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057(修)
“请问您是许芷姐吗?”
门外站着个穿着蓝色工衣的鲜花配送员,他怀里抱的——
许芷愣了愣。
他怀里抱的居然是一捧纯白无瑕的铃兰花。
“嗯,是我。”她。
“那就对了,您签收一下吧。”
许芷没接配送员递来的圆珠笔,只问:“你知道是谁送来的吗?”
铃兰是许念青生前最喜欢的花,也是她最喜欢的花。这事连许括都不知道,所以这束铃兰,会是谁送来的呢?
配送员一脸为难地挠了挠脸,“这个……我只负责配送的。”
“好吧,谢谢你。”
许芷还是将花签收了。
配送员走后,许芷抱着花关上门。她一边端详着怀里的铃兰一边朝书房走,然后,她眼尖地发现了埋在无数花苞间的一张粉色卡片。
她顿住脚,将卡片拿了出来。
——明晚六点,我在林记等你。
署名,远。
许芷几乎可以确定这花就是周嘉远给她送的了。
他怎么会给她送花?并且这花好巧不巧还是她最爱的铃兰。明明她从没跟他提起过……不对,那年她去看许念青时就是送的铃兰,而他当时在场。
他还真是细致——
不对,他不是失忆了吗?失忆怎么可能还记得四年前的细节?难道……他记忆已经恢复了?
如果真的恢复了记忆,现在用这种方式约她见面,又是为了什么?
其实答案很明显了,男人给女人送花,无非就是示爱,只是许芷不愿承认罢了。
许芷将卡片扔进了垃圾桶,花束没舍得扔,插在了书房花瓶里。
她不算去。
恢复记忆了又如何,她认为他们已经没有见面的必要了。就算双方都意难平,也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
毕竟,他已经结婚了。
她以为只要自己不回应,周嘉远也就知道她什么意思了。贴了冷屁股想必也不会再来自讨没趣。
然而,第二天同样的时间,家里的门铃再次响了。
依旧是那个配送员,配送员手里依旧拿着一束铃兰,卡片上写的也依旧是昨天那句话——
[明晚六点,我在林记等你。
——远。]
她还是没去。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一直到了第七天,那束午后的铃兰也从未断过。
她简直快习惯每天收到一束铃兰了。
第七天的时候,她没有将卡片扔进垃圾桶,因为卡片上写的字变了。
[我今晚过去找你。
——周嘉远。]
许芷不解他的坚持。
其实她在昨天的时候就有些动摇了,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对她:见一面吧,见一面也没什么的。
现在,他大概是耐心快磨没了吧。
他明明有她的手机号,有事可以在电话里的,可他执着于此,这七天里他也没给她过哪怕一通电话。执着用送花传信这种浪漫中透着古老的方式。
他还真是个怪人。怪的让她有些感动了。
那就见吧。
李记见面,今晚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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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芷虽然没存周嘉远的电话,但上次周嘉远给她过,手机里还有拨记录,一个月前的电话,好在那段时间给她电话的号码里,归属地为D省的号码只有两个——梁先生的和一串没有备注的。
那串没有备注的就是周嘉远的号码了。
她了过去,跟他今晚在林记见面。
周嘉远同意后,见面这事也就定下了。
因许芷不放心白凡一人在家,便将他也一起带上。
“妈妈,我们等会儿和谁吃饭?”
的士上,白凡问她。
她望着车窗外一幕幕一闪而过的城市夜景,:“一个——叔叔,你之前见过的。”
“哦……”白凡倒没细问是谁,只接着又:“许括还今晚来咱们家睡的呢,我们要不要把许括喊出来一起吃饭?”
