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我与你一起去吧。”老头点头,“帮你一起看看。”
“多谢师父。”
“你也就这时候乖一点。”老头哼哼两声, 师徒二人这就一起朝着监牢去了。
“其实我也有好奇, 你到底用什么来诈那一家三口?他们可是铁定的死囚了, 这点他们自己也该清楚的。既然已经一无所有,那既然已经一无所有, 你还能用什么诈他们呢?”师徒俩朝着监牢走的时候,老头直接就问了。
“师父,你得反过来想,如果刘氏谎,她并非受害人, 也是加害者,那还有什么,是让那几个人愿意紧紧闭上嘴巴, 帮助她隐瞒的呢?或者, 刘氏有什么, 是让那几人愿意保护她的呢?”
“那些情情.爱爱的玩意儿?”老头刚完,自己就摇了摇头,“这些人,心都黑掉了, 还有什么人情?”
“师父, 你话可不能这么,多坏的人也都会有三五好友,就不许坏人有真爱了?”卢斯额自诩坏人,他不就是找着真爱正气哥哥了吗?
老头去摸自己的腰, 他抽烟的习惯早就改了,但是见着卢斯后,却总犯手瘾。没摸着,再想起来直接用手敲,卢斯已经蹿前头去了。
师徒俩闹闹腾腾的到了监牢里,何家三人本该都弄到死囚牢吊起来的,无奈何家夫妻俩年纪都大了,傻儿子和何婶子的烫伤又化了脓,要是押到死囚牢里吊着,三人怕是都活不过三五天,捕快们都觉得这样太便宜这些人了,不如让他们受活罪。
三人被关在距离很近的三间牢房里,这也是故意的,就得让他们看得见彼此的状态,听得见彼此的声音,可就是碰不着摸不着。
当日三人的手脚都被捆得脱臼,事后也没人帮他们正骨,到现在三人还是脱臼的——这么长的时间,三人脱臼的关节处都变得黑紫红肿,就算是被接上了,怕是也呵呵了,不过他们也用不上了。
一路上也没人给他们理干净,屎尿都是拉在自己裤裆里,现在三个人都是日夜哀嚎。也是它们身体强壮,竟然没被折腾得失去意识,一个二个的都清醒得很。
“……你们这些杀千刀的!不得好死!做了厉鬼也不放过你们!”卢斯渐渐走近,也就越来越清晰的听到何婆子的咒骂。
“行了,这话你都不信,要是人死了真能变成厉鬼,你们一家早该让厉鬼分食了才对。”
看见卢斯,何婆子这时候闭嘴了,只是瞪眼看着卢斯,跟牛一样呼哧呼哧的喘着气。老头跟在后头,不显山不露水的,看着就跟个普通的狱卒一样,没人在意。
“这里可是真够味的。”卢斯咧嘴,在鼻前扇了扇,“三位,我就是替那几位被你们囚禁的可怜女子带个话,她们让我们告诉你们,你们的孙子孙女,都已经死了。能下药的下药,不能下药的,生下来之后,要么淹死,要么掐死。”
“不!不能!那可是她们的亲骨肉!!她们哪能这么狠心!”
“呸!还亲骨肉呢。恶心不恶心?那还不如是路边跑过一头脏猪,泥点子飞溅到人身上的脏东西。”
“刘氏!刘氏也是这么的?!”
“对,刘氏可是都一个这么干的,我看着她把你们的长孙摔在地上,摔得脑浆迸裂的。那可叫一个干脆利落,‘啪嚓’西瓜一样就碎裂开了。”
“啊啊啊啊——!!!”
嚎叫的不只是何婆子,同样听着的何正月和傻儿子也都叫了起来。
“这个破烂的女昌女支!!她也是害了我儿子的人!”
“你们杀了她丈夫,劫持监禁了她,怎么现在反而时候人家害了你们?难不成就怪人家长得好看,你们才起了色心吗?”
“并非如此!”何正月咬牙切齿道,“是她蛊惑我儿子杀了她丈夫的!”
