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职场沉浮
一秒记住本站:9在米满仓等待处分之前,科长受苟副局长的指使来探过几次米满仓的想法,秦归尘之前喝酒的时候就教过米满仓,你得有个承受底线,否则别人整你没底线,米满仓在迷惑中终于想通了也想好了自己的底线,那就是如果被开除,就豁出去拼了命朝上检举和告状,这个意思也告诉过科长。
在忐忑不安中米满仓终于等来了单位给他的处分,科长:“多亏苟副局长给你顶着,本来要对你开除公职的,领导怕你想不通再出啥意外,想想还是“治病救人”最重要,也是给你一次会”,米满仓着急地问“到底让我怎样啊”,科长:“可能关待不成了,要下到基层去”,看米满仓吃惊的样子,科长又是一副安慰的口气:“下去,苦是苦了点,但总算保住公务员这个饭碗了”,听了科长的话,米满仓一肚子的委屈和冤枉直涌心头,他清楚除了参与工程的人是没有人真正了解并掌握所有情况原委的,自己哑巴吃黄连不出来,给自己设计下套的苟副局长现在外人眼里还成了他的救命恩人,米满仓此时就是有一百张嘴也没地方,也不清。
科长所的下去是到距离市区有一百多公里的下属分站,那里交通不便,条件比较艰苦,临走的那天,科长带着米满仓到苟副局长办公室告别,苟副局长依然面带笑容,靠在皮椅上没有起来,一边转着椅子用嘴吹着茶叶沫子一边:“满仓同志其实是个好同志,成长道路上跌跌撞撞的事儿难免,希望你哪里跌倒哪里起来”,科长赶紧用捅了捅米满仓:“赶紧谢谢苟局啊”,米满仓在科长的提醒下极不情愿地了句“谢谢苟局关心”,苟副局长微笑着:“基层苦是苦了点,但基层是年轻干部成长的大熔炉,希望满仓同志不要辜负期待,把关的好作风带下去,自我加压不断地锤炼淬火”。
跟着米满仓到分站的还有包括工资和组织关系在内的各种介绍信,里拿着这些代表身份迁移的资料,米满仓觉得有一种被发配的感觉,分站工作风气不太好,很多人上班混日子,晚上的生活圈子基本就是在分站的家属区喝酒打牌看电视。开始在分站的工作中,偶尔听到有人表示对上级单位或领导不满时,米满仓就主动站出来和他争辩几句,大家以为他是上级关下来要来当领导的,所以见他话了,即使先前再有不满的人都不吭气了,唯唯诺诺地点着头:“是,您的对”,后来大家都了解了他是被“打下来”的,当他再维护上级单位或领导权威的时候,就有个别人着酸话挖苦他,这还不算什么,他在集体宿舍放的东西总是无缘无故地失踪,他刚买的一个放在床头的摇头扇,无缘无故电扇就不转了,晒在阳台的皮鞋到下午去拿的时候就只剩下一只了,生活中总是不断有蹊跷的事儿在他身上发生。
夜深人静的时候,米满仓睡不着觉,斑驳的月光透进窗户照在他的床上,他常常和衣靠在床头抚摸着印有“燕北大学”的被罩,毕业五六年就让每个人的生活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想想自己、孙朝阳,井亦波,魏晋还有秦归尘的过去和现在,真让人感叹生活是人生的雕塑大师。他对自己今后的工作也做过深刻分析,觉得再回到市里关的可能性不大,如果仅仅是来锻炼呆几年谁都觉得还有希望,但是要一辈子呆在这个分站自己却又不甘心,生活把他逼进了死胡同,现在真的是进退维谷没路可走了。
经过这次职场打击,米满仓已经被生活磨得没一点脾气了,每一步都走得那么艰难,他时常对当初选择做一名公务员的道路产生怀疑,毕业前受尽了贫穷带来的折磨,幻想着等自己有一份固定工作和收入的时候能体面做人,可谁能想到还有这么多坎坷在等着他,也许以后还有一段撒满荆棘的路要等他赤脚走过,今天躺在这个偏远分站冰冷孤寂的床上,想到当初要干一番事业的想法自己都觉得幼稚可笑,以前把职场看得太简单了,经过一些事儿之后再看那些曾经的同事,总觉得谁都比自己成熟有城府,为啥人家一个个都那么精明深藏不露,自己怎么那么单纯得有些笨拙。
走不了,融不进,这样的日子啥时候是头,米满仓一想到这些心里特别迷茫,看看现在的自己啥都没有,房子没有对象也没有,家里的穷困日子还没有多大改变,这就是自己毕业几年的所谓成果。闷了他就给爸爸妈妈打电话“我觉得还不如回家种地呢”,爸爸不知道他现在被下到基层的情况,以为儿子一人在外心里瞎乱想,所以不论啥时候儿子打来着有些泄气的电话,他一直是那几句鼓励的话“世上就没有清闲的事儿干,亏你还是农村娃呢,你爸我种了一辈子地,我给你世上顶难的最伤心的事儿就是种地,还有啥工作比当农民苦的,你还是算了。再了,人啥时候都有不顺心的时候,这跟种庄稼是一样的道理,今年遇到年馑歉收了,不要紧,只要人活着地还在,明年还要继续种,种了才有希望,不种啥希望都没有”,这道理从到大爸爸不知了多少遍,其实,他也明白给爸妈这些听起来泄气的话就是一种宣泄,一心中的烦闷就会减少一点焦虑,慢慢地本来不抽烟的米满仓也开始每天半包到一包地抽开了,晚上有时还要喝半斤白酒才能入眠。
