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桩一怔, “记得啊，咋了？”

    “难不成之后每茬都能卖六毛？”

    周红花一边掸灰一边随口道，不经意的一句话直接歇了支书的兴致。

    本来还想像林娇一样卖卖关子，逗逗大家, 现下气得吹胡子瞪眼, “你咋知道的？”

    周红花抬头疑惑问, “我知道啥？”

    话刚撂下，二娘身体一震, 瞬间面色大变, 惊呼：“以后每茬都能卖六毛？！！”

    这句话直接震到种植户的心里去，惊得五脏六腑都颤了颤，一时忘记呼吸, 两眼发直瞪着支书。

    整间屋子安静地掉一根针都能听见，等?到种植户们眼睛瞪到发酸, 流出生理眼泪时，才如梦初觉，两耳逐渐恢复听觉。

    一时间，大口喘气声不断响起, 伴随猛拍胸口的闷响。

    周红花扑过来一把抓住林娇的手腕, 颤着嗓音：“娇...娇娇？”

    “是真的。”十来秒的时间, 手腕差点二娘被勒断, 林娇用力抽出来，轻揉缓解疼痛, 道：

    “雪赤糯米高粱, 县里肯定会立项, 大面积种植之后，供销社的回收价会比细粮要低, 估摸着在一毛到两毛之间。”

    “粮种不用药水泡，直接播种，正常风调雨顺无灾害的情?况下，亩产值不会超过一千斤，我已经跟市办谈好，后水村必须成为雪赤糯米高粱的粮种基地。”

    “第一批种植户，下一茬全都接着种，收成之后还是能卖六毛钱一斤，这事?宜少不宜多，毕竟物以稀为贵，等?过两天播种的时候，再看看要不要加其他人，粮种家家户户都多留了十来斤，这事?就交给你们自己看着办。”

    当?大家都震惊的时候，林娇扫视一圈，道：“药水我免费提供，有一点得事?先提醒，你们留了粮种，送给亲戚朋友我管不着，但?是六毛一斤的价格，只在后水村粮种基地。”

    “每斤粮种配多少药水是固定的，不会多给，没用药水泡过的粮，一眼就能看出来，产量都不一样，你们要是想送给别人，就意味着你自己家不想种了，到时候不要再求到我这里来。”

    气氛安静许久，人人都无法?回过神来。

    “咕噜~~”

    “咕噜咕噜噜~”

    一阵阵咽口水声响起。

    “啪！”

    秦桩先?了自己一巴掌，“疼！是疼的！是疼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啪啪啪！！”

    “啪啪啪啪啪——！！”

    一个接一个巴掌响起，林娇看呆了，这一个个对自己下手真狠！

    “哈哈哈哈哈，是疼的！！明是真事?！”

    “好疼！我使劲了，真的疼！！”

    “哈哈哈，天上掉大馅饼砸中我们了！！”

    “什?么?天上掉馅饼，这是娇娇费心带给我们的！”

    “没错没错，哈哈哈哈哈，娇娇！！哈哈哈，六毛！！”

    “一茬成熟期不到三个月，满满算一年能种四茬！！哈哈哈哈哈哈哈！！”

    “除去泡粮，播种，晾晒，就算一年种不到四茬，两年也?能种到七茬！！”

    “一茬三百多，按七茬算，两年就能赚到两千多块！！我的老天爷啊！！”

    “娇娇！这是真的吗？！人家领导真的要那么多粮？！”

    “娇娇讲的还能有假，这孩子稳着哪，经过这回还不知道吗，肯定是百分百确定才告诉我们！”

    ...

    社员们惊喜欲狂的笑声像雷一样，差点把屋顶掀开，人人情?绪高涨到顶点，汇聚一起如同炽热火炉，将?堂屋烤得温度迅速上升，额头落下豆大的汗滴。

    林娇拿起一旁的蒲扇，将?大妹拉到旁边，轻摇手腕快速扇风，没有开口去平复众人的情?绪，大家都忍了半天了，再让他们忍，估计能憋到昏厥。

    支书与林智兵也了解他们的心情?，任由大家热火朝天的聊着，时不时还参与几句。

    等?到聊得差不多了，支书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娇娇的话都记在心里，后水村必须是雪赤糯米高粱的粮种基地，你们就算有二心拿出去，没有娇娇的关系，那就只能卖个一毛出头，同时你还毁了你们自己的路，下一茬就甭想跟着一起种了。”

    “支书，娇娇，你们放心，不会有这样的事?出现，我们又不傻。”

    “是，这年头自家米缸都看不到米粒子，谁还能管其他家人。”

    “真想照顾娘家，补贴点钱票更好，不会把粮种交出去，我们都懂粮种基地的重要性。”

    “是，娇娇放心吧，不会让粮种跑到外村去。”

    ...