话开了口,接下来何家夫妻俩,就七嘴八舌的把事情下去了。
当日确实是刘氏和丈夫回娘家之后,到了他们茶棚休息。后来就是夫妻俩一闪身的功夫,儿子和刘氏都不见了。后来傻儿子先光着膀子回来,可他一回来就直奔刘氏的丈夫,突如其来的将人的脖子掰断。
过了一会,夫妻俩才见刘氏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回来。
然后刘氏就走了,再过两天,大慈院的纯心就来了,强迫他们干下这种畜生一样的事情。
至于刘氏,她离开之后三个月,就又回来了,肚子里怀了孩子,是他们儿子的。可是跟别的男女不一样,刘氏本是能住好地方的,是她自己偏偏要住在窑洞里,而且还故意让他们的儿子这样那样。
“她被那样的时候,还在笑,老婆子我在外头听着,都全身发毛。纯心大师怕也是被她蛊惑的,就是她!她才是主使!”
看着何婆子得唾沫都飞出来了,一脸的兴奋,看来是把伤痛都忘了,卢斯就呵呵了。
“全推在刘氏身上了,连纯心你们都帮他脱罪,这是忘了纯心搞了你们儿子了吧?得亏这傻子是个儿子,他要是个女儿,是不是你们还得高高兴兴的让他到和尚庙隔壁弄个尼姑庵,然后给和尚生和尚和尼姑?”
何婆子闭上了嘴巴,卢斯看她还真是略带向往的看了自己儿子一样。卢斯……顿时就不呵呵了,他就卧槽了!
不,要是傻儿子是个姑娘,就这极品夫妻,怕是早就把孩子掐死了。
“恶心。”撇撇嘴,卢斯跟老头离开了。
都是罪犯,傻儿子也是凶手,可卢斯竟然有一点那么可怜他了。甚至想了想,这要是在现代,傻儿子罪不至死。而且……卢斯是遗憾的,他多希望,这事是他胡思乱想想多了啊,可偏偏就不是。
走出来一段距离,老头道:“别人想不到的事情,你还真能想到……你刚才的不会是真的吧?那些孩子真的都出事了?”
“没,来的路上是有几个激动的,不过孩子都救下来了。后来,让周开陆陆续续送出去了,都是送给的没有孩子的良善人家。”
“就那个山大王看人的眼色?他还何家是良善人家呢。”老头哼哼。
“师父,你这知道得挺清楚啊。”
“别担心,没人乱的,这都是秦归老跟我的。学学人家,这才是孝顺呢,不像你们两个兔崽子。”
“呵呵。”
老头白他一眼:“你信这几个人的话吗?”
“三四成吧?刘氏不干净是真的,但到底刘氏参与多少,不清楚。”
“那你别人会信吗?”
卢斯思索了一会:“另外那两个知府大人,现在怕是烦躁的很,都想着尽快把这件事解决掉吧?何家三口送过去,很大的可能是被按上主谋的帽子,那纯心怕是都成了被他们唆使的。刘氏……他们怕是不会多生事端。”
“那你要怎么办?”
“不怎么办,一切都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再。师父,我去接铮哥了。”话间已经到大门口了,卢斯笑呵呵的跟老头摆了摆手。
老头看着卢斯的背影,两只手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摸出来了一个袋子,里头是柳氏做的肉干,让他烟瘾上来了嚼嚼的。他已经好久没吃了,可刚才看着卢斯,他烟瘾就忍不住了。
何家的那些事,没让他感觉怎么样,本来就是脏臭至极的一伙人,还能如何?可是卢斯……他是个好人吧?做出来的事情,可他轻描淡写之间做出来的事情,却让他背脊发冷。
“吃素的狼崽子啊,得亏有个冯铮把他喂饱了。”老头努力的嚼嚼嚼中。
七天后,宏昌州来人把何家三口带走了,一个月之后,刘氏生了一个女婴,可是刚出了月子没两天,就得了急病去了。真是让人唏嘘……
“大丫睡了吗?”冯铮轻声问。
“睡了,总算睡了。”卢斯顶着两个黑眼圈,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明儿还是把孩子交给娘吧,咱俩实在不是带孩子的料。”
“……”
“怎么了?”
“刘氏……”
“真不是我动手的。”才怪,“我都没来得及,她自己就死了,也是便宜她了。”用一张一张湿纸贴在人的脸上真的能把人憋死,而且死状看起来也挺正常的。
“所以,留着这个孩子?”
