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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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闭上眼的瞬间,卢斯终于明白了:我想错了, 正气哥哥的忧虑怎么会是为了别人呢?只能是为了我啊。他把手放在我脑门上, 那是怕我发烧啊。哥哥他爹……就是死于刀创啊。艹这个没有抗生素, 消炎药的时代!不过,正气哥哥放心吧, 我的意志力已经比抗生素还强大了!应该是……

    卢斯病得迷迷糊糊的,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都飘起来了,好像再飘高一点,就能飞了。有时候他又疼得要死,明明眼睛都睁不开, 却能听见自己凄厉的惨叫。

    “让我走!!让我走——!”痞子卢疼啊,他就想继续飘去。

    然后他就听见有人哭:“别走!别走!卢斯你别走!”

    有时候他能稍微睁开那么一点眼皮,只能看见一个轮廓, 而且大脑也反应不过来那到底是谁。可他就是想着:啊……不能走, 好不容易……不能走……

    这一场伤折腾了一个多月, 卢斯才终于活过来了,意识清晰了,温度也降下来了。他看着守在他身边,瘦得都脱像了的正气哥哥, 很庆幸自己咬住了牙, 没走。

    卢斯姐姐红线的婚事自然是被推后了,甚至秦归还红着眼睛来了一回,隐隐约约的表示着要退婚。他可不是嫌弃卢家,两个已经定了亲事的维护夫妻, 私下里你来我往,已经有了情谊,是真的彼此喜欢上了。秦归是觉得,他真的是命硬的人,这不就克到了卢斯吗?

    秦归的这种行为,让卢斯气得大骂了一顿,老头和冯铮以“竟敢给病人找气受?!!”为由,给秦归来了一通男子双!

    双之后,秦归舒坦了,知错了。

    卢斯:“……”有病吗?有病吗!还是有病吗?!

    时间进入初夏,卢斯的伤口是彻底收敛结痂了。要的是,他这期间都是带薪休假的,隔三差五的,还有人给他们家送礼——知府、知州、孙家、杨家,甚至其他家族也给送东西。他们家四五年内是不愁吃穿了,红线的嫁妆也又丰厚了一番。

    “我看了看黄历,咱们准备的也差不多了,半个月后,姐姐就办了喜事吧。”这天一家人在一块吃饭,因为卢斯的身体原因,现在都是在他房里炕桌上吃饭。

    “你可是要把你姐姐背上轿子的啊,你成吗?”柳氏问,还嫌弃的看了卢斯一眼。从她暗暗定下了跟老头的事情,可真是越来越“大气”了。

    “成!怎么不成!”

    是男人,怎么能不成呢?

    柳氏瞥他一眼,冷哼一声,但终究是顾念着自己这儿子还没好全乎呢,没再跟他斗嘴。

    “其实啊……”柳氏不话了,卢斯却还有话要,“这两天我已经能走了,我想着,跟铮哥去把事办了。”

    “叮里咣啷!”冯铮手上一抖,把他的碗甩了。

    卢斯的手盖在了冯铮的手上:“铮哥,我姐不办,那咱俩就用那个好日子,把事情办了吧。等后天咱俩就去州府结个契。顺便把喜帖发出去。”

    “你子,其实这才是真心话吧?”老头的手在腰上一划拉,本来是想要找烟袋敲卢斯脑门的,可是啥都没摸着,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戒了。于是直接上手,敲了一把卢斯的脑门,只力道可是比过去轻多了。

    “这有什么真心不真心的?”卢斯撇嘴,“好日子就放在那,我姐不用,那当然我用了。或者师父你要跟我娘用?”

    “混子!看我不死你!”老头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更要紧的是,柳氏也羞得用袖子遮着脸,不吃饭了。

    卢斯无赖劲儿上来了:“啊,来啊!只要好了,这日子你们用还是不用!”

    “……”其实……都有心想用,代表就是老头一个劲的偷眼看柳氏吗?无奈大家脸皮都没卢斯厚,所以只能让卢斯先把好日子占了。

    “栓柱、你、你身体不好。”等到桌子收拾完了,冯铮才出口劝。

    卢斯就笑起来了,冯铮坐在炕边上,他就过去坐在他后边,抱着他的肩膀,脸搁在他的后背上。年纪放在那,卢斯的肩膀和胸膛比他宽厚些,就算这些天冯铮熬得瘦了许多,也依然比他宽,这样的冯铮让卢斯抱着、靠着、蹭着,怎么着都舒服。

    “知道,所以得委屈你了,咱俩先不同房。但我想跟你把该办的都办了。”卢斯把头略微抬高了一点,鼻子挤压在冯铮的脖颈处,深吸了一口气。有点汗味,还有浓浓的中药的味道,实话不好闻,这要是换一个人他绝对是让人哪凉快哪待着去。可这是冯铮的味道,天天伺候他给他熬药,所以这味道又让他喜欢得炸裂了,卢斯又深深吸了一口。

    这叫吸正(铮)气!