    种植户举手保证，林娇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孩子们在门外喊了半天，大家肚子也?饿了，赶紧弄饭吃。”

    “对了。”林娇想起村里现在有了供销社，掏了一块钱，又拿出十瓶汽水票递给大妹，道：

    “早上我看卡车里有几框汽水，你带智捷智敏去买汽水喝，喝完要把瓶子送回去，之前公社远，来回跑不方便，现在村里有代销点，中午你们就能喝起来了。”

    “谢谢大姐。”

    智思高兴接过钱，钻出人群，跑到门口，?开门栓，孩子们一窝蜂挤进来。

    智捷高声喊道：“大姐，我都饿死了！”

    “叫什么?叫。”智思捂住他的嘴，“走，带你去村口买汽水喝。”

    “呜...什?么?是汽水？”

    “走就知道了。”

    智思拉着弟妹走后，秦桩挠头笑了笑，“娇娇，这个汽水多少钱一瓶？我也?让孩子去买瓶喝喝。”

    “一毛钱一瓶。”想到大家手里不会有票，又拿出几张汽水票放桌子上，“汽水要票，你们想买的话，就拿票去买。”

    有妇女心疼道：“一毛钱一瓶也不便宜啊。”

    “虽然不能大手大脚，但?刚拿几百块钱，一毛钱的汽水还是能喝一喝的。”何?秀掏了钱递给瑞慷，“给，两毛钱，找你姑拿票，带你弟一起去买汽水喝。”

    瑞慷拿到钱高兴道：“奶，你最?好了！姑，你也?最?好了，我要票。”

    林娇笑着将?票递给他?、

    “奶奶的，娇娇都主动给我们票了，让孩子喝点汽水还有什?么?可考虑的，都喝，儿子过来，给你娇娇姐也?买瓶汽水来。”

    “是啊，一毛钱一瓶，还有娇娇给票，喝，都喝！”

    “二玲，给，去买汽水喝，挣了钱不就是让孩子过好，有什?么?犹豫的。”

    “干脆提一筐来得了，大家都尝尝滋味。”

    “那走吧，早上卸货搬过，不重的，一个人就能提动。”

    “走走！”

    孩子们欢呼大笑，屁颠屁颠跟在大人后面，冲向门外。

    喜悦可以感染到每一个人，林娇心情?舒畅，做饭时和大家有有笑，鸡鸭鱼肉弄了三?大桌子，村里这么?些年，逢年过节都没吃得这么?好过。

    公社主任秦克建和周红山两人卡着点拿着报纸走进来，瞬间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娇娇，我把报纸带回来了，快看看，你们全上报纸了！”

    林娇低头轻笑，没戳破两人心思，众人上前把主任围住，伸着头想第一个看到。

    “我看看，我看看我在哪。”

    “呀，娇娇太好看了，还有单独照片，这么?多字介绍。”

    “哈哈哈，我这个头发，顶上还翘着，张记者也?不提醒一声。”

    “娇娇好看，真标致，娇娇快来看。”

