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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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越泽一开始还以为是陈勋趁自己昏迷这段时间对段如许做了些什么,心里还有点担心。但一听完段如许的叙述,他明白过来是发生了什么事,这才放下心来。

    他只是:“你没事就好。”

    段如许顿了一下:“你不算处理一下?”

    见温越泽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段如许仿佛才想起什么,自嘲地笑了一下,“这是你们内部自己的事,我不该参与进来。”

    “不是的阿许!”见段如许误会,温越泽连忙起身。他这动作牵动了腹部的伤口,这让他疼得“嘶”了一声。段如许听到声音,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坐了回去。

    温越泽神态看上去可怜极了:“阿许,你放心吧,等我把他的事情查清楚了,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段如许听不得他这样的无赖话,当即皱眉:“什么叫给我一个交代?温越泽,现在躺在床上的人是我吗?”

    温越泽直直望进他的眼睛,表情真挚:“可是阿许,你在为我心疼。”

    听了这话,段如许先是一怔,然后默然背过身去。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看到温越泽这个样子,他的心底确实经常有绵麻的疼痛,跟细针密密扎过一般,看上去不痛不痒,却刚好扫过心底最敏感的地方,让他时刻都不能忽略。

    他侧过身多开温越泽的目光,后者以为他是害羞了,禁不住心里一喜。

    温越泽:“阿许,你还是关心我的,是不是?”

    段如许敛了神色,他把头转过来,却始终低垂着,一边用手抚平白色床单上的褶皱,就是不愿意看温越泽一眼。

    他眼中情绪翻涌,声音却如无波古井:“就算是跟我一起生活了很久的宠物,看他们生病住院,我也会心疼。”

    “可你从来不喜欢养那些猫狗。”温越泽眼神执拗,固执得像个孩子。

    段如许与他对视良久,半晌败下阵来,叹气:“也许吧,谁知道呢。”

    温越泽大病初愈,不宜消耗太多精神。段如许跟他叙了一会儿就按着他强行让他睡下,然后找来主治医生来看。

    实话,他不是很信得过这个医生,但温越泽从做手术就是由这位医生负责,恐怕除了他,其他人对温越泽的情况不会太清楚。

    再晚点时候,陈勋也来了。段如许看着他就想起那天的事,再加上现在温越泽太虚弱,他一开始拦在门前,不太愿意让他进去。

    还是温越泽在房间内听到了动静,开了口,段如许才肯放过他。

    他只给温越泽倒了杯水,然后对着陈勋皮笑肉不笑:“没杯子了,你将就一下。”

    出乎他意料的是,陈勋在温越泽这个被自己背叛过了的“前老板”面前没有半分局促不安,甚至对段如许的挑衅也置若罔闻。他只是淡淡点了点头,还是以前那副谦恭的样子。

    段如许也被这个人的厚脸皮惊讶到了,如果不是那天跟陈勋有过争执,只怕他现在还要以为这人对温越泽忠心耿耿,从未有过二心。

    可惜事情已经发生,他现在摆出一副惺惺作态的样子,段如许也并不相信。

    就好像哪怕他现在让陈勋进了病房,也断不会放心这个人跟温越泽共处一室。

    也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那些保护和偏向温越泽的本能,早就在潜移默化之中成了习惯。

    段如许将理想设想得极好,然而事实是,他还没来得及给陈勋一个下马威,温越泽就把他支开了。

    他一开始是有些懵的,不过再一想到温越泽一开始就没算责罚陈勋的态度,结果后面被自己问了几句才不得已做保证。他现在既要顺着自己的想法“惩处”陈勋,又要想办法保全他,自然不能动手。

    段如许自嘲一笑,什么都没就走了。

    他走的方向离医院越来越远,其实连他自己也没想好要去哪里,可他就是不想回去。

    ——至少现在不想。

    黄昏渐临,暮色四合。等段如许注意到周边传来的强烈目光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没戴帽子和口罩。

    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被一个不明显的包围圈包了起来。

    段如许心里道了句麻烦,他表面不动声色,实则暗自寻找合适的可以帮他卡视角脱身的角落。然而还没等他找到,已经有一个女人走上来:“你好,请问你是段如许吗?”