“对啊,你要是我杀了她娘,我能这么开开心心的伺候她屎尿吗?”卢斯抓着大丫的脚丫,亲香了两下:女儿啊,我杀了你娘哦,所以,你长大了可得好好孝敬我们。
冯铮看他面色正常,这才终于不问了:“等她长大了,就跟旁人所,她是野地里捡来的吧。”
“嗯,我也是这意思。对了,师兄,姑娘大名还没给起呢。”
“叫卢丫丫就好。”
“师兄,你这名字起的……”卢斯笑喷,这名字让他想起来了吊炉烤鸭,“还是叫冯高兴吧。”
“高兴?”冯铮觉得这名字还不如丫丫呢,不过,这也是对女孩的一个美好的期望,“行,不过还是姓卢的好。”
“也行,等到我姐生了儿子,再姓冯。”
“红线姐姐生的孩子,当然是该姓卢,我等着玲玲的儿子呢。”
“哈哈哈哈,咱俩也是够缺德,都盯着姐妹的孩子呢。”
两人相视,一起笑了起来,又赶紧同时捂嘴,看向高兴,姑娘睡得香甜,并没搭理两个神经爹。
眼看着就要临近秋收了,这一天,胡大人把他们师徒三人都叫进了厅,初时,几人还以为胡大人要的也是秋收的事情。
都是从食谷县过来的老人了,秋收年年都,可也得年年,毕竟这是大事,稍有差池,所有人都要吃挂落。
可谁知道,他们一到厅,发现守门的是叶书吏,带路的是任书吏,三人顿时就越发警醒了,这怕是不止秋收,还有什么大事。
三人来了,见一向稳坐高台的胡大人,这回是站着的。而且面色是那种发光的红润,整个人很兴奋。见他们进来,胡大人极其兴奋的就走了过来,一把搀住了老头:“啊,老哥哥来啦!”
卢斯觉得……老头现在一定很想把自己的胳膊从胡大人的爪子里抽出来吧?
“大人,您这是……”
“快坐,快坐!都喝茶!咱们慢慢谈,不急,不急。”
“……”我们都不急,但是胡大人看着很着急啊。
众人落座,胡大人又站起来坐下来回几趟能够,总算是才稳住了。他也知道自己失态,所以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了两声,才开始正题。
不过,胡大人这话一,就有点远,直接朝两年前了,的还不是他们劳兴州或惠峻的事情,而是开阳府的事情。
开阳府等同于卢斯那个时空里北宋的开封府,也就是现在昱朝的首都。刚得到的消息,开阳府的府尹被罢免了,而他被罢免的原因呢,就是他在讼狱上出现了大纰漏。现在,胡大人很有可能接替这个职位。
开阳府的府尹乃是正四品,跟劳兴州知府的品级是一样的,一个封疆大吏,一个天子脚下,孰优孰略就得看个人的想法了。显然,胡大人属于觉得这是好事的,只有亲今天子,才能让他更近一层。
“不过,这讼狱之事让上头一朝被蛇咬,因此,官家派了三路御史暗访而来,这又是收粮之季,几位,还请多多辛苦啊。若是此事能成,本官必带几位一同前往京城!”
“……我等自然倾尽全力,不负大人所托!”
得好听,可是出了厅,师徒三人彼此看看,发现都没从对方脸上看到喜悦。
开阳府尹不好当啊,开阳府的捕快更不好当,天子脚下,随便一个要饭的可能就跟哪个一品大员沾亲带故,混混无赖后台一个比一个硬,他们在惠峻已经扎下了根基,这要是去了开阳,自己无亲无故,胡大人在官场上也没多硬……
“去干活吧。”老头叹了一声,没办法,这话不能跟胡大人。
尤其胡大人也挺有自知之明的,他知道自己在讼狱上其实没多强,靠的就是他们师徒三人,这要是去了开阳,绝对会把他们带上。
师徒三人天天愁,还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在心里念叨,那暗访的御史千万千万别跟皇帝好话,也别太多坏话,也就是不好不坏的,让胡大人继续在惠峻这窝着吧。
这一天,冯铮下乡收粮了,卢斯带着人巡街。
正巡着呢,前边闹腾起来了。
“怎么回事?”卢斯分开人群,到了最里边。
见识卖烧饼的赵二,拽着个矮的汉子。
“卢头儿!这、这人他吃了我的烧饼不给钱!”赵二松开汉子,他是个老实人,烧饼也是本买卖,如今着急,眼圈都红了,看着着实可怜。
“什么叫我不给钱?!”那汉子整了整被拉歪的衣襟,嚷嚷着,“爷好好的从这走着,你突然把爷叫住了,什么不香不给钱,你这烧饼分明就不香,那爷何必给钱?!”
