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4 葫芦里装的是啥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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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第二路军和第三路军完全渡过万县渡口后,为了避免过早被秦良玉知道,一完成万县的乡里清剿,就立即朝利川出发了。

    利川,也算是故地重游了,再次到葫芦谷储存了大批辎重后,这几仗打下来,义军可以又是钱粮充足了,甚至可以“有的是钱”,因而在往利川开拔的路上,一路都给沿途百姓发些碎银子,晚间宿营地周边的百姓,也发些碎银子,并叮嘱沿途百姓不要出义军经过的事情,不日便到了利川。

    这一次,义军一到利川,就直接围着县城扎营,营帐就把县城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了起来!

    因为利川处于川鄂交界之地,不但重建了县衙,还另外派驻了一个千户所的戍军。

    这天半下午,城里的县衙和戍军千户所听了报告,都连忙跑到城楼上来绕城墙观看,陡然发觉县城四周都正在拉营帐,简直把通往城外的一切通道,全部都封死了!

    而新来的知县和千总,都是因补缺而来的,自然知道这里曾被号称八大王的张献忠的义军屠灭了县衙,位置空缺了,才重建县衙的,此刻在城楼上看到城外团团层层扎营的军队,旗帜上正是“王”、“张”、“八大王”、“义”等字样,千总不过是大惊,知县可就两腿发软,差点儿就尿裤子了!

    原来,这个新补县令,叫庹迎之,是个酸秀才,仗着家里有钱,就一心想考取功名,但不是读书的料,读书读到四十岁了,也没能中举,还是义军把全国的知县杀得太多了,一时尚无科举录用生可派放,当然主要是各省布政司和各府为了瞒报地方上的负面事件,各自抹平,以粉饰政绩,就都悄悄地从多年的落选秀才中物色县令和府尹,来补齐被屠灭了的府衙县衙。当然,官场上,官员一动,就有钱财,这当然是地方官员的一次发财会了,比如,一个知县三千两至六千两,一个县丞一千两至三千两,一个主簿五百两至一千两,知府则加两倍到三倍,不过,这还是明的,这是衙门要入公务帐的,要想当上官吃上皇粮,凡是与派放“相关”的官员,都得打点,那不怎叫“上下打点”呢?明明朱明王朝都气数将尽了,但偏偏就有不少家里有钱的人,还要为儿子孙子买一个“功名”!

    这庹迎之,也就是读书期间为了健身,学了些散打拳脚功夫,严格地,还算不上练家子,当县令也才不到三年,刚刚把地皮踩热,到现在都还住在县衙的后院里呢,钱还没捞到,就见八大王又来了,他能不腿软吗?早知道这样倒霉,还不如在老家做个少做恶事多行善的乡绅,活得自在!这一回,自己能逃得掉一死吗?

    再这支戍军,是从别的地方调过来的,也才来不到两年,千总叫刘廷举,也才不到四十岁,与刘进忠他们那伙将领年龄差不多,不知是不是同科武举生,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刘廷举在城楼上见到了这种情况,虽然大吃了一惊,见到确实是八大王的义军再次来到了利川,接下去却动起了心思

    这个刘廷举,确实是武举出身,只不过因他学武导致家道中落了,没钱再去考取武状元了,为了早日就业,就当上了千户指挥使。

    刘廷举既然家境返贫没钱再习武学文了,自然也就没钱打点,怎么能当上千户总兵呢?

    原来,刘廷举是当届武举的第二名,他学的是灵佛功,而且足十层,不仅武功绝顶,他的文才,也让人匪夷所思,一个武状元该读的书,全都读过,特别是对鬼谷子、管钟、乐和、孙子兵法,都颇有研究,只要假以时日再多背背那些书,多领会领会,再加上他的灵佛功,考不上状元也能捞个榜眼、探花什么的,这样的人才,属于当届前三名,负责派放的官员虽然都是张着血盆大口吃钱的,但是,却不敢因没吃着钱就把前三名新科武举低派,担心日后翻橇了没法交代,所以就按律给刘廷举派放了个千户所正指挥使。

    但是,刘廷举虽然凭硬本事当上了千户总兵,但上面仍然给他塞了一个武功刚够中举、文才平庸还心性不端的人,这人叫臧兴灵,按律治够派个总旗尉,就是,武举人怎么也应派放个百户尉的,但臧兴灵却在倒数三名之内,只能做总旗尉,但他家钱多呀,打点特别到位,竟然被派放了副将!正因为他刘廷举没出一个铜板的好处,不得不给他派放了个总兵,那么,你总应该把这个不够格的臧兴灵捎带着,也等于臧兴灵替你做了些打点吧!