    “卢斯……”

    “嗯?”

    “有件事,我一直都没跟你……”

    “你要是觉得没必要,不也成啊。”卢斯心,我也没跟你我来自另外一个时空,还是借尸还魂呢。

    “我觉得还是应该跟你的。”

    “怎么了?”冯铮语气越来越不对了,卢斯听着冯铮都有哭音了,顿时心里一疼,从冯铮背上起来,他扶着冯铮,让他躺下,枕在自己的膝盖上,“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卢斯心里是害怕的,冯铮捂着脸,不是他听错了,是真的哭了。什么大事,会让坚强的冯铮只是想想就哭成这样?他忍不住胡思乱想,甚至冯铮时候是不是被那啥啥过,都在脑袋里闪过。

    “我……我杀了……我娘……”

    六个字,卢斯让它们在脑袋里飞了一会,才明白合起来是什么意思。冯铮已经朝下了。

    “爹快不行的时候,娘已经不对劲了。我从娘身上不但看不到伤心和难过,还曾见她偷偷躲在灶间里笑。后来……那日是大集,娘给爹买点滋补的东西,挎着篮子出去了。我知道,她篮子沉甸甸的,放的是她所有的首饰,和家里所有的积蓄。而且,家里的粮食,也已经快吃空了。”

    卢斯心的抱着冯铮的头,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又不会被憋着。

    “我跟着她,我就想让她……别把东西都拿走。”冯铮哭得都有些嗝,“我就能当捕快了,只要留下的银子够给爹买口薄棺材,够我和玲玲活上三两个月就好。我只想要十两银子。”

    冯铮的爹是个十几二十年的老捕头了,卢斯还在食谷县的时候,也听人过,他那位丈爹为人很不错,也顾家,应该是存了不老少的银子了。十两银子,相对于他们一家的积蓄来,并不算多。尤其这里头冯铮和冯玲玲过活那两三个月的银子只是头,大头是丧事啊。

    人生人死,都是人生大事。即便是过去的食谷县,一口薄棺也要五六两银子,死人的穿戴可以用自己的,但棺材里铺盖是要特制的,他们这是要披金盖银,最破烂的也要一两多银子。另外还有烧纸、贡品,以及招待人的吃食。十两银子……这丧事可一点都别想办得体面。

    当时冯铮他爹可还没死呢,冯铮已经选择接收,他爹没救了,也很理解母亲“另谋高就”的行为。他这不是冷血,而是无奈和不得不。想想卢斯这个身体的原主……同样都是家逢大变,两人的表现可真是高下立分。

    “我看见娘跟着一个男人……那人是走街的货量,娘总从他那买东西,所以我也认识他。我看他们笑得那么开心的就朝县城外走,甚至都不知道我在后头跟着。我跟着他们走过那条街,跟着他们出了县城,跟着他们一路走……然后他们才突然发现了我。”

    卢斯抬起身子,看冯铮的脸,他终于把遮着脸的双手拿开了,但脸颊上还带着泪痕,两只眼睛已经失了焦距。他这样子卢斯看着好心疼,就跟个迷路了找不着家的孩子一样。卢斯不断的亲吻冯铮的额头,亲吻他的泪痕,他的鼻梁……

    冯铮的眼睛眨动,慢慢他眼睛的焦距回来,但同时他眼睛的伤痛也回来了,

    “我只想要十两银子……”冯铮再次,“可是……娘直接就让那货郎我,要杀了我。”

    冯铮哆嗦了一下,卢斯吻他的唇,吻他刚涌出来的泪水。

    “他用扁担抽我,直接朝我的脑袋,我躲开了,就在了我的肩上,背上。”冯铮的眼睛好像在看过去的回放,他下意识的抓住了卢斯的手腕,用大力捏住,“我看得出来他想杀我,我害怕,反抗……夺了扁担,没想到一下子就把他拍死了。我娘这时候也冲了上来,我……我都没来得及想,就反手一下……”

    冯铮咬紧嘴唇着哆嗦,哭得更凶了:“我不想的。”

    “我知道。”

    “我不想的!我没想杀人!我……我把……他们扔进了路边的林子里,我刚扔进去,离开,就听见有东西的嚎叫,还有撕扯的声音……你,我娘和那货郎是不是变成厉鬼了?”

