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 姚尔玉在学校见到了路凝真，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人就坐在对面，介于有过两面之缘, 姚尔玉先释放善意对她笑了笑。

    姑娘笑的单纯友善, 路凝真感觉得出她没有恶意，也回以微笑。

    “你在学校还习惯吗？你是住校？”

    “对, 住校比较简单。”

    路凝真比姚尔玉大三岁，乡下上学晚, 今年十九岁正读高三的关键时刻, 听学习成绩不错, 苏奶奶, 可能是因为孩子长大就快能挣钱了，所以路家人才接受她, 另外就是路寿辉没有儿子，他和路凝真母亲生的那个儿子目前在外工作，暂时回不来, 要是想让儿子回来给他养老，就得先对路凝真好。

    但是路寿辉的妻子王美香不愿意让人在眼前晃悠, 发到学校住宿, 只要路凝真不开口要钱, 她和路寿辉一分都不会掏。

    姚尔玉觉得路凝真比自己去燕京那三年还要艰难, 和她了会儿话, 至于怎么帮忙、回报人家, 还没想出主意。

    “星期天放假你就到我家来找我玩。”

    路凝真想了想：“……好。”

    这是她到菱城收到的第一份善意, 姚尔玉不像是单纯到傻，对谁都好的人，也感觉不出坏目的, 她不讨厌这份友善。

    姚尔玉根本不心虚，两人没有仇怨，她只是想力所能及的帮帮忙，但到底不是热情性子，所以只能慢慢联络。

    但是姚尔玉忘了一点，高三是没有双休日的，两周才放假一次，她再见到路凝真已经是半月后的星期天。

    天气已然入冬，姚尔玉在姥姥的督促下早早穿了羽绒服，路凝真来用公用电话，身上穿的还是一件薄外套，里面套件针织毛衣，她长得漂亮又瘦弱，因为家里有个差不多大的姑娘，苏奶奶格外心软，摸到路凝真手冰凉就忍不住皱眉。

    “孩子，你怎么穿这么少，天冷冻感冒了可要耽误学习啊！”

    老人的手温暖干燥，路凝真有点不习惯，想抽回手又怕不礼貌，看姚尔玉也是一脸关切，就温吞的回应：“谢谢奶奶，我不怕冷，冬天都是这么穿。”

    “可是——唉，还是注意点好，老了风湿腿疼闹着玩的。”

    他们只是邻居，姚家和路家关系一般，是以苏奶奶唠叨完坚决不收路凝真的钱，让她随便。

    姚尔玉怕她有负担，柔声：“就这一次，以后再收钱，你别不敢来了。”

    路凝真心里很舒服：“好。”

    因为电话难免谈到个人隐私，姚尔玉和苏奶奶站远一些，但只要不堵上耳朵，还是能听到一点，路凝真改了家乡话，应该是给老家的亲戚报平安。

    苏奶奶摇头叹气的去厨房准备午饭，姚尔玉灵机一动，到橱柜里拿了一点零食。

    出来的时候路凝真刚巧完电话，姚尔玉将两片巴掌大的麻叶递过去：“这是我姥姥昨天炸的，可好吃了。”

    她自己嘎吱嘎吱咬了一片，记忆里，路凝真去看望姥姥的时候特意带了这个哄姥姥开心，那时两人吃的很开心。

    姚尔玉心想，就把这个当成信物吧，她一定会报恩的。

    路凝真大方的接过来，“谢谢。”

    两人站在院门口聊天，姚尔玉问她高三的学习进度，越听越觉得绝望，学校管理肯定比高一高二严格，周末也被剥夺四分之三，她要经历两次高考真是要了老命了啊！

    “我怎么觉得还是留在高二比较好！”

    路凝真看她皱眉的样子很好玩，被娇宠长大的姑娘天真烂漫、进退有度，真的讨人喜欢，她玩笑道：“那等你高三，我就解放了喔！”

    姚尔玉长吁短叹：“你这就有点不厚道了，可惜我不能早生两年。”

    两人都笑，正轻松的时候后院传来一声喊。

    王美香气冲冲的：“死丫头死哪儿去了？上学让老娘伺候就算了，放假还不帮家里干活，到底是来抢东西的，真不讨人喜欢！”

    路凝真渐渐敛去微笑，将两片麻叶吃光冲姚尔玉笑笑，快步往后院去了。

    姚尔玉觉得她刚走出姚家的刹那就竖起了高高的围墙，虽然没有表现在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但眉间藏着冰霜，她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也许，路凝真之所以选择这时候回到路家，是有目的的。

    后院王美香的指桑骂槐还没停。

    苏奶奶听不惯：“这王美香也真是的，做错事的又不是孩子，冲孩子撒气有什么用，尔尔，你在学校见到这姑娘，能帮就帮一点，看着可怜。”

