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过后，沈疏就再也没跟周策过话。

    每次周策想找点事情或话题开口，沈疏总能把事情转向别的方面。

    沈疏对周策的态度进入冰点，可以连争锋相对都没有了。不过周策不后悔，因为自从他警告过卫红萍以后，她就再也没过电话过来，也没有出现在沈疏的视野范围内，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

    一面欢喜一面愁，周策今天已经是第二十九次盯着办公室里的沈疏叹气了。

    “哎，好惨啊，因为帮沈阎王弄走一个瘟神，沈阎王就对我冷脸，连茶都不喝一口。”周策完，兀自摇摇头，状似哀怨，“我就知道，沈阎王心里是有多恨我，他完全忘了生病的时候是谁在病榻前照顾他的。”

    完，还时不时瞥一眼沈疏。

    就坐在办公桌旁的沈疏，自动屏蔽周策，了个电话给杨喻晚点开会，让大家带好策划案。

    周策一听，立马站起来：“我做好策划案了，你看看？”

    沈疏伸出手，然后绕过周策去拿另一侧的策划案，自顾站起来往会议室走。

    还不等秘书跟上就见周策屁颠屁颠的跟上了。

    杨喻拿着电脑沉思，“我是不是马上要被辞退了……”

    先不论每回开会周策必在，就是端茶倒水周策也是鞍前马后，公司很多人周策开窍了，终于不跟沈疏对着干，但是徐璃跟他，要时刻注意周策，不准就是顶替秘书的职位。

    杨喻望着周策背影忍不住了个寒颤，这子有两把刷子，放着摄影师不做，非要做秘书，其心可诛。

    进了会议室的沈疏照例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正对屏幕。而周策则扫了眼周围顺势在沈疏旁边坐下来，刚屁股贴到椅子就被沈疏瞪了，怂怂肩又站起来，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然后朝沈疏笑，仿佛在，你看，我超乖。

    沈疏皮笑肉不笑。对周策：“那就周策先阐述方案吧。”

    话落，会议室一下子安静下来，就连杨喻都没想到沈疏会先让周策讲方案，毕竟现在会议时间还没到……这不就是赤裸裸的针对周策吗……

    大家都对周策抱去同情的目光。

    但周策倒不是很在意，他从来不无准备的仗，而且他也跟沈疏过自己方案做好了。反正都要过这关，还不如让沈疏先看了再修改，以免到时候真正拍摄出来出问题。

    周策从来没有在大家面前透露过自己的专业知识，哪怕大家都知道他是知名大学毕业的。不过在此之前的周策都被沈疏当做助理或是灯光师使唤来使唤去，根本就没机会触及真正的专业工作。

    徐璃觉得眼前这个傻子突然像换了个人一样，身上带着不怒自威的压力，与她右手边的沈总想抗衡。

    总有些隐隐约约的杀气是怎么回事？

    徐璃咳了声缓了缓语气，举手让周策开始讲述。

    周策点头意示，继而拿起遥控器开始播放自己的方案。

    他讲法很独特，诙谐之中穿插了重要注意点，但也扣住主题不会跑。

    徐璃看了好一会儿偏过头对沈疏：“周策这子不简单啊，比沈总当初刚入公司讲的还好。”

    “是吗？”沈疏睨着她，瞥了一眼后，笑了笑，“他野心很大的。”

    徐璃点点头，表示赞同。她看出来周策的野心有多大，想造第二个中国画意摄影专题，这不是一件难事，先不画意大师郎静山是怎么样的风格，就是周策本人以往的风格就与郎静山大相径庭。

    不能一模一样，只能毫不相干。

    周策作品偏风光日系风格，怎么可能跟画搭上关系，这不仅仅是推翻以往自己拍摄风格，还要立一个新风格，这就是沈疏也做不到。

    徐璃刚要断就听到沈疏开了口。

    他道：“你的意思是，学了四年的系统知识确定了自己的拍摄风格后，现在要推翻以往全部重头开始吗？”

    语言犀利又带点敌意。

    沈疏眼神凝定，盯着周策，眼中带着探究。

    他想试试周策到底有多少把握能够成功，公司可以天马行空，但绝对不允许浪费资源。

    周策停住动作，他将目光投向沈疏，然后缓缓弯下腰，双手撑在桌上。

    一字一句的：“是拥有独一无二的画意摄影。”

    气势颇强，甚至有些盖过沈疏。

    杨喻咽了咽口水，他觉得周策应该不会只是想做秘书，他应该追求的是总裁吧……毕竟……在周策身上竟然看到了现任总裁的气息……

    他悄悄眯眼看向沈疏。

    沈疏脸上没有一丝不快，反而挑眉称好，再将方案一合，“不用看了，开完会去准备具体方案。”

    如此绝对迅速不是沈疏风格啊……杨喻凑近沈疏低声道：“沈总不再考虑一下？”

    摇头，沈疏站起来歪了下脑袋，嘴角有细微的笑。

    “我很期待你来公司的第一个作品。”

    周策也笑：“沈总不会失望的。”

    两个人就在一种暧昧又争锋相对的气氛里重新落座。

    这种气氛一直持续到会议结束。

    沈疏因为大病初愈又是高强度工作，体力有些不支，会议一结束就回办公室了。

    坐在位置上揉了揉眉心，总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他喝了口水，开抽屉，发现多了几种药，都是一些补精气神的补品，压在他照片上面，铺了一抽屉。

