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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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家老五……那还是民妇嫁进顾家之前的事情了,他人怎么样?日子过得可好?起来, 这顾家的家产, 也该有他的一份的。”

    刘氏的话得可是真漂亮, 尽显作为一个嫂子的慈和和宽容。

    “可顾家老五却,您该知道他, 见过他的。”冯铮这是诈,他倒是不认为刘氏跟顾天水到现在还有联系,但至少,当年顾天水被顾家人纠缠讹诈的事情,刘氏不该是一无所知。

    “……”

    “这位婶子, 本官觉得,有事情尽量在这三河村解决了便好,或者, 您难道真想着非得走一趟大牢?”

    刘氏摇了摇头:“还请大人见谅, 实在是……公公婆婆已经过世多年, 我这些做辈的不好长辈的差错,尤其是已经过世了的长辈……”

    “更何况,你们还从顾天水身上得了不少好处,如今顾家的财产都是人家帮你们置办的。”

    刘氏低下头, 仿佛羞愧一般:“若是叔叔要, 该是叔叔的,自然就是叔叔的。”

    就算刘氏表现得恭顺,但冯铮还是听出来了她话里的潜在意义——该是我的,自然谁也别想夺走。

    “……”冯铮面对着这位妇人, 在短暂的为难之后,他叹了一声,“这位婶子,咱们就这么一直绕下去,怕是您就真得跟我去一趟大理寺,受一场牢狱之灾了。”

    “大人什么意思?民妇难道哪里做了错事吗?”

    冯铮根本就不搭理她的问题:“很多事,您都不想让顾山知道吧?本官明白,您必定会用尽一切方法,保护现在的生活。可是,话这么吧,不可能了。您面前现在只剩下了两种选择,第一,我送走顾山和他的妻儿,让他们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第二,你们一家四口继续在这里生活,但是之后会发生什么,与我无关。”

    刘氏在努力控制自己,不要颤抖得太过剧烈。

    平静被破了,刘氏姣好的面容扭曲得如同厉鬼。她刚来,知道的情况并不多,但有一点,刚才这官儿可是跟村长一阵耳语,这才把她叫过来的。而村长临走的时候朝她看过来的一眼,那是明明白白的怀疑和鄙视。

    ——村长知道了!那即便这官儿并没到处去宣扬,现在怕是村里的村老也都怀疑了。

    三河村的村人是个什么脾气秉性,她在这里住了一辈子,还能不知道吗?起来大多数人其实都不错,宽厚和善,但也人人都有私心。这不奇怪,她自己不是也有私心吗?

    所以她才在当年掏出来一些财产之后,在这村子里太平富裕的过到现在。她知足。

    可是现在不同了,她虽然是寡妇,但那事情可不是寡妇再嫁,而是与人私通,甚至还有谋杀亲夫一家的嫌疑。这官儿其实都不需要做什么,只要他现在离开,他前脚走,后脚他们一家子都得玩完。

    她自己是逃不了沉塘、火烧这两个结局,她儿子要被断了退刺瞎眼赶出村子,儿媳妇稍好些,但也要赶回娘家,孙子……

    这官儿给了她两条路,其实也就只是一条路而已。

    “是我杀的。”刘氏摇晃了一下,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散了一般。

    冯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她继续朝下。

    “顾家的人,太缺德……”

    刘氏是从她没嫁进顾家之前起的,她和老三媳妇都是当时远近闻名的好女子,贤惠,能干,还漂亮,原本顾家这种家庭是娶不了她的。她能嫁过来也不只是因为顾家的彩礼给得多,而是顾家老头老太指使自己的四个儿子,天天跑到他们家门口闹。

    老太还总跟一些个长舌妇些不着四六的话,竟然是隐约暗示她已经失贞给了顾老四再不嫁肚子就要大起来了。

    刘氏无奈,满含屈辱的嫁进了门。结果顾老四喜欢老婆,顾老太更是吝啬刻薄,她日子过得是生不如死。

    后来赵三黑纠缠上来,她虽然知道赵三黑也是不怀好意,但怀着报复的心思,和赵三黑偷偷好上了。

    “顾家当年的那些银钱,不只是敲诈顾老五,他们还拿捏着另外一个人的把柄,是顾老二给人送席面的时候,看见了什么,他拿看见的事诈那个大官呢。”

    刘氏这么半天,就这一句话,让冯铮动容了。

    “你可知道具体是什么事?”

    刘氏摇头:“就是这些,也还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等顾老二被烧死的时候,他们就怕了。老头子要走,要把家里的孩子过继出去。老婆子没事,老二死了,他们只要老老实实的,人家就不会再找来了。哼,到底也不过是贪,贪那时候的富贵日子。不过,我也没想到那大官竟然找上了赵三黑,让他杀光了顾家……”

    “是赵三黑动的手?”

    “嗯。赵三黑偷偷给了我木头,是泡了药,点着了就能迷人,我就把木头放在大概其他们那天夜里要用的位置……老太婆吝啬,不愿意点火炕,就烧的火盆。然后,赵三黑就摸进房里去,把人都闷死了,让人看着就像是让烟气都害死了。但是后来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了。”

    “从那之后,他再也没见过你?”

