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本站：9刚进秋分，天气就像孩子的脸变就变，前几天还让人恼火的“秋老虎”渐渐地没了脾气。周末，突如其来的西风一夜劲吹，道路两旁翠绿的树叶很快就被秋风镶上了金边，昨天，大街上还都是短裤裙子的天下，一夜之间就被节令“逼”着换上了各式各样混搭的秋装。

    下午两点，市公园门口米满仓早早等着孙朝阳的到来。按照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十多分钟，还迟迟未见孙朝阳的影子，米满仓又掏出电话卡，看看街边不远的地方有个电话亭就过去准备过去给他打传呼，刚插上卡就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一回头，孙朝阳这家伙不知啥时候已经站到他身后了，毕业这几年没见面，孙朝阳基本没什么大的变化，身材还是那样健壮，一张国字脸棱角分明，两道浓眉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透着男人的刚毅，走路一阵风，声音还是那样洪亮，话直来直去。敞开的夹克衫下左边一只呼，右边有一个特别时尚的皮套特别显眼。米满仓：“三年没见，朝阳你混得不错啊，又是呼又是的，你提前进入成功人士之列了啊”，孙朝阳：“那跟哪啊，这都是我们工作的需要，我忘了告诉你号码了，以后直接打我电话就可以，不用再呼我了，你也配一个，以后我们联系也方便”。米满仓苦苦一笑：“不行啊，不能跟你比啊，我这还在温饱线上挣扎呢”。

    米满仓看到孙朝阳脖子后面露出一截红线：“看不出你变化不，我以前觉得你挺男人的，看来这几年你也喜欢带个环挂个项链了，来摘下让我看看”，孙朝阳赶紧指头伸到脖子后面朝衣领里面摁了摁，：“不能看，这个谁都不能看，这是我的命根子护身符，不能轻易示之与人的”。孙朝阳看米满仓执意要看的劲儿，赶忙用一指旁边的有点转移话题地：“快看，秦归尘这子在看咱俩话呢，呵呵”，

    听这话米满仓一愣没有听懂，环视一周没见秦归尘的影子，不解地问“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到”，孙朝阳哈哈一笑，用一指不远处公交车站旁边一个巨大的宣传牌，努努嘴“那不是吗，笑得跟朵花儿一样”，米满仓这才发现那个宣传栏里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照片真是自己的同窗秦归尘，不仔细看还以为是韩国明星。画面中的秦归尘英姿勃发，气宇轩啊，嘴角上扬，脸上洋溢着特别自信的微笑，原本生活中就很帅气的他经过图像处理后，更是英俊潇洒，仔细看下面还有几行字，大概是“优秀青年企业家”、“青年楷模”，“成功典范”之类的美誉赞词。

    米满仓禁不住：“真没看出，整天不学习光泡妞的人竟然这么辉煌”，孙朝阳呵呵一笑，“是啊，这上哪里去理啊，满仓你这几年在基层，不像我做记者跑的多见得多，我看这些一点困惑都没了，呵呵，这就是社会”，完，孙朝阳看看表，顿了一下：“下午我还有个新闻通气会，否则跟你好好喝两杯”，米满仓摆摆：“本来我也无心喝酒，你忙就不用管我了”，孙朝阳指了指马路对面一家刚开张的饭馆：“走，跟我来”，回身瞅瞅路上没车的空档，他右一按路边护栏“蹭”一下一个矫健的姿势就翻过去了，一个箭步就跃到了马路对面，米满仓也学着他的样子翻过去。