    林娇接过报纸，看到醒目的头条大字：【胥省农女发明亩产千斤新品种糯米高粱！】

    6月28日上午，胥省淮市淮峰县双环公社后水村生产二队，十五户自留地里的雪赤糯米高粱成熟了，经过现场验收，三?分自留地产值高达600斤！

    这项惊人的成果，归功于后水村一位农女，林智娇。

    林智娇自有一个酿酒梦，无意中将糯米与高粱参合到一起，发生神奇变化，经过数年培育，在今年达成三?分地产值高于五百斤的愿望。

    据悉，雪赤糯米高粱抗病、抗旱、适应性强，品种优良，颗粒饱满，因皮厚耐蒸煮，是最适合酿酒的原材料。

    成功发明雪赤糯米高粱的林智娇，毕生有一个愿望，就是酿出让所有农民工人阶层喝得起的白酒。

    在今年六月初，林智娇成功成功酿出古珍酒、清珍酒、雪珍酒三?款淮牌独有的白酒，酒香浓郁，口感香醇，其中雪珍酒被选为军用酒，成了驻守边防战士们的心头好。

    目前，林智娇已经向国家申请两项专利，此外，更有可能获得华国优越发明奖。

    如今，有了雪赤糯米高粱，就能让饥荒地区的老百姓填饱肚子，不惧灾害，生活无忧，这样的好日子，令人期待。

    上面写了详细介绍，从雪赤糯米高粱，介绍到淮市三?款白酒，再到十五个种植户，占了大半页报纸，写得激动人心，看得人对未来生活充满憧憬。

    每张照片下面都有注明。

    众人看不够，恨不得剪下来贴在自家墙上，林智兵捏着报纸傻笑：“主任，这报纸应该让公社多拿点来，咱们人人都拿一份，收好了传宗接代。”

    “哈哈哈，是这个意思，从没拿过奖状，长大直接登上华报头条，我真恨不得贴门上。”

    “主任，再拿一沓子回来吧，这一张哪够，怎么着也?得每家一张吧。”

    “主任你也?是，别人村都比我们先知道，人家都看完了，咱们还不知道到底写了什?么?。”

    “早知道县里给奖励的话，我情?愿要一份这个报纸。”

    “对，我也?愿意，这辈子有几个人能光荣上华报头条，报纸好！”

    秦克建笑呵呵道：“我不比你们清楚啊，早去县里申请了，放心，肯定能拿到。”

    林娇叠起报纸，笑道：“克建叔，红山叔，正好一起吃饭吧。”

    公社主任立马接茬：“行，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周红山坐到凳子上，“娇娇，还是你懂事?。”

    都不?你们俩脸，可不懂事?吗，林娇心想，招了招手，让大家入席开饭。

    菜肉敞开肚子吃，酒能喝到尽兴，汽水?开孩子们的新味蕾，人人高兴到极点。

    林智兵和周壮那一桌，刚开始时两人对刚，到最后林家兄弟对上周家兄弟，一直刚到快天黑还没吃完。

    妇女们没工夫管他?们，迫不及待跑到公社供销社买完布匹回来。

    一下午时间，林娇都在帮大家用缝纫机踩线，做出一套又一套孩衣服，父母自己舍不得穿，十尺布票基本都给家里孩子用了。

    好在现在不缺钱，真想要布票，去黑市一趟就能换回来，种植户们再也?不会出现没衣服穿，没粮食吃的窘况。

    -

    清，早饭钟声都响了，林娇还是睁不开眼睛，眼皮子太沉了。

    智思?完饭回来，进屋问：“大姐，你肯定是累着了，这些天太忙了，要是今天没事?，你就多睡睡，不用起来。”

    林娇抬了抬眼皮，看到妹正在自己穿衣服，?了个哈欠，“好，你们该上学上学，我要再睡一会。”

    这一觉睡得极其不踏实，梦里的天空像是挂了九轮太阳，炙热无比，浑身水分都被蒸干了，感觉自己就是一条咸鱼干。

    林娇忍无可忍睁开眼睛，一瞬间天旋地转，心里咯噔一声，终于感觉到身体不对劲。

    四肢无力到支撑不起自己的上半身，侧过身缓了许久才慢慢撑起来，就这么?点动作，冒了一身冷汗。

    “我这是怎么了？”

    系统：“你应该是疲劳过度，一闲下来，身体就发出抗议了。”

    “不应该啊，要累也?是前段时间坐火车累，这个月没怎么忙，就忙这几天罢了。”

    林娇靠在床头摸了摸脑袋，温度不烫，不像是发高烧的样子，但?鼻子有点塞，四肢无力，浑身怵冷，又很像重感冒发高烧的症状。

    端起床头茶缸准备喝口水，手一软，“砰”地一声，茶缸瞬间落地，发出声响，水洒了一地。

    “大姐？”

    智文的声音从堂屋传来，岁数大了，懂得男女有别，通常在林娇还没起床的情?况下，大弟绝不会踏进来。

    林娇话没问题，就是浑身没劲，“智文，你去喊大娘来，我身体不舒服，要去医院。”

    “医院？！”智文惊问，没再多废话，直接向隔壁跑去。

    没过多久，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很快大娘便冲到房间里，看到一地水，面色惊慌问：“娇娇，你怎么了？”

