算将来某一日瑜贵妃身死仙逝,胤禛也不会再回到她身边了。

    好像从他打娘胎里,呱呱坠地送养至佟贵妃那,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梦醒了,她儿子又回到她身边来。

    今天的这个梦,又再次成为了现实。

    胤禛没有回头,在门槛前,日光从永和宫外照耀进来,两个人牵着,像两道落在阴影里的影子,的那个他抬起下巴看向大的:“额娘,我们怎么不走了?”

    苏漾笑了起来,胡乱揉了揉他脑袋:“额娘以为你还想话,既然不想,那咱们就走吧。”

    随后她率先一步跨过门槛,拉着胤禛上了轿撵,她微低着头,示意凝夏可以出发了。

    一个中气十足的公公,淡笑着扫了浮尘,尖利道:

    “贵妃娘娘起轿!”

    “你们可得仔细着点!”

    一行人从永和宫外,浩浩汤汤的离开。

    德妃再也撑不住,从门口滑跪在地,大宫女焦急的走过来,想搀着她起身。

    殿前狼藉还未全部收拾。

    像一场灿烂绽放过的烟花,留下的一地痕迹,徒留冷清。

    德妃双捂住脸,痛哭失声:“滚开!”

    庆祝宴后,永和宫仿佛成了一道无人问起的冷宫。

    皇帝那日来了以后,就没有再进过门。

    懿旨下来没多久,皇帝口谕命德妃禁足一年,不可出永和宫,明面上看似只是禁足,待遇什么都没变化。

    或许她还得感谢自己的儿子胤祚。

    没有胤祚,出了对皇子照顾不周等等情况,怕是要夺了封号,降为嫔。

    *

    又是一个艳阳天。

    娇仪能稳稳当当的下地,蹦蹦跳跳了。

    四阿哥抱着她去御花园玩,看她的姐姐们,在御花园内踢毽子,玩蹴鞠。

    “哥,哥哥!”

    娇仪愤怒的,想挣开他的双:“我,我也要,去玩!”

    她话还不太利索,走路也只能磕磕绊绊的,四阿哥带着她出来,身边还跟着几个宫女,随时预备着突发情况。

    胤禛把满脸红扑扑的娇仪放下地。

    心的环抱着她的胳膊,一步步往前走。

    凝夏心惊胆战的在一边守着,忍不住道:“四阿哥,格格她腿还软,您心些。”

    胤禛抿着唇,朝她微微的笑了起来。

    他发觉别扭,很快又低下头,轻咳一声,跟娇仪:

    “娇娇,哥哥给你看蜻蜓好不好?”

    娇仪噘着嘴:“骗纸!才没有!”

    这四五月的天,额娘了,没有蜻蜓。

    胤禛让凝夏接过娇仪,离开片刻后回来,里拿着几根细长的草。

    他盘着腿坐下,将娇仪抱着:“你看啊,这是草对不对?”

    娇仪困惑又茫然不解的点头。

    对呀,是草

    哥哥的蜻蜓在哪呢?

    时迟那时快,胤禛上咻的一下,草不见了。

    眨眼间出现在她面前的,就是一只展翅欲飞的蜻蜓。

    绿意盎然,可爱有趣。

    完美缝接,没有丝毫凝滞的状态。

    仿佛凭空出现。

    娇仪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抓着他的这边瞧一瞧那边看一看。

    “四哥,你又逗娇仪了!”

    恪靖格格走过来,笑吟吟抢出他背在身后另一只里的几根草。

    娇仪一看见失而复得的草,又低头看胤禛上的绿蜻蜓。

    她黑白分明的眼,在日光底下被照得如同琉璃般,漂亮而澄澈。

    娇仪猛地将胤禛上的蜻蜓抢过去,捂着怀里,谁也不给看。

    恪靖笑得乐不可支的捂住肚子,“四哥四哥,这次你的把戏被妹妹我拆穿了吧!”

    “看你以后还怎么哄娇仪。”

    胤禛将娇仪抱起来,不理她,去了另外一个地方玩。

    他今年也不过六岁,身板在苏漾长达一年的时间里,强壮了许多,消瘦的婴儿肥仿佛又重回他脸颊上了,明明自己也是个孩,抱起娇仪来,稳稳当当,不会让人觉得心中发慌。

    不远处坐在亭下的苏漾,目光随着亭下的孩子们转动着。

    她捧着凉茶,口轻啄。

    康熙执着玉色茶杯,没有入口,神色平静。

    这时节太阳还不算燥热,再过一两月,又是一年盛夏暑日。

    苏漾将目光从场外,转移到面前这个男人身上来。

    “最近宜妃妹妹,总来问妾身,问何时准备交接她中的事情,荣妃妹妹也过来催了一次,妾身生也生了,月子也出了快一年,现在娇仪也会走路了,何时来交接,她每天忙着种后院那块地,快种出花来了,烦得很,没时间和宜妃搞六宫。”

    “皇上,妾身去年过这事,您您有点想法。”

    她笑盈盈的看过来,道:“您也给妾身个准数,到底怎么办?”

    怀胎十月,再修养一年。

    她这身子骨是愈发懒散了,什么都不乐意去想,宫中事务也有凝夏和多鱼在准备着,她也无需过多烦心。

    现在可真正的算得上是,曾经梦寐以求的咸鱼生活了。

    可这荣妃和宜妃一起过来,话里话外都是请辞之意。

    分明就是看不惯她整日悠闲。

    苏漾放下茶杯子,一撑着侧脸,一搁在桌上,懒洋洋的掀起眼皮瞄他。

    “请辞便请辞了,”康熙剥了两颗荔枝,放入盘里推过去,淡淡道,“你是贵妃,掌摄六宫理所应当。”

    “”

    大白天的晴天霹雳。

    苏漾懒散的表情裂开:“你去年不是这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