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哥...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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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豆蔻被带到中宫还不到一天,当夜就被太子殿下亲自去接回东宫了。

    豆蔻的碗和骨头自然也带回来了。

    寝宫里,豆蔻被宫人抱着在一架红木嵌贝壳的屏风后,太子则在屏风的另一头由魏舂伺候着换药擦拭身体。

    刚才在中宫那里由宫医上过药,但这一路上太子执意要自己抱着皇妹,便又将伤口稍微迸开了。

    屏风内架起几个六鼎瑞兽的铜火炉,在火光映衬下,少年比例匀称肩肌和腹肌恰到好处,只是白皙的腰背上,竟然斑斑驳驳布满了不少新伤旧伤,一看就不像是个初出战场的,倒像个有一定经验的武将。

    “殿下,您又何苦伤害自己?我们大有别的法子要回公主啊...”魏舂一边屈蹲替他上药,一边道。

    “别的法子?”谢元祐冷冷哼了声,“可这是最快也最有效的法子了!”

    “这点皮毛伤于孤而言,算不得什么。”

    谢元祐最后这句话也不知想对谁的,屏风后的姑娘眼泪汪汪的,想挣脱宫人进去,偏又被锢得跑不了。

    “奴知道殿下自幼就对自己够狠,在很的时候就组织了江湖一支敢死队伍,这支队伍也是殿下培养来给自己的历练,今儿让凌公公刺的伤,跟殿下这些年所受的伤比起来,压根不算什么,但殿下难道就不怕今晚的事情会跑偏?万一凌公公或者皇上任意一人没来,或是没如殿下所想的,那殿下这一剑是白挨了?”

    魏舂道。

    谢元祐又冷讽一声笑了。

    “魏舂,你知道孤这些年在宫中,什么事情最擅吗?”

    魏舂罗列了很多,政事、武术、剑术、骑术、射击、天文地理都列齐了,谢元祐却依旧摇头。

    最后他简明扼要解释了一句“是人心”然后就不了。

    魏舂恍然过来,对太子更加钦佩了。

    原来今儿个殿下可不是一时意气,随便抓把剑出去泄愤的,而是在迈出步的瞬间就算计好了。

    剑必须是轻灵而刃面较窄的八面青剑,此剑有个特性便是轻易能刺皮肤肌理薄的部位,但却刺不穿有脏器的部分。

    那剑握起来灵巧,即便凌公公这等不是习武之人也能轻易上手。那会儿光线暗,谁也不清楚两人间的事,凌公公当即被吓坏,当然不会有功夫掂量那剑。

    然后就是,凌公公那人向来出了名对底下的人不好,他如若出了情况,多得是人出去戳他的马蜂窝,所以殿下既不用提前安排人前去通知皇上,又能使这事情衔接得完美恰合。

    只一点他没想明:“可是,凌公公白天时还不在,殿下怎么就一定料到他这时候会在呢?若是换了个人出来,殿下指不定也套不了狼。”

    “你忘了,在此前一刻你进来给孤禀告的事了?”谢元祐淡淡道。

    魏舂这时才一个激灵想了起来。

    在去中宫前,魏舂接到通知,护送回来的那两名前寒月宫宫女,在半路被人杀害了。虽然在杀害以前,已经照殿下的办法,从宫女们口中得到了想知道的事情,并且留下画押证据,但杀人的人却一直没查出。

    “殿下猜到人是凌公公下的毒手?”魏舂惊道,“所以...殿下还估算到他的脚程,以及...今夜他就一定会掩人耳目地回到中宫,将此事回禀给...皇后娘娘了?”

    谢元祐皱眉看着屏风的方向,没有再回应魏公公的话了。

    因为此时他看见那五岁的粉团子已经挣脱开抱她的宫人,眼泪汪汪地朝这儿扑来。

    当家伙看见他身上布满了深浅斑驳的伤痕时,原地愣住,眼泪冒得更汹涌了。

    谢元祐意识过来,立马扯过架子上的衣袍,把自己难看的陈年伤痕遮掩起来,只露出一个光洁的胸膛。

    他尤有尴尬,但更多的是害怕被皇妹看见后,会嫌弃他身子的丑陋。

    “豆...蔻...”他喉.结微不可察地一动,语带轻微不安,轻斥道:“谁让你闯进来的?姑娘家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

    豆蔻眼皮轻耷了一下又撑起,但还是慢慢用双脚站起,一步一步走到兄长面前。

    她嗫嚅着唇,张了又闭,才慢吞吞地吐出几个软糯生硬的奶音:“哥...疼...疼...”