    “没有的事情!”

    “可是、可是为什么,我刚回家就发现爹走了……”

    他理智上接受了父亲已经没有救了的事情,可感情上,并没有接受。

    “那不是你的错。”

    “但你也要走了。”

    “啊?”

    “你跟爹一样,你发烧了,胡话,你要走,要飞了……”冯铮哭得更凶了。

    卢斯知道了,他这是心防崩溃了。前段时间,冯铮日夜不休的照顾他,吃不好睡不着,就跟一支烧个不停的蜡烛一样,身体和精神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现在卢斯没事了,冯铮这一松懈,反而出事了。

    “我没飞!看我!我在这!”

    “我害怕……娘会不会还是要找来……”冯铮呼吸竟然有点急促起来,卢斯暗道不好,再让冯铮这么胡思乱想下去,不得安心,绝对是要大病一场。

    “他不敢找来!我才是借尸还魂的千年老鬼!您娘的道行可没我高!”

    就算是脑袋成了浆糊的冯铮,听他这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胡。”

    “不是胡。”卢斯低头,跟他眼睛对着眼睛,“我等了你三辈子了,好的你上上辈子就该跟我全了姻缘了,可你两辈子都跟别人跑了,让我孤苦伶仃。我干脆就不转世了,专门来找你。你可是欠了我两辈子!这辈子都得给我还回来,我要把你干得走路都走不稳,让人一瞧就知道你的屁股让我给开了窍!”

    “你……胡八道什么呢……”冯铮面红耳赤,可眼睛也没躲开卢斯,反而看着还有那么些期待。

    “胡八道……一半一半吧。”卢斯坏笑,忍不住捏着冯铮的耳垂玩弄,“铮哥,这世上要是真有鬼,那我立刻就穿着红衣服把自己烧死。”

    “呸!!!”冯铮立刻着急了,“怎么你这胡话还得没边了?!”

    “怎么能叫胡话?铮哥,我告诉你,这话再真也不过了。按照传言,这死得越惨的人,变成了厉鬼也越厉害。而穿着红衣服死的,那是必然会成为厉鬼的。这样,我就成了一个特别特别厉害的厉鬼的,那我就能来找你了。白天黑夜的搞你,直到把你搞死了。让你跟我一块做鬼,这样咱俩就能不管吃喝拉撒,不管这人世间的大事情,就找个荒山野岭里,没日没夜的搞,那岂不是shuangsi?”

    别看卢斯话得漂(wei)亮(suo)真(xian)诚(shi),其实还是忐忑的。并非他了假话,这最后一段,绝对是他的真情告白——如果这是个灵异世界,他就这么干了。

    冯铮能把他做过的最黑暗的真实剖白在卢斯面前,卢斯又怎么能不把自己最黑暗的内心剖白在风筝面前呢?

    他的忐忑,来自于担心冯铮不能接受。

    然后,他看见冯铮,眼睛亮了。

    他怎么忘了?其实他家正气哥哥也有很闷骚的地方呢。正气哥哥,喜欢坏男人啊。

    卢斯心中一痒,手向下探,冯铮亮晶晶的眼神,变得有些闪烁——正气.弟弟已经起立了。冯铮依旧盯着卢斯没放,直到他身体一颤,这双眼睛才眯了起来,是因为舒服的

    待片刻后,冯铮脸上还带着红晕,微喘的坐起来,找了手巾给卢斯擦手。擦完了,他凑过来。

    卢斯还以为冯铮是要亲他,可是卢斯躲过了他的唇,而是把自己的唇凑到了卢斯耳朵边:“若能成厉鬼,我也愿着红衣与你同做一对厉鬼,夜夜欢日日喜,直至魂飞魄散……”

    卢斯搂住冯铮的腰,不让他走。冯铮跪坐在卢斯跟前,卢斯暗搓搓的想着,这姿势有点像脐橙,见冯铮不但没有不喜反而喜欢,痞子卢越发忍不住放飞自我了:“铮哥错了,为什么我要先当鬼?因为我得尝尝把你干.死的滋味啊。”两人额头抵着额头,卢斯追问,“可让我干.死?”