    老太太是想到，如果她和老爷子身体不够硬朗，她的尔尔回燕京估计也是这幅寄人篱下的场景，真是越想越难受。

    “我知道了，姥姥。”

    路寿辉和王美香对路凝真没有半点亲情，她回来不是蹚浑水吗？如果换成姚尔玉，她长大成人后只怕离这样的亲爹越远越好啊。

    难道是报复？

    姚尔玉按下心里的想法，坚决不能透露出半分，不然让后院那对夫妻察觉可不好了，同时她心里又藏着担忧，前世她看到路凝真在医院职位普通，过得一般，可听她的成绩不错，人也不会甘于平凡吧，她怕路凝真在关键时候为了报复路寿辉耽误自己。

    “咳咳——”

    靳则趴在墙头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姚尔玉抬头，只能自己出声提醒。

    姚尔玉跑到楼梯上与他对视：“干嘛？”

    “当然是给你送吃的啊，我爸寄过来的，没有添加剂，但是保质期不长，你每天吃点尽快解决。”他将满满一袋芒果干递过来的时候语带控诉，“我已经准备好看你的川剧变脸了。”

    果然看到姚尔玉喜笑颜开。

    她理直气壮：“你看，是不是值回票价了？”

    靳则扬手要敲她，等她躲开自以为安全的时候又收回去，得意的道：“行了，吃你的吧，对了，你怎么——”忽然对后院新来的女儿那么好，他都没有这待遇！

    “什么？”

    “算了，不了。”

    姚尔玉眼疾手快，拽住他衣袖：“你不不准下去。”

    靳则垂眸看看她白皙的手背，坏笑着点点她额头：“好吧，你怎么长了个痘痘，就在这儿。”

    “不会吧？”

    姚尔玉不信，跑下楼梯去照镜子。

    靳则勾唇笑了笑，迅速下了楼梯。

    “靳则则，你骗我！”

    隔墙传来好大一声控诉，靳则笑着躺到长椅上晒太阳，但是没等到人跳墙过来算账，哎。

    靳奶奶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笑道：“姑娘长大了，不会轻易过来找你，是不是挺失望的？”

    靳则笑容一僵，假咳一声站起身：“奶奶，我没听懂你在什么。”

    “嘁，你就装吧！”

    靳奶奶、包括不常在家的靳爷爷都是一副了然的模样，靳则心跳加速，躲到房间装作用功刻苦的读书去了。

    星期天吃过晚饭耀回学校上晚自习，到点儿胡同里的高中生陆续出动，姚尔玉出门碰到林晓萍。

    林晓萍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提着两瓶牛肉酱，笑眯眯的塞过来：“还挺好吃的，在学校吃拌面米饭都能用上，你和则一人一瓶，你都收着也行，吃完了就找旭东要，他有一大罐。”

    “谢谢林阿姨。”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但是时间不多了，姚尔玉骑车出胡同同靳则汇合，顺便了牛肉酱的事，靳则拿过去挂在自己车把。

    “好哪天吃米饭在食堂碰头，我带着，行不？”

    姚尔玉当然乐意，每餐带来带去还挺麻烦的。

    骑车走了没多远，姚尔玉看到路凝真走在路边，确定没看错就喊了她一声，王美香需要路凝真干活故意不让她早早来学校，她出来的时候路家大女儿路若楠骑车刚走，返校日公交车人满为患，路凝真步行去学校需要二十多分钟，有可能迟到。

    “你坐后面我载着你吧？”

    路凝真不确定的看了看她的身板，想拒绝的时候姚尔玉已经将车子停下了，还拍拍后车座，信心满满。

    但是人坐上来，姚尔玉开始不确定了，她很少载人，何况是载一个和自己体重相当的成年人，车把来回的晃悠，路边又有连绵不断的自行车大军，处境危险。

    “还是我来吧！”

    路凝真着跳下车，“我骑车载过两麻袋的麦子，不会摔了你。”

    姚尔玉默默坐上去，瞥见靳则正在憋笑，狠狠瞪了他一眼。

    有什么好笑的！

    到校路凝真道了谢，双方挥手道别，姚尔玉和靳则去停车。

    靳则垂着眼睛问：“你和她什么时候认识的？”

    “就最近啊，你不觉得她比路若楠好相处吗，怎么了？”姚尔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到大路若楠都不爱理她。

    “没什么。”

    姚尔玉身边没有特别长久的女生朋友，她愿意和路凝真来往是因为不想老和男孩子呆在一起吗？

    靳则没把握，也不能阻拦她和谁来往。

    第二天中午他们约好在食堂吃米饭，姚尔玉又碰见了路凝真，她餐盘里只有一个素菜，二两米饭，姚尔玉将牛肉酱分她一勺，顺理成章的坐在一起吃饭，饭后两个姑娘一起走了。

    靳则皱了皱眉，只能收好牛肉酱等待下一次。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