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第 1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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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境里所做的,部分似乎会延展变成事实。

    那这话就得通了。

    康熙没有将精力太过放在这个缺口上,他从慈宁宫回来,里多出了一个淡蓝色白瓶。

    他将枕头下的淡蓝色白瓶拿出,来回端详凝视。

    一模一样,没有任何端倪可言。

    他想,他大概知道苏苏最后瞒着他的秘密了,也知道,为什么她会这么紧张。

    梦中醒来时,无需有人点拨,无师自通了下一次入梦的规则。

    也知道了这个是用来干嘛的。

    许愿成真,他的愿望会实现。

    一共有三次会。

    而他现在所拥有的,应当是最后一次会了,以后再也不会有。

    或许他当年从天花疟疾里,完好无损的活下来,也并非是那么简单的,在当年太医口中的是,天降神迹,太奇迹了。

    明明快要死去的孩童,只一夜之间,就从天花的疟疾里活下来,且拥有了对抗的免疫能力,此后这种病,再也无法困扰到他。

    真的是天降神迹吗?

    连太医前夜都无可奈何的摇头,准备后事收尸。

    那晚濒临死亡的感觉再次回想起来,依旧一股森冷之气围绕周身。

    康熙在梁九功不解的目光里,大白天的点亮了灯火。

    他注视着火光,眼前出现了噼里啪啦的一阵烟花炸响。

    西华门郊外的庄上,那晚夜里满城烟花,在天际犹如流星划过,是了,当初烟花过后就是流星,而那真正的流星如圆月,是深黄色的,才不是苏漾的所谓的淡蓝色。

    就是白瓶里面装的星星点点。

    他当年被召回宫中,能顺利登基为皇,也有一部分拥有对抗天花免疫能力的运气,皇玛嬷对他的看重,也以此为始。

    皇玛嬷不会让一个将来随时可能患上天花疟疾的人,来坐这皇位。

    因为她儿子福临,他的阿玛,就是死于天花之中,可见她对度过天花的阿哥们的看重。

    自古皇位争夺,兄弟阋墙,刀光见血,而他自在宫外长大,近八岁才回了宫。

    白日里的火焰,并不显眼,站在灯盏旁的康熙一言不发。

    梁九功在愈发安静的氛围下,低下头,尽量不去打扰皇帝。

    好一会儿,他听见万岁爷开口的嗓音几近沙哑。

    “摆驾长春宫。”

    “嗻。”

    长春宫里,荣妃主动拨了柑橘,尝了一口,被甜倒了牙,又分给苏漾一半:“贵妃娘娘,您怎么看着心事沉沉的?”

    她笑着摇头叹气,主动给贵妃找好了理由:“难道是昨夜没睡好?”

    苏漾确实昨夜没怎么睡好,今早上特意在眼底打了点粉,没想到荣妃眼睛竟也尖,瞧出来了。

    “难为妹妹这般细心。”

    苏漾平淡的吃了口送上门来的橘子,下一秒被酸得破了功,直接皱起了眉头。

    荣妃故作心疼似的怪样,笑她:“娘娘这样,妾身才稍微感觉到您有了点真实。”

    “此话怎么讲?”

    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的苏漾,将中的柑橘放至一旁,表示洗耳恭听。

    荣妃拿帕子捂着嘴笑,笑得眼角细纹都出来了。

    “身在其位,自然表露出来的,和初见不一般啦。”

    她无意在这话题上多聊着,三言两语带过后,问:“格格呢?”

    苏漾还在回味她刚刚点到为止的聊天,随口道:“缠着她哥哥去射箭去了,过会儿应该要回来。”

    “没想到娇仪格格,爱好骑射,”荣妃轻叹一声,“荣宪时候玩了两把就不喜欢了,现在整天埋在琴棋书画里,是要给瑜娘娘,好好画一幅画呢,妾身这个亲额娘,都还得往后稍稍。”

    荣妃有些醋,“荣宪可喜欢娘娘了,长大的孩子半分不由人啊。”

    苏漾嗔她:“这才多大呀,妹妹就开始胡思乱想了,荣宪学着这些,将来也是个才女呢。”

    到荣宪,苏漾想起了她的年龄。

    今年十岁了,古代女子十四岁及笄,一般就会在新科状元郎里挑个驸马爷,如果阿玛额娘舍不得她那么早早的嫁人的话,就会留几年。

    不过清朝国情有些不同,派格格抚蒙的事也不少有,按她记忆里来着,好几个格格抚蒙去了,她倒是忘了荣宪最后嫁给了谁。

    抚蒙么

    晚明时努尔哈赤为了得到蒙古的支持,好进攻入侵明朝,就娶了蒙古的女儿,当时明朝对于他们而言,就是共同的敌人,两方通婚还算亲密无间;但后来皇太极入关,建立大清制度,两方的联姻就显得没有那么纯粹了。

    抚蒙联姻过来的公主,他们忌惮且防备着,不会让她产子延续血脉。

    哪怕怀孕了也会令她们流产,这是其一。

    抚蒙过去的公主,如果男方是四五十岁的老男人,等老男人一死,他儿子争夺上位后,就会连着这母亲也继承过去,令人厌恶的继婚制,这就是其二。

    蒙古和中原的膳食差异巨大,苏漾早早的就领会到了。

    再者蒙古那边的女人,各个彪悍体壮,风吹日晒着,皮肤必定不会很好,格格们从千娇万宠着,一朝抚蒙哪吃得了这个苦头。

    苏漾想到了自己女儿。

    娇仪才一岁多将来皇帝如果狠心,让娇仪去抚蒙的话,她肯定是要翻脸的。

    不过荣宪也不能一心沉浸在琴棋书画里。

    她得提醒荣妃,将来或许有这个可能,荣宪会被派去抚蒙。

    细胳膊细腿,到时候磨炼不是一般大。

    虽然她待荣宪入养女,但有些时候并非是关系好就能逆转乾坤的。

    “荣宪老是学琴棋书画,也不成。”苏漾指尖敲了敲桌子,“将来成为一家主母,也要管事,身子宅着虚得很,稍微处理的事就病倒了,那咋行。”

    也不知道荣妃有没有收到她给的暗示。

    苏漾看着她乐呵呵的,一副有儿有女万事不愁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

    等荣妃走后,苏漾苦大仇深的盯着几瓣橘子。

    多鱼从外面进来,三步作两步的走到她身边,道:“主子,您怎么不吃啊?”