    “身上没劲，不知道是不是发烧了。”林娇指了指窗户，“大娘，麻烦把窗户开，再帮我倒杯水，连喝水的力气都没有。”

    “肯定是累着了。”

    何?秀转身?开窗户，让阳光透进来，转身正准备出去倒水，看到智文已经端着茶缸等?在门口，接过来后递到床边，“我昨晚还在跟你大伯讲，你这孩子一个人憋了这么?多事?，承担这么?多压力，还一声不吭。”

    林娇就着大娘的手喝了几口，总算解了浑身的燥热，力气都回来少许，喟叹一声：“差点渴死，感觉也?没怎么累，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娇娇？！娇娇生病了？！”

    “娇娇怎么了？！”

    “娇娇起来了吗？”

    外面传来支书和林智兵的声音，紧接着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智文在外回话。

    大娘拿了件衣服给她披上，对外面喊了一句：“进来吧。”

    话音刚落，进来一堆人，个个眼带关怀看着她，林娇诧异问：“你们怎么知道的？”

    “瑞慷跑到地里跟我讲的，大家听到就都来了。”林智兵站在床边，看了她一会，问：“怎么样了？是发热了？”

    “肯定是累的，粮食都收好了，这口气送下来，病就出来了。”

    “就是这样的，娇娇，看你脸色白的，去公社医院看看吧。”

    “这天不会冻到，就是累坏的。”

    “还有哪不舒服？”

    林娇笑了笑，“感觉没干什?么?，谈不上累，就是浑身没劲。”

    “精神上累，你算算这段时间经历多少，酿酒是那么容易酿的？你给人家下保证了，心不得高高提着，眼看要成了，酒被人破坏，地里粮食也?被人破坏，每天还要来回往家赶，照顾家里几个孩子。”

    大娘坐到床边，手上端着水，嘴里不停：“酒酿出来没能歇口气，又坐几天几夜火车，跑到冰岛去，回来这段时间身体上是能歇一歇了，精神上还是没能歇过，每天提心吊胆，深怕地里粮食再被人破坏，误了咱们这些人，我还不知道你，责任心重得很。”

    屋里人听了心里酸软一片，看着林娇的眼神更加感激，关怀道：

    “娇娇，去公社医院看一趟吧，保险点。”

    “是，我们也不会骑自行车，正好智文会骑，就让智文载你去。”

    “都讲浑身没有劲了，还是用队里拖拉机去，去喊周壮来。”

    “赶紧去吧，我现在去给我们家那只鸡宰了，给你炖汤补补。”

    “等?你家那只吃完，我再给我们家那只宰了，这段时间好好给娇娇补补。”

    “其实黑鱼汤最?补，智兵，你们几个去河里地笼看看，逮到了弄点豆腐炖汤，补得很。”

    林智兵点头，“我先去喊周壮开拖拉机，然后再去看地笼。”

    先前是燥热，现在是被暖流贯穿四肢百骸，浑身温暖，林娇柔声道：“谢谢大哥，谢谢各位叔婶。”

    “谢什么?，你还不都是为了我们累的。”

    “我们对你千言万语都谢不尽，还讲这客气话。”

    “是啊，娇娇，这段时间就好好休息，家里事?都不要烦，我们帮你干。”

    “去医院钱要是不够，我这有，现在都有钱。”

    村里人发自内心的关怀，让林娇身上的劲又恢复了一些，屋外很快传来拖拉机的声音。

    大娘让屋里人出去，林娇费了老半天劲才穿上衣服，大娘一心想背她出去，林娇拒绝，大娘年纪也?不了，一旦摔一跤就不得了。

    最?后是智文进来，背起林娇往外走，最?后还跟着一起去医院。

    拖拉机里已经垫上厚垫，林娇坐在敞篷车斗里，看着蓝天白云，耳边响着轰鸣声，身体随着路不平颠簸，倒真是难得的放松。

    智文全程背着她去看医生，填完病历单，医生也?不出个所以然，做了一堆检查，没有大毛病，断定应该是疲劳过度，开了点补充抵抗力的药，便准备回去了。

    林智兵跑到公社去上厕所，林娇三?人坐在拖拉机上等?他?。

    旁边突然传来几声窃窃私语，其中‘疫病’两个字，让林娇原本放轻松的心，再次咯噔一声，敲响警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