白凡和许括感情好,到哪都不忘记许括。
“今天不喊他,改天再喊。”许芷。
“哦……”白凡有些失望。
十五分钟后,的士抵达“林记酸菜鱼馆”。
酸菜鱼馆的生意还跟以前一样的红火,不少人坐在外面排号,热热闹闹,谈天笑。许芷牵着白凡站在外面,望着这牵动回忆的景致,一阵恍然。
一晃,都快五年了。
当年周嘉远就是在这和她的分手。
四年后,他约她来这见面。
不讽刺,她就是觉得心酸。这四年,发生的变故太多了。当真物是人非。
“妈妈。”白凡声喊她。
“走吧,我们进去。”许芷整理好情绪,牵着白凡走进了酸菜鱼馆。
周嘉远坐在角落卡座里,一眼就捕捉到了牵着儿子往他这边走的许芷。望着母子二人,周嘉远眼眶一热。
多少年了,这其间空白了多少年。
这是他恢复记忆后第一次见她,各种情绪糅杂在一起,有思念,有歉疚,还有一阵阵无比强烈地悸动。
千言万语,在她走到他面前的那一刻,都化作了一句话。
“你来了。”
他放在桌下的手指在轻轻颤栗,不受控制地颤栗。
她终于来了。
他等到她了。
.
白凡乖巧地喊了一声叔叔。
他真没想到妈妈要见的人居然是上次那个叔叔!他喜欢的那个叔叔!
可把白凡高兴坏了,当即就把许括抛在了脑后。
这个叔叔为什么要约妈妈出来吃饭?难道改变主意准备追妈妈了?想到这里,白凡越发高兴。
周嘉远已经可以确定白凡就是他儿子了。看着对坐的母子二人,他除了心疼外,还有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真好,一家人聚在一起了。
除了周围的交谈声与碗筷碰撞声外,还有锅里汤水沸腾的汩汩声。
店里冷气开的足,锅里的食物也煮的鲜香四溢。可三人却鲜少动筷子。
除了白凡是因为不怎么喜欢吃鱼外,许芷和周嘉远则是因各有各的心事,没什么食欲。
其实夏天吃火锅挺没劲的,可周嘉远就一个想法——哪跌倒就在哪爬起来,在这里了分手,那就在这复合。
而之所以给许芷送铃兰,那也是有讲究的。
一是铃兰的寓意——幸福再来,他觉得这寓意很好。
二是之前许芷去公墓看望许念青时,就是送的铃兰。他送这花的意思,就是想告诉她,他爱她的全部——爱她,爱她所有的经历。她心底深处的那个人他不想去探究了,只想余生,能够留在她身边,爱她、照顾她、陪伴她,仅此而已。
因有白凡在场的缘故,当着孩的面,周嘉远有些话也不太方便,只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总不到点子上。
他:“我大概会在这边待上一段时间。”
她点点头,淡声了个好。
他:“我都想起来了。”
她眉毛一挑,嗯了一声。
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她:“挺好的。”
……
吃完饭,已是九点。
周嘉远开车送她们,许芷没拒绝。
车上,许芷坐在后座,白凡一上车就靠在她腿上睡着了,水润的嘴巴微张,时不时砸吧一下,睡得很是香甜。
周嘉远瞟了眼后视镜,发现白凡已经睡着了。
他酝酿了一会儿情绪,又清了清嗓子,才压低声音喊了她一声。
“许芷。”
“嗯?”
他顿了顿。
“我恢复记忆了。”他又了一遍。
“嗯。”
“离婚了。”
“……嗯。”
“我和她是形婚,现在她已经和她爱的人在一起了。”
“……”
许芷眼睛有些失焦,搭在白凡脊背上的手指动了动。
“当年我准备平静一阵子就去找你,结果……生了变故。”
周嘉远没敢是为了去找她出的车祸,他怕她知道后内疚自责。如果可以的话,就让这事烂在他肚子里吧,永远也别让她知道。
许芷舔了舔蓦然发干的嘴唇,她知道周嘉远在等她开口,可是——
“那年我去找你了,结果看到一个女孩进了你房间。”
当年他和那女孩的事,成了她心头的一根刺,这么多年过去,虽刺早就被她自行拔出了,但那根刺留下的痛感却还一直未散。
“……女孩?”