    这臧兴灵,仗着上头有人撑腰,在刘廷举下十几年了,本事没有,却专门挑事、揽权、中伤他人、阳奉阴为、挑拨离间,更是见钱眼开,总想多吃多占,占起其他人的便宜来,连一个铜板都看得比翘宝银子还大!自然,这人就城了戍军中上上下下都既异常厌恶又无可奈何的绿头苍蝇!

    不过,给刘廷举做参将的彭一真,虽然家里也多少打点了一些,本来因为打点不足,换了别人就只能做上百户尉,但彭一真会阴阳乾坤功和梯云步轻功,腹中的诗书,与郑亦宗、钱仲荪、苏护、蒋诗玉、龙中英、周学瑜等将领,那是有得一比,因而派放了个参将。不过,这个人,脾气性格倒是与刘廷举很对路,两人都喜欢经常背着臧兴灵喝酒,一喝酒就要互相倾诉早年的抱负全部落空,到如今都一混四十了,还一直窝囊着,这一生只能窝囊到老了!

    再加上,这个利川县衙,是新建不久的,地方上应该给戍军拨付,总难按时足额到位,而这些年,不仅外患不断,花费颇巨,又因义军大举摧毁朱明基层政权,导致税收锐减,国库就更趋空虚,特别是军费,首先必须保证边关和两支剿总的用度,驻囤军和戍军的给养,就比前些年进一步缩减了,所以军士们不但不能领足军饷,还伙食下降,营养不良,而那个臧兴灵,还要明里暗里背着刘廷举和彭一真偷吃偷拿军士们的吊命钱!要不是中下层军官和军士们看在刘廷举和彭一真的面子上,没准早就逃跑不少人了!

    刘廷举和彭一真也看到了,利川的百姓却不穷,他们在闲暇时,也找当地百姓聊天交朋友,有时还到百姓家吃酒,因而知道利川的百姓,有了当年义军发放的银两垫底,各自都捣弄了些生计,过上了康生活,就连乡下,一时间少了恶霸土豪和土匪的盘剥抢劫,再加上义军发放了钱粮,垫了一回底,也都还过得有滋有味。当然,他们心知肚明,为什么平民百姓经义军过上这么一遭,就都康富起来了?

    臧兴灵早就见到了利川的百姓比他们的军士生活过得好太多了,曾经多次撺掇过,不如睁只眼闭之眼,让中下层军官和军士们去暗中找吃食,只要不暴露是军人干的就行,军士们找到了吃食,他们几个就好吃掉军士们的吃食,这样岂不皆大欢喜?可是,再怎么,刘廷举就是不干!

    臧兴灵自然是恨得牙痒痒的,可刘廷举到底还是总兵,而彭一真也是和刘廷举一鼻孔出气的,臧兴灵虽然上头有人,但也不敢僭越刘廷举,所以戍军里除了千户指挥所的将领外,包括百户尉,全所的人都比几年前瘦了一圈!

    这时,站在城楼上的人群,县衙的几个人中,一个个吓得上牙碰下牙,两腿在裤筒里瑟瑟发抖,眼吧吧地望着戍军的几个人,他们此刻把刘廷举等一干人,简直看成了救命稻草!

    而这刘廷举,则气定神闲,面色平静,他看看彭一真,也看出了彭一真还竟然面露了欣喜中夹杂着狡黠的神色,恰好彭一真也在看他,两人便会意地交换了一下眼色,刘廷举就故意对庹迎之:“庹大人,利川是你的地盘,你是利川的父母官,我们是奉命来利川借你一块地盘驻扎的,现在我们应该听你的,你就发命令吧,怎么办?”

    庹迎之一听,就差没给刘廷举跪下了,走过来,两抱拳:“刘将军此言差矣,面对八大王的义军,我县衙仅百多号捕快,实话,捕快嘛,那只是对付百姓的,怎能上阵杀敌呢?如今兵临城下,还望刘将军率兵退敌才是啊!”