    苏漾道:“你帮我尝一尝,那橘子酸不酸?”

    她见多鱼准备伸过来拿,示意她坐下,拿没有剥过的。

    这个酸得很,如果不是荣妃递过来的,她也不会尝一口。

    多鱼点头坐下,随拿了一个剥开,尝了一口,甜得很。

    于是她把大半的甜桔都送了过来:“主子,这个尝尝。”

    苏漾有了荣妃坑的一次经验,紧张的看着她表情转变:“甜不甜?”

    多鱼用力点头:“甜!”

    苏漾放心的接过来,剥了一瓣放入口中,微微咀嚼两下,随后一口咽了。

    凝夏在门口突然出声:“奴才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多鱼从椅子上蹦起来,两三口把橘子给咽下,差点噎得呛咳起来,憋得满脸通红,见皇上进来,极力忍住,弯腰行了礼:

    “皇上万福金安。”

    康熙径直进来,没看她,多鱼瞟了主子一眼,和苏漾的视线正好相对,她收到其中的意思,不动声色的悄悄往后退,退出殿内,并老老实实的关好门。

    凝夏拉过她站在右边。

    梁九功站在左边,扫了扫浮尘。

    多鱼挤着眼:梁公公,皇上今天怎么过来了?

    梁九功:

    这他哪知道啊?他要知道万岁爷的想法了,自然什么都不用皇上,他就能事事妥妥帖帖的给办好!

    多鱼的“切”了声。

    凝夏摇了摇她的,示意安静一下,别话。

    殿内,康熙朝着坐在右侧的苏漾走过去。

    右侧桌上,碟子里摆弄着几个金黄色的橘子。

    有一两块剥了皮的壳随意散在那里,多鱼着急起身,忘了顺揣了。

    苏漾还在吃橘子,抬头笑道:“皇上怎么来了?也不提前一声。”

    康熙在她前面坐下,道:“朕来还你的瓶子。”

    还在口中的甜橘子,瞬间入了喉咙,苏漾呛咳一声,接过康熙递来的水,匆忙喝了两口缓了缓,才忍着喉咙里未褪的痒意,问:

    “皇上不是,后日才给么?”

    “一个瓶子罢了,看两眼就给你。”康熙从袖中拿出一个盒子,打开,“姐姐不是很想要吗?”

    苏漾伸过去拿,却被他故意勾得转了一下,像在逗她似的,康熙收回了,又重新回到了桌上。

    她速、心脏同时慢了一拍,没拿到,有些恼羞成怒:“你干什么?!”

    “问姐姐一个问题,姐姐答了才给。”

    康熙眉眼含笑,指点在盒子上,咔哒一声盖住。

    “你。”

    “记得初见姐姐时,玄儿身患疟疾,那日晚上就快要没了命姐姐陪着玄儿了好些话,鼓励玄儿活下去,姐姐当初,是坚信玄儿会活下来吗,还是想对临时前的我,更安慰些。”

    “万一玄儿死了,姐姐会不会难过?”

    再到当初的记忆时,康熙已经能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

    可他如今却很仔细的聊起那天晚上。

    明明心中有了底,他始终还是想听到她亲口。

    对面的视线灼灼,像是从头到尾把她看透看穿一样。

    苏漾深呼了口气,平静道:“人的意志力是很强大的,求生欲望更是强大百倍千倍,不到最后关头,谁也无法断定一个人会死在某时某刻,太医也不能。”

    “大概你活下来,是命中注定,也是一种运气吧。”

    苏漾给自己喂了一口橘子,“安慰有时候也是一种动力。”

    无声的轻叹在空中静默,针尖可闻。

    康熙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并不想让自己知道这事,不想当初成功度过天花的原因,与她有关。

    也不想让自己知道,这个淡蓝色瓶的作用。

    就像年少时他偶然去厨房接触到的一种食物——洋葱,越往里面拨开,就越容易掉眼泪。

    现在的苏漾,就是毫无防备的被一层层拨开后,露出最柔软的内里,无声的警戒着最后一道底线。

    他只要轻轻一触,就会被冒出来的刺儿给扎进皮肉。

    扎得深了,毒液还会顺着血管流入五脏六腑,回流心脏,让他剧痛无比。

    康熙将底下的盒子轻轻推过去,轻声:“姐姐,还你了。”

    苏漾将信将疑的拿过盒子,打开。

    见里面的东西好好的放在那,才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

    凝滞阴郁的气氛一扫而空,她如蒙大赦,露出这两天最真心实意的笑容,和蔼可亲的问他:“吃不吃橘子?”

    见他点头,苏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将中刚刚拿起的那一半儿橘子,全给囫囵喂他嘴里了。

    她心满意足的看见皇帝,几乎是刹那间就拧起了眉,头一回被酸得没了风度。

    “怎么样,酸不酸?!”

    苏漾盯着他,迫不及待的问。

    康熙硬生生的指鹿为马,抿了抿微带酸涩的唇,郑重其事地:“甜,甜倒了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