周嘉远拼命地回忆,这才有了印象。当年他是和人合租的,许芷看到的,应该是那个人的女朋友吧。
他胸口涌起一阵苦涩。
原来,来去,都是误会。
全是一念之差。
如果当年他对待许念青的事能豁达一点;如果当年她去找他的时候没有看见那个女孩;如果当年他没有出车祸……
可,这世上没有如果。
他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让余生留下遗憾。
“当年我是和另一个男生合租的。”他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停顿几秒,又喊了她一声。
“许芷,我——这辈子只有过你一个女人。”
许芷眼睫猛地一颤。
她听到他继续:“许芷,我们再试试吧。我想照顾你和凡,给我这个机会,好吗?”
趴在许芷腿上睡觉的白凡不知何时醒了,他恰好听到周嘉远后面这
几句话,眼睛一亮,瞬间没了瞌睡。他坐直身子,本想帮周嘉远话,仰起头看妈妈,谁知……借着灯光,却看到了她眼中的水光。
妈妈她,哭了?
他心里一慌,眼睛四处搜寻纸巾,却愣是没找到,正当他算用手给妈妈擦眼泪时,妈妈话了。
她只了一个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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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芷不是女生,感情上的事她不会扭扭捏捏。她三十一了,这么多年过去,除了许念青,她唯一动过心的就只有周嘉远。所以如今误会已经解开,而他们还对彼此有感觉,那再在一起又何妨呢。
八月末,周佳快开学了,得送她回青叶县报名。周嘉远原本的意思是给李月兰在S城买套房子,让她和周佳定居S城,李月兰听了后却连连摆手,直不必,还是老家好,在外面生活不惯。这般,周嘉远拗不过她,最后只得亲自将她和周佳送回老家去。
他离乡这么多年,趁这个机会回去看看也不错。
去青叶县的一行人里,除了李月兰、周佳、周嘉远以外,还有许芷和白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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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五人从Y省机场走出,李月兰东张西望地寻找快线大巴,还没等她找到,一旁的儿子就:“人来了,我们走吧。”
周嘉远抱着白凡,径直朝前面不远处的两辆轿车走去。
他来之前特意通知了飞跃集团Y省分公司这边,分公司的经理得知大领导带着一家老来了Y省,欣喜之余忙不迭的就安排了两辆豪车过来接机。
孙经理没见过总公司的总裁周先生,可刚刚给周先生过电话后,他就一直关注的外面,所以当一个抱着孩,扮偏日常的高大男人朝他这边走来时,他就几乎可以断定,这人就是他等的周先生。
周嘉远走到那辆黑色奔驰前站定,孙经理和后面那辆车的司机陈连忙下车迎接。
“领导,您来了,”孙经理嘿嘿一笑,“我是这边的经理孙鹏,”他拍拍一旁笑容腼腆的年轻男子,“这个是我司机陈。”
周嘉远点头。
闲话两句,几人上了车。
周佳和李月兰坐司机陈的车,许芷和周嘉远以及白凡则坐孙经理的车。
车上,孙经理一直找话题和周嘉远聊天,试图套套近乎,看能不能讨两个甜头大的项目过来。
“领导,这是您儿子吧!和您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孙经理一边一边笑眯眯地瞟着后视镜。
这话听在周嘉远耳里,十分受用。
“是,他长相多半随我。”他摸摸白凡的脑袋,侧头似笑非笑地看许芷。许芷不知怎的,被他看得脸颊莫名发烫起来。
她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偏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白凡听到许芷的咳嗽声,哪晓得她是因为不自在,只以为她是嗓子不舒服,便关心道:“妈妈,你是不是感冒了?刚刚我听到你在咳。”
“……没感冒,凡别担心妈妈。”许芷也伸手过去揉了揉白凡柔软的发丝。
白凡蹙着眉毛,不太信妈妈的话。
他昨天明明看到爸爸欺负妈妈,把妈妈的衣服脱了,妈妈光着背……怎么可能不感冒?