    谢元祐却听懂了,表情怔住。

    很快他又伸手轻轻抱起她,将她放到自己怀里,轻轻摸着她柔软的额发道:“不,不是的,哥哥不疼,真的不疼。”

    豆蔻听了呜呜作声,一下子埋进哥哥怀里哭得好大声!

    谢元祐心都快疼化了。

    这么乖巧可人的皇妹,看见他那些丑陋骇人的伤疤,第一时间不是害怕,而是担心哥哥会不会很疼,他之前怎么就忍心跟她怄气,还任由她一人在皇后那待了半天呢?

    当天夜里,豆蔻又搂回香喷喷的骨头,重新占领哥哥房里那张榻子了。

    睡了极香甜安稳的一觉醒来,就发现哥哥坐在她的榻子旁看她,等着她醒来。

    “哥...哥...”豆蔻冲破了话的那层障碍,如今再也不怕了。

    谢元祐替她理了理睡乱的额发,笑着将她抱进怀,往外头去:“走,陪哥哥用膳去,吃完带你看个东西。”

    豆蔻和哥哥和好如初,哥哥似乎也没逼她在吃茶茶饭时做这个那个,于是,一顿早膳下来,她吃得特别有胃口,肚肚都圆胀起来。

    等豆蔻吃好了,谢元祐又用帕子替她擦掉嘴角的甜陷,这才牵她手往旁边院的方向去。

    他带她来到了旁边院的阁楼里。

    豆蔻的眼睛一下子就撑大了,立马松了哥哥的手,手脚并用往屋中央那面大鼓跑去。

    “啊...啊...啊...”豆蔻高兴得两眸水弯弯,指着修复好和原来一样的大鼓,张口朝着哥哥的方向“话”。

    “豆蔻,这是大鼓,叫大——鼓——”谢元祐趁机教她话道。

    “是不是,哥哥答应过你,一定会帮你修复好这面大鼓的,没骗你吧?”谢元祐面上笑着这么,但看着家伙被他忽悠得弯眸连连点头,内心还是不免升起些愧疚。

    让他怎么开得了口对她,那鼓面已经被烧毁,即便鼓另外用别的材料修复得跟原来一模一样,它也不是原来那一个了?

    但她还,他宁愿帮她把这个秘密保藏起来,等她长大一些,或者等他查明那些过往,再告诉她吧?

    从那两个宫女口中逼问出来的事情,魏舂自然也清楚,现下看着公主拼命用脸贴紧那张大鼓,心里有不尽的酸楚,因为,公主自己还懵懂不知,将新鼓错认成旧鼓,而那旧鼓,是公主的生母啊...

    豆蔻现在已经完全熟悉了东宫的生活,熟悉以后,她就变得格外活泼调皮起来。

    伺候她的宫人们时常会因为帮她穿衣裳穿到一半时,找不着她而苦恼。

    有时候是鞋子穿到一半,有时候则是头发梳到一半。

    公主似乎一点不喜欢穿那些复杂式样的衣裙,甚至不喜欢受她鞋子的约束,不喜欢往头发上绑乱七八糟的东西。

    现在还没开春,天气还拔凉拔凉的。

    但公主却时常只套一个袄裙,外衣都不穿,披散着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露出白嫩的脚丫满院子跑。

    现在她已经会简单几句话了。

    谢元祐下朝后陪皇上和一些武臣子到景山骑射了一会,在那边用完午膳才回,回来后就过来隔壁院看皇妹了。

    有人捧着妆奁,有人拿着外衣,有人拿着白绫袜和镶珠绣鞋,满院子喊“公主”。

    太子一来,那些人全都安静地跪下,眼皮子都不敢抬。

    “怎么,公主今天又胡闹不肯穿衣了?”谢元祐好气又好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