“你这人话好生混账,我可是看着你连吞了三个,如何不香?”边上卖羊汤的老汉道。
“爷天生鼻子不好,闻不到味道,自然是香不起来的!爷就爱吃不香的!越是不香的爷越爱吃,你管得着吗?!况且……个人有个人的口味,你们要是非得按照你们的口味这烧饼香,那爷被你们欺负了,那也没办法。但总归不过一个理字,这人就是自己的,不香不要钱!”
围观的百姓嘘声阵阵,可是,这也没法,话确实是赵二自己的,这就是要脸的遇上不要脸的,讲道理的遇上胡搅蛮缠的,没办法。
“那好,爱吃不香的是吧?但是你得证明你爱吃不香的啊,总不能你空口白牙对吧?别话,你自己作证那不叫作证,我们得看旁证。周二,去前边那个赵记大车店,拎一桶夜香来。”
“哎!”
“夜香?!”
“对啊,别看时候还早,但赵记的人可多,昨夜的倒光了,今天的该是也积攒了不少了,放心,足够你吃饱喝足了。”
“呸!你、你竟然是让爷吃屎?”
“不是你自己的吗?越不香你越爱吃。”卢斯抱着手臂在那站着。
“你们这是胡搅蛮缠!”无赖转身就要跑,卢斯拉他,他反手一巴掌。卢斯顺势别住他这条胳膊,无赖嗷呜一声惨叫,跪在地上了。
“胡搅蛮缠?呵呵。行了,,到底是吃香的,还是吃不香的?”
跑出去的周二已经嚷嚷开了:“各位让让,让让,别沾上!”
“吃、吃香的!吃香的!吃香的!”
“行,付钱吧。”卢斯松开他,周二也过来了,可他两手空空,哪里有什么夜香。
无赖一见,眼珠子一转道:“没钱,你们把我关衙门里去吧。”
“去衙门作甚啊?还得我们养着你?来啊,把他裤子给我脱了。”卢斯让开,其他人如狼似虎的扑了上去,无赖嗷嗷惨叫着,外头的裤子和里头的都给脱了,被剥了个露腚,“我刚就发现了,你这衣服和裤子都是新棉布的,料子不错,能当几个钱。这个……臭死了,去当也没人收,撕烂撕烂。”
无赖捂着下面喊:“你们不要你们还给我啊!”
“还个屁!你脸都不要了,用屁股见人不是正好。”卢斯一脚把他踹了个倒仰,“滚回你娘的裙子里去!”
卢斯真把那裤子当了,一共三十文,都给了烧饼赵二,转身带着人继续巡街。
他前头走了,却不知道后头有个外地客商模样的中年人,带着从人买了赵二的烧饼,坐在刚才替赵二话的老头那里,一边喝着羊汤,一边如闲聊似的问:“刚才那位捕快,好大的威风啊。”
“那是!”赵二一条大拇指,“刚那位,在我们惠峻可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赵二!”羊汤大爷瞪了赵二一眼,赵二人老实巴交,也能吃苦,就一个臭毛病,爱吹牛,什么话都往外突突,刚才就已经最给身子找祸了,这别把卢捕头也给牵连进去。
赵二赶紧把话咽进去,扭头看自己的烧饼炉子:“烧饼!卖烧饼!不香不……不香也要钱!”
客商笑了一下:“老人家不要误会,我问起那位捕快,乃是因为我们家想要到惠峻购置一分产业。虽然是听惠峻被知府胡大人治理得民生富足,百姓安乐,但……也有很多不好的传闻啊。什么你们这有富户吃孩子,有大盗青天白日的闯府杀人,还有什么你们这里的捕快是黑白无常之类的?”
羊汤老头前半段听着还挺高兴,毕竟谁都希望人家自己的家乡好。可是后半段老头就不高兴了,越听脸越黑,最后忍不住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老头子这可不是对您,您可别误会,只是实在气不过那些嚼舌根子的!”
“自然是知道……”客商笑了笑,并不在意。
“您前头的,胡大人把咱们惠峻治理的好,这是没错的。胡大人是这个!”羊汤老头比了个大拇指,“老头子活了快六十年了,这地方来来去去不少官,就这几年过了真正的太平日子。老头子与乡邻们有空都给菩萨上柱香,求胡大人长命百岁,永不升官!”
“噗!”边上一个正喝羊汤的客商常随把羊汤呛了出去。
“虽然这么求菩萨不厚道,可是好官真的难找啊。别的不,您既然是商人,南来北往的,您见过多少地界,家里出了事立刻就找捕快帮忙的?!”
“哎?这我还真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