妈妈肯定是不敢承认,怕爸爸继续欺负她,嗯,一定是这样。
想到这里,白凡一边心疼妈妈,一边讨厌着爸爸,他感受到爸爸的手还放在他脑袋上,揉来揉去,揉去揉来……
啪——
白凡忽然抬起手,掉了爸爸放在他头上的大手。
周嘉远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那只被儿子开的手,他怎么感觉,儿子不高兴了?
“凡怎么了?”周嘉远关心道。
白凡气呼呼的,既不看他也不做解释。
老师过,家丑不可外扬,等他回去了再帮妈妈好好教训爸爸!
路途太长,走上山路后,心事颇多的白凡在颠簸之下趴在爸爸怀里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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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目的地时,已经下午五点,太阳还没完全落山,橘红色的一团挂在天边,衬得山村有种别样的宁和。
两辆豪车开进穷乡僻壤的周家坡,自然引人注目。村民们纷纷猜测车里坐的会是谁。
有人猜是村长家嫁给县里富二代的女儿回来探亲了;有人猜是远嫁S城的郭娜回来了……各种猜测层出不穷,但就是没人想到前些年因儿子失踪变得穷困潦倒的周家。
当两辆车在周家破败的院落前停下时,周边楼房里暗中观察的村民们无一不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看到周家那个势利眼出了名的大媳妇听到动静后拉开了院子门,伸出个头发稀疏的脑袋,定定地看着门口两辆豪车。
车门开了,下来的居然是——
暗中观察的村民们呆住了。
居然是周家二媳妇李月兰和她女儿周佳。
已经有村民按捺不住好奇凑了过去,然而接下来,更让他们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另一辆车里下来了两男一女和一个男孩,而其中一个男人俨然就是四年前失踪的周嘉远!
村民们从暗中走出来,哄的围了上去。
“呀!这不是远吗!”
“远哥长变了咧……”
“哪里长变了,都是钱衬的吧,看他那一身名牌——”
“瞧你酸的……”
“周失踪这么多年,都已经结婚了?看他抱得那孩子,真和他时候一个样。”
“旁边那个应该是他媳妇吧,真美——哎哟媳妇,你揪我耳朵干啥!人都看着呢!丑不丑!……”
“眼睛看哪呢?最美的就在你旁边!”
“是是是……”
人越围越多,叽叽喳喳你一句我一句,热闹的很,也吵嚷的很。
李月兰面上虽掩饰的很好,但看到那些平日里瞧不起他们周家的人此时露出的艳羡之色时,她这心里啊,别提多舒坦了。
周嘉远把白凡放到地上,勾着礼貌的笑,和围在旁边的村民一一挥手招呼。
别,离开这么多年,现在回来看到这些印在骨子里的熟悉景物,到底还是生了万千感慨。
眼睛起了雾一样,看东西都不分明起来。他看了那间斑驳的老房子许久,却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一样。
蓦的,他眼角余光瞥见了一个树墩。
是,那里该有一棵树的,该有一棵柿子树的。
树墩的横切面还很新鲜,像是刚砍不久。
“远,怎么不进屋去?”李月兰在旁边声问他。
周嘉远唇角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他眸子一闪,问:“妈,那棵柿子树呢?”
李月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在看到一个光秃秃的树桩子后,她止不住地皱眉。
“不对啊,我走的时候树还在的,这才多久……”她抬眼看向门口,正好看到双眼放光的嫂子搓着手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远啊,你可算回来了!”她在周嘉远跟前站定,肥胖的手直往眼角抹,“你都不知道婶婶跟你妈过得是啥日子!前两天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婶婶得亏把咱家门口那棵柿子树卖了,不然可能真撑不到你们回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