    “不是。”段如许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无辜,“你的那个什么如许,我不认识。”

    那女人一怔,大概是没想到自己用来搭讪的话就这么直接被否认——可是但凡关注点娱乐圈的,谁会认不出段如许?

    她一时不知道该什么,可是旁边的人群看到她跟段如许上了话,按捺不住,都想涌上来。

    段如许从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何况在他印象中自己也没那么大红大紫,怎么这会却有这么多人认出他来了。

    他当然不会知道,在经过《锦绣》和《暗潮春》两部有话题可炒却两次失踪以后,段如许的热度大大提升;直到之前张希伤人的视频曝光,视频中另外两个男人——他和温越泽的身份都被扒出来,自那以后他的热度几乎是以一条竖直的直线往上增,流量已经不亚于一些一线明星。

    如果张希知道自己闹这一出没做成自己想做的事,还给别人做了嫁衣,估计要被气死在牢里。

    往前拥的人越来越多,也许一开始那些人只是单纯对段如许的情况有点好奇,但随着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外面的人不知道里面在干什么,都一个劲地想要看热闹。

    段如许只能听到纷杂的声音路过自己的耳膜,他被挤得几乎动不了,也听不清那些人的声音,仿佛与世隔绝一般。

    忽然听一声尖锐的汽车鸣笛声,那些原本围在段如许身边的人都纷纷散去,段如许没反应过来,只能听到那鸣笛声声音极大,他躲闪不及,干脆不躲,就在他以为要被撞死的下一刻,段如许被圈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段如许:“……”

    他睁开眼睛一看,赫然是好几天没见的程拟则。

    两个人谁都没想到再见面会是这样一副尴尬的场景,段如许直到听到人的尖叫声才反应过来,他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自觉地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

    他:“谢谢你了。”

    程拟则苦笑一声:“你之前可不会跟我这么客气。”

    这个“之前”也并没有相隔太久,可是事情在甫一发生变化那一时刻就无法挽回,现在什么也晚了,哪怕如今两个人紧密地挨在一起,也像隔着万水千山。

    段如许眸中难掩失落:“既然是旧事,就不重提了。”

    他有些难过地发现,比起跟程拟则在一起,他竟然更愿意被那些路人当做猴子似的围观。

    也许是因为愧疚,或许是什么别的原因,但他明明是最怕麻烦的一个人,这种转变,显然不是什么好兆头。

    程拟则带他脱了身,车子开到不知多远的地方以后,两个人相对无言。

    段如许给他做了个感谢的手势就想下车,程拟则却:“这里离市区有点远,你要去哪里,我送你过去。”

    段如许沉默,并非他不想让程拟则送,事实上确实有这个原因,但并不占主导地位。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程拟则看穿了他的想法似的,笑着给出建议:“刚好我也有空,你要是觉得心里烦闷,我载你转两圈好了。”

    段如许最后还是没有拒绝这个提议。

    跟A市不同,临安市周边都是山,这里原本是一个很贫穷的地方,二十几年前才开始发展,因此此时虽然初具规模,但到底不如A市那样繁荣。

    不过这景象比起二十多年前不知好了多少倍,不繁荣也只是相对之下,至少今天两个人兜风经过的地方,看上去跟一个普通的二三线城市没什么两样。

    晚上,段如许拒绝了程拟则一起吃饭的邀请,最后还是回了家里。

    兜兜转转这么久,他还是只有这么一处容身之地。

    晚间蝉意正盛,段如许租住的楼层不算很高,偶尔能听到一两声微弱的虫鸣声从窗户传来。

    可他现在没有玩乐的心情,段如许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就这么躺着,他虽然什么也没做,却觉得身心俱疲。

    期间电话响过几次,段如许都没接,他现在是真的没什么力气,虽然想到温越泽昏迷是为了自己,所以他想怎么对待想在其中做手脚的陈勋都跟自己没太大关系,但他还是觉得有些气闷。

    算了,他心想,温越泽为了救他住的院,他也照顾了对方这么久,温越泽住院的钱也是他垫的,他们两个应该两清了。

    如果温越泽需要赔偿,他也可以赔偿。至少如果是两个不相干的人做到了这一步,也该互不相欠。

    正这么想着,门外传来敲门声,段如许以为又是颜棠,起身去开门,却在看到来人的那一瞬间僵住。

    怎么……是陈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