    沈疏扒拉了好一会儿，盯着一堆阿胶沉思。他也想不通为什么感冒要给他吃阿胶……这天杀的周策！

    好不容易把阿胶之类没用的东西拿走后，沈疏吸吸鼻子算把这些一通扫进垃圾桶。

    正巧徐璃敲门进来交文件。

    二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我们一起看向阿胶。

    徐璃呃了好一会儿，犹豫指向桌面的阿胶，“沈总这是……气血不好？”

    沈疏：……我气血好得很！

    沈疏道：“我看你脸色有点不好，这些你拿去吧。”

    然后不等徐璃拒绝就找了个袋子装给她，站起来亲手递到徐璃手里，然后亲眼看她拿着阿胶离开。

    默默松了口气，沈疏重新坐回位子上，再翻抽屉里的药。

    “咳咳。”周策走近，看着低头找东西沈疏，有点不解，但更多的是期待，期待沈疏看到抽屉里那些药会不会很感动，他把原方案放在桌上，“沈总，方案我放这了。”

    没等周策凑近就见沈疏丢出来好几盒药，全是周策本人亲自去买的。

    沈疏捏着仅剩的一盒阿胶，还是阿胶片，能当零食吃的那种。

    他径直往周策砸去。

    “还挺贴心的。”沈疏冷飕飕地。

    周策一脸懵逼地接住那盒阿胶，左看右看就是瞧不出自己哪里错了。他真的不是很懂，沈疏生病了，自己照顾他给他买药，这错了吗？！没错吧？？？所以这人怎么不感动，反而拿药砸人呢？！

    虽然想法跟沈疏确实有点出入，但沈疏现在是病人，总得顺着他去。

    周策从刚才那段对话当中扒出了一点糖。

    痴笑：“疏，你刚刚我贴心来着。”

    沈疏：……怎么不拿刀一把捅死这个人！

    “白痴。”沈疏翻了个白眼，坐起身，然后道：“以后不用给我送药的，都是些不能吃的，浪费钱和空间。”

    周策点头好。

    见周策难得这么乖，沈疏虽然有点不适，但也不想什么，拿了单反相机就往影棚走。

    走着走着感觉不对劲，一回头果然见到不对劲的周策跟在了自己身后，还冲自己笑。

    沈疏撇撇嘴，“我去拍东西，跟着我干嘛？”

    周策道：“我看你拍东西。”

    “你不能去大影棚吗？”

    “你是我老师，我在学习，而且我方案里有一些不怎么好实施的举动，想跟你探讨一下。”

    得一本正经，要不是沈疏精明可能早就信了。

    沈疏眯起眼，把周策从上至下看了个遍，就像要拨开他衣服看一下里头那颗心是什么样子的。

    瞧了好一会儿，沈疏才道：“那你做个模特吧，我正好拍人像。”

    “好！”周策应着。

    就当时沈疏接受自己了，开始嘴碎，一会儿需不需要化妆，一会儿要不要换衣服。后来被沈疏用眼神警告过后消停了好一会儿，又开始噼里啪啦起来了。

    沈疏进了影棚，开始挂相机，让周策去开灯。

    试拍了几下觉得能成，于是就让周策拖鞋上去做模特了。

    周策二话没就把鞋脱了，他甚至还想脱衣服露出自己的腹肌，不过在被沈疏制止以后就再也没那种念头了。

    沈疏冷眼看着周策走到镜头前，让他别笑，正经一点。

    刚按下快门键就听到周策噗嗤一声，镜头定格在模糊的身影里。把沈疏看的一股子气直冲脑门，关掉相机，又去开了灯。

    “你是不是一直这么没心没肺？”

    见沈疏真的生气了，周策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住，他支支吾吾的：“我、我只是看你最近都不是很开心……”

    “逗人开心也要有个度，工作时间不可以做这些。模特不听话，摄影师是最受罪的，你自己也懂。”沈疏道。

    凑近镜头重新调参数和角度，然后再将灯关掉。

    在取景器里面的周策一本正经的盯着镜头。

    沈疏道：“你到底看上我什么？”

    然后咔嚓一声，将周策的画面定格住。

    镜头里的周策带着疑问和懵懂，适合他的主题。

    在强光照射下的周策，瞳孔里的情绪一览无遗，所有思绪无处可逃。

    望向陷入黑暗中的沈疏，轻声道：“因为我喜欢你。”

    他看不见沈疏的表情，只觉得他动作有点迟钝。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一声咔嚓声，继而听见沈疏的声音。

    “我很难追的。”

    难追到极有可能永远都不能像常人恋爱一样。“我很难追”这句话在普通人眼里可以是撒娇是警告，而从沈疏嘴里出来却是拒绝。

    拒绝的是周策一直不敢问的过往，沈疏一直不愿的从前。

    这是一道坎，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跨过去的坎。

    沈疏只是想告诉周策，有时候的拒绝不是伤害而是保护。正如自己一般，他不想见到周策为了他的事从他的神坛走下来，因为自己现在身处的是泥潭是地狱。

    在那天过后，沈疏晚上重新回过去电话，把事情的明明白白。他也告诉卫红萍，周策不是上司，而是喜欢的人。他知道这么做卫红萍会顾忌到自己是她亲生儿子，但也只是一时，等那个人知道后，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