    刘廷举看着城下的正在忙活着拉营帐、安顿行李的义军,有意要修理修理臧兴灵,就没回庹迎之的话,转头对臧兴灵:“臧将军,你也听到庹大人了,他们县衙的捕快,那只是用来对付民百姓的,怎能上阵杀敌呢?来也确实如此,可是,刘某不才,远不如臧将军熟读兵法,足智多谋,满腹经纶,雄才大略,如今兵临城下了,还望臧将军拿个退敌之策才是啊!”

    “是呀,如今大敌临城,还只能靠臧将军拿主意了!”彭一真也赶紧接过话题道。

    臧兴灵平日里从没把刘廷举和彭一真看在眼里,对下属更是颐指气使,飞扬跋扈,这时听了这话,心里一下子就慌了,结结巴巴地:“两位将军出、出言差矣,本、本将平日里做点儿跑腿事情,领领操练,搞点儿日、日常管理,还算在行,可、可、可对于杀敌退兵,你、你二位的武功,都、都在本将之上,还是由、由你二位来拿主意吧!”

    刘廷举心中已经大体拿定了主意,这时候有意要出出多年来的胸中恶气,调侃地:“刘某和彭将军确实有些功夫,实话,我们两人虽然自我并不敢认为自己的功夫有多高,但是,却也不是你所的‘你二位的武功都在本将之上’,实话告诉你吧,我二人的武功,不是在你臧将军之上,比你臧将军的武功,那是要高得太多了,你别以为,你的那点儿武功,还能打得过咱们下的百户尉?你,你这人还能有那么一点点儿自知之明否?”

    彭一真一听,啥话也没,就开心地打起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个话,这一串笑声,让臧兴灵心中万分恼火,恨不地找个地缝钻进去!但到此时此刻,要想活命,还必须得靠他两人,只能低三下四地:“是是是,是是是,臧某的武功,实在是只够混江湖,今天的危,还只能靠二位将军来化解,还请二位将军拿主意吧!”

    庹迎之素知他们三人之间的微妙关系,但见他们在这么危的时刻,竟然还不忘了互掐,心中寒意就更浓了,就上前打圆场道:“三位将军,且听本县上两句。如今大敌当前,你我等人和城中百姓都大难当头,还请三位将军放下武功高下之争,早早拿主意退敌吧!啊?”

    刘廷举和彭一真听了庹迎之这话,心里想,什么“城中百姓都大难当头”啊?这个时候就想起百姓来了?想绑架百姓上你们的贼船?没门儿!

    话到这个份儿上了,刘廷举也打起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臧将军,你多年来都想越过刘某来当千户所的家,一直又不好开口明,这可让臧将军多有为难呢,实在抱歉!不过,今天终于有了一个越权当家的大好会,不用臧将军动什么心思了,刘某甘愿让贤,来,就请臧将军来全权指挥退敌!刘某和彭将军一定唯命是从!臧将军,怎么样?”

    臧兴灵明知刘廷举的用意,摆明了是把多年来对自己的不满,拿到关键时刻来报复自己,但此刻切不可和他们较劲儿!就:“刘将军,彭将军,臧某平日多有得罪,还望二位海涵!今日之事,滋事体大,还望二位不计前嫌,拿主意退敌才是!”

    刘廷举见到城下义军已经大体拉好了营帐,但天色也近黄昏了,就对城上的人:“庹大人,臧将军,各位同僚,实话告诉你们,我们只有区区一个千户所,而城外之敌,看上去不下十万,要我们立即就拿出退敌主意,恐怕诸葛再世也做不到,为今之计,我们必须得先稳住城外敌军,待刘某和彭将军今晚上慢慢地、稳妥地苦想,才能想得出办法!你们县衙,今晚上就放心睡觉吧,待到明天早饭后,刘某再来安排退敌!”

    刘廷举对城楼上的人了这番话后,又来到城垛边,嗓音里灌注了内力,对着城下高声:“城下的义军听着,本将是驻利川戍军千户所总兵刘廷举,烦请城下的官兵,务必转告你们的八大王,就你们刚到利川扎下营帐,行军劳顿,今晚上你们就别攻城了,好好休息一宿,一切待明日吃过早饭,咱们城内城外,再做分晓!”

    过,扭头就下令:“传令:各门紧闭城门,高悬吊桥,晚上加岗防守!”

    然后,县衙和军营两边的人,都各自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