    俩人进去后孙朝阳拿起菜单点了一个酱猪蹄，一个宫保鸡丁，一个酸辣土豆丝和一大盆水煮鱼片，外加两大碗油泼扯面，满仓：“太丰盛了，就当给我把这三年的生日一起过了，你不知道啊朝阳，这三年我都没吃过这么好的”，孙朝阳笑笑：“你这回来了还回去吗”，米满仓：“不回去了，再回去的话，我妈都了还不如回家种地算了，你这几年咋样，无冕之王挺风光？”，孙朝阳：“你是一行不了解一行啊，我这无冕之王听起来挺像那回事儿，实际上根本不是那回事儿，当孙子当猴子的时候多，没当过什么大爷，去年我都离开记者部了，专拉广告，看情况把，这记者我都不打算干了”，米满仓一怔为啥，孙朝阳：“猴子不好当啊，尤其是我这跑文艺线的记者，我的工作白了就是每天演猴戏”，米满仓有些不解孙朝阳这个猴子演戏的比喻，歪着头看了孙朝阳一眼，孙朝阳：“现在都市场经济了，什么都讲究个经济效益，媒体也一样，现在不是讲究眼球效应吗，现在的记者可跟以前计划经济时代不一样了”，米满仓问他不一样在哪里，孙朝阳：“现在的媒体最主要的就是广告收入，要赚钱，就要吸引更多的受众来围观，人气高了才能拉到更多的广告，这就要我们必须在内容上吸引人，你还记得我们时候看的猴戏吗，跟这个一样道理，只有猴子拼命玩花样看得人才多，人多了各种卖花生瓜子的贩就聚拢来的多，戏园子才能更多地给他们要经营费啊，怎么能吸引人多呢，就是我们这些媒体人呗，这就是想办法提高吸引眼球的能力，明星趣事儿、三角恋啊，出轨啊，咋能吸引人就咋发呗，老百姓整天骂我们不干正事儿，整天就知道娱乐，那些真正的好人正事儿宣传的太少，哎，谁理解我们啊，得指望这报纸发行量吃饭啊，不然我们这些猴子们还不得饿死啊”。

    米满仓有些顿悟：“那你就是猴王呗”，孙朝阳哈哈一笑，用指着自己自嘲式地：“满仓你太抬举我了，我能当猴王，我就是一个猴孙子还差不多，这就是刚才你问我为啥不想干记者想换岗位的原因”，米满仓是不是太累了，孙朝阳工作累倒是不怕，怕的就是心累。

    米满仓想起来刚毕业那会，同学们都在使挤破头找人、拉关系去往好的媒体钻，中央级的争不来，就争高官的，高官的媒体进不去，就尽量到条件相对好点儿的地市级别的媒体就职。孙朝阳虽然学新闻，但他从来没有过成个名记的想法，所以在找工作这方面倒没费什么心思，直接找了个地市级别的生活类报刊，投简历、考核和面试等也都很顺利，省却了不少找工作的烦恼。

    俩人边吃边聊，孙朝阳给米满仓讲了几个自己工作上的烦心事儿，米满仓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朝阳，其实我也跟你有同感，是不是我们的学生味还没脱尽，还不适应这个社会”，孙朝阳：“可能，至少现在我心里边这个弯还没有转过来”，完，他拿起看了看时间，对正在低头吃面的米满仓：“你慢慢吃，下午我就不陪你了，晚上咱俩去魏晋家看看”。

    晚上八点多，米满仓带路他俩坐了几站公交车，下车后七拐八拐来到一个工厂破旧的家属区，之前上学的时候米满仓跟魏晋来过，多年没来，凭着记忆找到了魏晋家所在的筒子楼，乌黑斑驳的墙壁，依稀还能看到院墙上缺字少笔画的标语遗迹，狭的院落凌乱不堪，一辆靠墙停放的三轮车轮胎干瘪，锈迹斑斑，上面落满红红绿绿的塑料袋和枯黄的树叶，几个孤零零的水泥凳子磨得溜光，看得出经常有人坐在这里聊天晒太阳，几棵弯曲孱弱的树木之间挂着晾晒的还未来得及收回去的衣物，楼门口石阶下一株蒲公英没人打扰长得特有生，足有一米多高的茎秆开满了一朵朵黄色的花。他俩进入黑魆魆的楼道里，估计坏掉的灯泡长时间没人更换的缘故，孙朝阳使劲儿跺脚也不见灯亮，楼梯上稍微空间大点的转角都堆满了各家的杂物，墙面上贴满了各类五颜六色的广告。

    米满仓上前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快六十的男人，古铜色的脸庞，瘦弱的身子，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一头灰白的短发，一身磨得发白的工装干净整洁，他里拿着个扳好像正在家里修理什么，米满仓喊了一声“魏叔，你还认得我吗，我是满仓啊”，魏叔弯腰自信看了看：“认得，认得，这好几年都没见你了”，米满仓向魏叔介绍了孙朝阳，魏叔：“哎呀，名字我都听晋晋过，见人这还是头一次，快进来，快进来”。

    进屋后，魏叔掏出一支香烟先递给米满仓，米满仓摆摆我不抽烟，魏叔又递给孙朝阳，朝阳忙站起来从裤兜里掏出自己的香烟递给魏叔一支：“叔，抽我的”，魏叔笑笑，用挡了一下：“你那好烟没我这个有劲，我抽这个都惯了”。