    捕快也是市井下.流之人,冯铮从到大,乌七八糟的东西听得多了,都能不以为意。可今天卢斯不过几句口舌,就让不久前明明刚去过一回的他,又要不好。他只觉得双耳如烧,额头发炸,身体都颤了起来,只觉得就要没力气这般跪着,就要软在卢斯身上了。

    冯铮只觉得口中的唾液都被烧得成了浆糊,让他根本口不能言,偏卢斯还要一个劲的追问,搂在他腰上的手也不老实的朝下去了。

    “让你……让你干……”

    “铮哥,叫我一声好哥哥,卢哥哥……”

    “好哥哥……卢哥哥……让好哥哥随便搞,搞到我死了……”冯铮用他那温和的低音,嘶哑着嗓子这么。

    卢斯……卢斯觉得他才是快死了!

    _(:з」∠)_尼玛气血两亏,兄弟不给力啊!

    不过作为一个攻,卢斯还是很负责任的让冯铮爽到了,这才罢手。这时候,冯铮整个人也终于从那种怀疑和灰暗中解脱了出来。

    冯铮躺在炕上,跟卢斯盖着一床被子,衣裳在刚才那回里被脱了个干净。他看起来有些懒,还有些疲劳。这一方面是冯铮真的累了,现在他的精神和身体才是真的放松下来了,轻松的那种,而且刚才也太舒服了……

    “嗯?什么时候……”一条温手巾擦在了他大腿上,冯铮一睁眼,看见卢斯正在给他擦身。

    “你躺会去,我想给你擦,我躺得骨头都酸了,该起来活动活动了。况且,我也能趁机多摸摸你,看看你。”

    这段时间只能趴着,尤其前一阵,意识都不清楚,但吃喝拉散还不能停,毕竟这是人的本性。那都是冯铮伺候的他,该卢斯最无力和狼狈的样子,都让冯铮看见了。都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他们可还不是伴侣呢,冯铮已经如此不离不弃了……

    冯铮也不矫情,躺了回去,伸展开身体,让卢斯帮他擦洗。等完事了,卢斯也躺在了冯铮身边,现在他总算能侧躺了。他一躺进去,冯铮就凑了过来。冯铮不敢搂卢斯的后背,现在别看伤口合上了,偶尔卢斯东一下,也不知道抽着哪了,就要龇牙咧嘴个半天,冯铮更哪里愿意让他疼?

    现在盖这样,又是两个大男人窝着,其实已经有些热了。可两个人谁都不愿意去凉快些。

    “铮哥,你我做那些坏事的时候,目的却是好的。但你知道吗?因为你,才让我做到了那些好。”卢斯摸摸冯铮的脸,“你并没有创造出什么索命恶鬼来,相反,你让一个恶鬼变成了还能看得过去的好人。”

    为了救别人自己重伤,游离在生死边缘——这种事原来怎么可能跟卢痞子连线的?他没跟这种事连线,他只是跟冯铮连线了……要知道,当年卢斯做捕快,可是立志做一个痞子捕快啊。现在倒好,他已经在神捕、名捕、十佳好捕快的道路上,如没拴链子的哈士奇一样,一去不复返了。

    “你可不只是能看得过去的好人,你是真好人。”

    “别,别给我发好人卡。”

    “?”

    “没事,当我都逗趣,睡吧。”

    “好……”

    大白天的,两个汉子就臭不要脸的大被同眠了。这一觉,两个人一块睡到了第二天早,这还不是自然醒的,他们是憋醒,外带饿醒的。解决了身体需求,两个只觉得神清气爽的人,就忙起来了。冯铮拿了一张纸,跟卢斯一块写宾客名单。

    正式的请柬,他们得出去找人帮着写,毕竟俩人的字一个是拿不出手,另外一个是实在拿不出手。

    两人写到一半,红线羞答答的过来了:“弟弟,能帮我也写一份吗?”

    秦归也是捕快,他们的交际范围是差不多的,甚至秦归的还要更狭窄一点。

    “自然会给姐姐写的,姐姐放心吧。”卢斯笑眯眯的对红线。

    “哎!”红线更羞了,但还是脆生生的应了,“今日娘熬了鱼汤,你多喝些。”

    “好的!”

    晌午的时候,还在知府衙门当值,不像两个徒弟有假期的老头回来了。一看他们在干啥,立刻也要一份。

    “师父,你要大办?”卢斯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在现代二婚大办的大有人在,可在古代就不是了,即便昱朝并不拘束反而倡导寡妇再嫁,可是再嫁的寡妇也多是包袱款款进到新家,这就算完了。顶多是自家摆上一桌酒菜便罢了,很多人家连喜字都不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