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前路仍未知
这头?野猪被吴媪分成了两半,一半用来平时?吃,现?在天气冷,她把这一半藏在一处雪中,一是防止被一些?动物偷吃,二是这样也好保存。
还有一半吴媪准备蒸熟晾晒成肉干,因为是郑文和七娘子?二人也出了力,前段时?间她还拿了一份玉器,换了一些?粮食,吴媪心中对?于?自己去赶离郑文之事还有些?愧疚,这些?肉干她准备晒干了给郑文她们在路上用。
先前她已经听鸲过,等天气稍微暖和一些?,那重伤的女孩儿和青年?身体大好以?后,他们这一行人就?要离开去卫地。
因为天气寒冷后,郑文和七娘子?也再没有出去过,每日待在屋子?里,大多时?间都守在煎药的陶罐旁,照顾炉火,幸好他们之前准备了不少木柴,可以?充裕的度过这个冬天。
可是人静下来后就?容易多想,郑文不由得想起了在虢城中分别的那些?少年?,还有为保护他们死去的郑泽田几他们,如今躺在屋中仍旧在养伤的阿苓和霍仲。
所有的一切有时?候会压的她喘不过气,好像突然之间她就?背负了超过她生命的重量。
有时?候郑文也会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要非得追求自己的一颗心,是否不能?放下自己毫无?价值的尊严,七娘子?在前些?日子?的后悔她又何尝没有过,不过她只要想起未来一日可能?如同郑勷后院中的那些?妻妾,郑文就?觉得自己还不如拼出一条生路来,至少在路边饿死也比被男人的后院中毫无?尊严的为一点不值得的爱和利益与其他的那些?女人相杀而死来的壮烈,不负此生。
她并非不喜公子?奭,只不过是不信任他罢了。
不信任,于?是不会跟他走。
她喜欢是喜欢,可喜欢也不妨碍她不信任,有时?候她的理性都会让她自己忍不住心惊,在某些?时?刻,理智会压住心中的感性,让她选择出最能?保全自己的一条路。
可是,郑文不由想起那日下雪天做的一个噩梦,那个噩梦真的只是单纯的一个梦还是那就?是未来的预言——
她会死在被万人围困的战场上,死于?一只来历不明?的箭矢之下。
那一瞬间箭矢插入心脏带来的惊悸让她至今想起来还有些?胆颤,手下意识地发抖,但是郑文不管怎么想,都想不出自己如何会出现?在战场上,而且她身边还有一队保护她的兵士,模糊间她似乎还听见了阿苓的声音,这些?场景让她更觉得这场梦就?像是她以?前做的平常噩梦一样。
太过不真实。
她还在愣神时?,七娘子?叫了一声阿兄,把郑文唤醒了过来,“怎么了?”
七娘子?疑惑地看着郑文,“阿兄,药煎好了。”
郑文一看。
果然陶罐中的汤药都已经沸腾了出来,顶的盖子?都要掉在地上了。
对?上七娘子?的目光,她抿了抿嘴唇,没有解释。
很快把汤药倒进陶碗中,她和七娘子?端着托盘回到屋子?时?,发现?阿苓已经下了床,慢慢地在向外面走,刚好对?上正?开门的郑文。
这段时?间因为天气太冷,郑文顾不得男女大防,直接在屋子?里把两张床榻拼接在一起,下面垫了很多晒干的干草,上面铺上棉絮被褥,几个人睡在一起,顶多在中间隔着一层东西,勉强遮蔽,起初七娘子?还有些?害羞,等过了几日也习以?为常了。
阿苓其实手中撑着一个木棍子?,应该是七娘子?找来地,这段时?间外面太冷,郑文也不让霍仲和阿苓两个人出去,此时?他们抵抗力最是低下,吹了风再一感冒估计在床上又要躺几天,让他们就?在屋子?里面活动筋骨。
阿苓看见郑文后原本想要叫一声女公子?,可想起了七娘子?的话,又改口唤了郎君。
郑文点点头?,让阿苓先到榻上去。
郑文把汤药递给两个人,让他们饮下后,又检查了一遍他们身上的伤口,都已经有些?愈合了,长出可粉嫩的新肉。
“再养上一段时?日,应该就?好了差不多了。” 七娘子?这才高兴了许多。这样等天气稍微暖和一些?,他们就?能?出发去卫地了。
阿苓在清醒后这几天一直有些?异样的沉默,霍仲本来话就?不多,可在这段时?日也越发的低沉下来,几个人坐在一起,也不知还些?什么。
郑泽几人的死亡,是他们心中的伤痛,因为太过匆忙,他们的尸体都未来得及收敛,阿苓本来就?接受过田几一段时?间的教导,两人关系再好不过,有师生情?分,平日里也走的近,田几把她当妹妹一样看待,当时?田几濒临死亡之时?,阿苓是第一个反应过来迅速反击的人。
郑文端着陶碗走出了屋子?,看了眼天空,一望无?际,似乎比后世的更为广阔,更加干净,却也更加压抑。
她站在院中许久,转过身就?看见拿着一个细长竹竿子?的鸲家女儿,她一直坐在屋前的台阶上在驱赶鸟雀,屋檐下晒了不少肉干,人一走开不定?就?有鸟或者其他的一些?耗子?跑了过来,叼走一两块也不稀奇。
这段时?间,鸲家女儿和他们一起上山下山,还有一起拖过野猪的情?谊在,几人总算相熟了一些?,平常还几句话。
就?比如现?在,对?方歪着头?,手里的竹竿在地上敲击几下,露出雪地下面深色的泥土,她看着郑文好奇地询问,“郑家?郎君,你在看些?什么?”