对于被当“盾牌”这件事,米满仓也想去上级部门去揭发,有好心同事和同窗悉心劝慰“算了,算了,告是告不倒的,最后的结果还是自己吃亏,忍一忍”,憋在心里的气儿实在难受的时候,他甚至还有拿把刀子回关找那个苟副局长拼命的莽撞想法,思来想去最后还是理智让他无奈地接受了这一事实。
那些日子里他觉得自己就是一颗无助的草,自己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活着是那样地孱弱,任何方向吹来的风无论大他都无力抵抗,他觉得自己看透了一切,也好像突然理解了曾经被自己看不起的胸无大志混日子人的生活了,他也开始喝酒玩牌,经常带着醉意迈着踉跄的步子很晚才回到宿舍。一天,在收拾箱子的时候,从夹缝里掉出了毕业时全班的合影,他拿起来一个一个同学仔细端详着,觉得每个同学活得都比自己强,愧疚之情袭上心头,竟然像个孩子一样抽泣起来。
一天,米满仓来门口传达室拿报纸,一阵乌云飘过突然下起了急雨,他就站在屋檐下避雨,传达室老王看到站在窗外的米满仓便招呼他进来坐一坐,老王低头一边整理报纸一边“伙子最近怎样啊,听你是咱们站分来的大学生”,米满仓点点头,老王继续:“我呢几十年前也是大学生,我最了解知识分子的心态”,到这,老王停了一下,打开窗户朝外警地瞥了一眼,然后又关上,蹲下身子整理起报纸和信件来,一边整理一边:“你呀,犯了知识分子的一个通病啊,以后的路还很长,要振作起来还要学会适应环境适应生活,不然以后难受的日子还长着呢“,老王完就不吭气了,老王这几句话一下子把米满仓得浑身一激灵,自己从来没有跟老王过话,他怎么把自己的情况摸得那么透,而且句句到自己的心痛之处,他忍不住仔细上下打量起这个老头来,老王干瘦,一头灰白色枯草一样的头发梳理得干净整齐,鼻子上架着一副像高倍显微镜一样的眼镜片,两个镜腿后面还连着一根麻绳,大多时候都穿着一身褪色但干净整洁的中山装,他每天的工作就是看门和分发报纸。
“老王那你应该知道我的,你觉得我怎么办啊下一步?”米满仓直截了当地问,老王:“伙子,我这年纪也算阅人无数了,你是个好人,当然你好是因为你老实,你不好也是因为你老实”,“老王,你这话可真有趣,怎么个好也是老实,不好也是老实?”,米满仓有点不解,老王笑笑把眼镜摘下,脑后那条拴着眼镜腿的麻绳挂在脖子上,他弯腰从炉子上端起那个被烟火熏得发黑的搪瓷茶缸慢慢地呷了一口被炉火熬得发黑的浓茶,放下茶杯又拿过一个缠满透明胶带的纸盒子搓起了烟叶,慢慢道“呵呵,你老实好是因为你这个人心地端正,没有邪门歪道和害人的心思,你老实不好呢,就是我刚才的你犯了知识分子一个通病,把什么都看得很美好,把什么都看得很简单,啥事情都要认个理,你要知道这世上就没有对和错,就没有讲不通的道理,你对,有一百个理由,你不对也有一百个理由,所以人活世上千万不要认死理,你没听过庖丁解牛上嘛‘彼节者有间,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所以你不要顾及是非对错,要去适应生活,把自己打造成一把没有厚度没有形状的刀刃,世上再窄的路你都能过去”。
米满仓正听得入神,可老王到这里却不了,整理完报纸躺在那个补着布补丁的躺椅上微闭双眼养起神来了。
外面的雨渐渐停了,米满仓抱着报纸离开了收发室,雨后的空气是那么地清新,大地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泥土幽香,老王的话没有完,其实也就是刚开了个头,但米满仓觉得像黑暗的峡谷中发现了一条细细的天际线,一缕久违的阳光穿透厚厚的阴霾照在他的心上,心情也舒朗了许多,他边走边琢磨着老王刚的一番话,这个老王看样子很有社会经验,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看人很准,话句句能点到人痛处,以后要多跟他聊聊,或许真的遇到了一个能点拨指导自己生活的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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