    魏叔点着香烟蹲着地上靠着墙歪着头抽起烟来，一句话也不，浓浓的烟雾穿过厚厚的镜片和鼻梁的空隙时，他使劲地挤一挤被烟雾熏着的眼睛。米满仓问：“张阿姨什么时候回来”，魏叔：“平时都是晚上十点左右，这两天回来的早”，顿了一下又：“她在外面也没心思”，正着话，窗外楼下有人喊“老魏，下来搬东西”，魏叔赶紧起身掐灭烟头，：“你俩先坐着，我下去一下”，他俩：“搬什么东西，我俩也下去”，魏叔：“不用，不用，都是油污，马上就上来了”。

    两人正坐着，忽听外面楼道有“咣当”撞击墙面的声音，赶忙起身到门外探头，只见魏叔左拎着一个液化气瓶，右还拿着一把黑油发亮的平底锅，有点气喘吁吁，走在后面的张阿姨怀里抱着一个白色的铁皮桶，上面盖着一个干净的白布，铁皮桶上面还摞着一个搪瓷的面盆，里面装着擀面杖和一把铁勺子，每走一步都发出叮当叮当的撞击声。

    他俩七八脚帮着把东西放好，张阿姨从桶里拿出一塑料袋桔子，掏出两个橘子在围裙上擦了擦递给他俩：“刚上市的很新鲜很甜，孩子，来尝尝”，张阿姨中等身材，微胖，热情善良，一看都是那种特别能吃苦的人，她到厨房放好盆子，洗完一边用围裙擦着一边和他俩：“这两年我家一点儿都不顺当，魏晋爸爸的厂子和我的公司都在改制，四十五岁一刀切必须下岗，双职工的可以保留一个，我就提前退休下岗了，这里里外外都是花钱的地方，不能在家干等着啊，这不以前在副食品公司干过吗，有这个艺就合计着卖个早点啥的，开始还不好意思怕人笑话，管他呢，我这年纪了，谁爱笑话谁笑话去，活着总得吃饱肚子啊”，米满仓：“阿姨，你这早出晚归的真辛苦”，张阿姨：“不辛苦，不辛苦，只要孩子走正路有盼头这算啥啊，这大半辈子不都这样过来了吗”，着着张阿姨眼睛红了，米满仓：“阿姨，我和朝阳今天就是为魏晋这事儿来的，我和几个同学都过了，发动大家一起去找，您和魏叔也别着急，总得有个过程”，孙朝阳：“魏晋到底在边城出啥事情了，其实好多信息我们都不知道，到现在也是云里雾里的”，张阿姨转头看了看蹲在地上抽烟的魏叔，魏叔一声不吭，张阿姨叹了一口气：“他回来后，我给我亲家打过电话问过，我亲家母也是明事理的人，她晋晋是个好孩子，江娜对不住他，我觉得江娜也是好孩子，但就奇怪他俩前两年感情还好好的，咋变就变了，到底为啥谁也不清楚”。

    一直在地上蹲着不话，一支接一支抽烟的魏叔突然插了一句话“他这叫自作自受，毕业那年谁的话也听不见去，非要去边城，那么远那么落后的地方，啥都不管不顾，真把自己当成啥了”，张阿姨瞪了魏叔一眼，：“你现在那些顶啥用，从写个作文写个诗歌得个奖你总夸他，这跟你的教育没关系吗”，米满仓赶紧打圆场：“叔叔，阿姨，这过去的事情咱都不提了，晋晋应该没事，我俩都是他交心的好朋友，有些话他给我们还不一定给你们，他之前跟我打过电话，我知道他心里的苦闷，但你们也别担心，真没啥事儿，以后他的思想工作我俩来做可能还比你们管用”，张阿姨连连：“谢谢你啊满仓，还有朝阳，你们年轻人在一起好交流些，我们他也不一定听，就拜托你们了”。

    从魏晋家出来，米满仓和孙朝阳一句话也没，好朋友魏晋的大概情况也知道些了，今天发生的事儿可能在当初毕业的时候他们就有过预想，当初就觉得他的选择太过于浪漫，谁知真的三年后就有了这样的结局。走到路口等车的时候，米满仓：“朝阳，我心里难受的很，给我一支烟”，孙朝阳掏出香烟抽出一支递给米满仓，拿出打火给他点上，自己也点着一支，两个人不话，默默地抽着烟，看着马路上疾驰而过的车辆，孙朝阳：“只能等了，看看白依依和秦归尘哪里有没有啥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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