她老是看见这位?郎君盯着天空看,可她看过去又是一片白茫茫的,这天空中有甚好看的。
郑文笑道:“天空一望无?际,有时?湛蓝,有时?白的看不见边际,白云朵朵,可有时?又乌云密布,黑云压城,吓人的很,比人性还善变,可不好看?”
鸲家女儿听见这番话,笑了笑,略显黝黑的皮肤上一双眼睛格外透亮,她,“郑?郎君,你是个怪人。”
郑文不在意地笑了笑。
鸲家女儿却接着:“你话我听不懂,可我阿翁过,天下坏人多,好人也多,可唯独怪人少,因为少,所以?备受天地珍爱,可也因此受了更多的磨难,阿翁,怪人怪在不同于?世人,我看郑?郎君你就?是一个怪人。”
她这句话还笑了笑,脸上颇有些?得意,看起来也有些?古灵精怪地味道。看样子?在鸲家女儿心中,她的阿翁是她见过最博学?的人了。
郑文笑了笑。
也许对?于?这个世间人来,她就?是个怪人吧。
这里的冬季时?常并不长,只有一两个月的时?间最是寒冷,大雪也不过下了几日,中间下下停停,与往年?的雪能?把屋顶都压塌来,今年?的雪并不大,甚至还算的上和蔼可亲,意味着明?年?是个丰收年?,这温度也能?把地里的一些?虫子?给冻死了,毕竟连山上的野猪都抗不过去。
阿苓和霍仲渐渐地能?出门行走,等到伤好了大半之时?,温度也逐渐上升,一日早起来,郑文看见了外面的太阳,地上的落雪已经融化了大半,能?看见地里面的泥土。
这几天郑文让七娘子?开始简单地先收拾一下,她觉得天气已经开始回暖,再过几天可以?准备出发了。这段时?间她们一直在村子?里封闭着,已经有好久没有接受到外界的消息,也不知道外面究竟如何了。
鸲家女儿这几天也许意识到了什么,从最开始地不太欢迎他们,倒如今变得不舍起来。七娘子?因此私底下没少开玩笑地过,她觉得这鸲家的?姑娘是喜欢上她家阿姊了,被郑文训斥了几次后才不再提起这个话题。
又过了大约一周后,温度上升,村子?中的人开始出来活动,郑文也准备好了,她询问了村里的人之后,计划先去附近城郭的客舍,在城中的客舍中置办一些?东西然后买卖一辆马车后,他们再去卫地。
这一天郑文和七娘子?她们起的很早,一行人的行李在之前几天就?已经准备好。
吴媪在他们走的这天还准备了一个包裹,里面是一些?晒好的肉干和衣物,还有路上要饮用的水,足以?让他们支撑一段时?间,到附近的城郭应该是够用了。
吴媪母女把他们送到了村子?口处,让他们沿着?路往前走,郑文之前已经询问过吴媪进城的路,大致有了一个方向,知道该如何行走。
郑文带着七娘子?走了一会儿后,回头?看了一眼,吴媪和鸲家女儿还站在村子?口处,看着她们。
七娘子?其实心情?有些?低沉,人是一种?很容易产生感情?的动物,就?算之前再陌生,也许互相憎恶,彼此相处为生一段时?间,也会产生一种?奇怪的依托心理。
之前她还对?吴媪她们心中有谨慎怀疑,不过一两个月的相处,就?已经卸下了大半心防。
郑文对?着七娘子?:“我已经在屋子?里留下了一些?金银之物还有几块玉器,只要她们谨慎使用,应该能?平安度过这一两年?。”毕竟对?于?一些?庶民来可能?大半辈子?都不一定?见得到金银之物,平常时?候那些?玉器也足够她们买一些?粮食和衣物了。
七娘子?她其实明?白,在这三年?中,她经历的最多的便是离别,在三年?前的山林中与她的阿母生死分别,在两月前离开虢城与郑泽田几他们分别,现?如今这个?山村也不会是她最后的归属,只是她暂时?的落脚之处而已。
她们继续赶路,现?在不过是冬末,虽然雪已经融化,路边的那些?枯草都已经露了出来,还可以?看见一些?绿色的树叶,可清的气温依旧并不是很高,他们身上都穿着棉絮衣裳,走起来也不是很方便。
阿苓依旧如同以?往一样跟在郑文身后,不过郑泽的死亡依旧带给她了一些?改变,这个?姑娘以?肉眼可见地成长起来,往日里还有一些?婴儿肥的脸蛋在这个冬天变得锋利起来,像是一把刀。
郑文知道这是生命的重量。
不只阿苓,也许她们都发生了变化,就?连七娘子?也变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