    “没有。”

    “……”之前以为赵三黑是顾天水他们根本不知道的同谋,现在看来他只是被买凶了,那赵三黑被杀的可能就有增加了,是灭口,“当年顾老二在哪家酒楼做事?”

    “当时是叫福泽楼,可是现在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

    冯铮点了点头,叫过来了一个旗,让他带着人去跟顾山个明白,然后把人送到直逸州去。又分出一个旗让他们去渠县里查找福泽楼,然后这才站了起来;“刘氏,跟本官走吧。”

    “是。”刘氏擦了擦眼泪,敛衽行了个福礼,跟着冯铮走了。

    冯铮带着刘氏到了大理寺,这时候大理寺正热闹着,大官吏抱着卷宗跑来跑去,捕快和无常们里里外外的到处去跑,看情况有的是查了线索回来复明的,有的是直接就把人犯带回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冯铮都有些惊了,进来一看,卢斯正喝着茶,闭目养神,“顾天水和马英交待出来的?”

    卢斯睁开眼:“他们那边还没个消息,两个人都牙紧得很,这是蔡仵作记录的真尸格,大理寺里头又拽出来四个暗线,也跟着那两位作伴去了。”

    “邓大人呢?”

    卢斯叹一声:“进宫请罪去了。”

    邓艾虽然要跟卢斯一起请查,可是没想到这线头越拽越多,再要不了多久,怕是就要从这些狱卒、捕快,上升到书吏,乃至于推官、断狱这些正儿八经的官员了。事情越闹越大,邓艾再不去就有恋栈权位,瞒而不报的嫌疑了,另外,以为事情闹大,邓艾也怕后头自己压不住,这也是求援去了。

    “老大人也不容易……”邓大人这是彻底晚节不保了,老了老了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即便他没参与,但一个御下不严的锅是背定了。

    “老大人是个好官,只希望陛下能让他戴罪立功了。”罚是一定要罚的,可这就得看轻重了。

    两人唏嘘一阵,就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了案子上,各自了自己的收获。

    完之后,卢斯道:“虽然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不过……这案子到底怎么回事,我倒是有些眉目了。”

    “哦?”

    “出一个人来,你可能就要吓一跳了。王崧。”

    “他?!”冯铮是真吓一跳了,“二十年前,他才多大?那不是才刚来赶考吗?”

    “就这个案子……”卢斯把死了一个,永不叙用两个那案子抽了出来,“这三个人都跟王崧是同年赶考的,还都是当年夺魁呼声挺大的。因为本身是举子犯案,所以我当时就把怀疑放在同科之人的倾轧上了,当年高中的都有嫌疑。或者即便不是他们,那也跟这些人有联系。当然,这也只是一条假设,依然可能这些人都是无辜的,那就只能到时候再翻过来从头来。”

    卢斯拿出一张纸,这是当年那一科的所有中了进士的人的名单,这些名字上,有花了横杠的,有圈起来的,只有王崧的名字画了个圈,有点了几个点。

    “划掉的是已经死了,或者已经辞官。”卢斯伸过手指来,给他讲。

    冯铮“嗯”着点头:“既然这事情闹了二十多年,那就不会是没考中的人,或者中间死亡的人。”

    “对。画圈的则是跟其余的案子又发生了牵扯的,只有王崧,他表面上只与一桩案子有牵扯,可要我问过邓大人,就能发现,他跟其余的案子没牵扯,但是跟那些得利的人,十有七八都有牵扯。”

    卢斯把最早的落水商人的案件找出来:“唯一跟他直接有牵扯的就是这个最早的案子,这商人娶了王家女,当初王崧能到开阳来求学,还多亏了这个商人。等到商人一死,他的家财就落到了王家手里。”

    “这个案子,政府死了,妻子上告无门,继而失踪。虽然年代久远,但他家的邻居依然住在原地,无常一去,竟然还真有人愿意话,一路追查之前,这女子成了当年礼部一个姓齐的侍郎的妾侍,这个齐侍郎,正是王崧的授业恩师。”

    又是一个个的案子列出来,这些案子顺藤摸瓜,它们造成的结果,或者让王崧的竞争对手倒霉,或者给王崧的盟友带去利益。

    把已知的线索都摆出来之后,卢斯却丝毫也没有找出真相后的兴奋,相反,他皱着眉:“虽然怎么看这个王崧怎么像是幕后大.boss,但是如果王崧真这么有能耐,何至于他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王崧一个月前,让皇帝申斥了一顿,让他回家,闭门思过去了。

    可是布局出现在这一切的,却是一个思维缜密,步步为营的人,简直就是一只不停织网的毒蜘蛛。

    冯铮也跟卢斯有着同样的怀疑:“若王崧能如此翻云覆雨,那你我也不会到现在还安安稳稳的……是幕后人跟王崧有什么亲密的关系?”

    “什么样的亲密关系,能让这人如此事实为王崧着想、这都算是替人做嫁……”卢斯忽然愣住了,“王崧的爹娘?”

    “那……为何周兄能活到现在呢?”

    “唉……继续查吧,查证出来的事情越多,线索和证据也就越多,到时候,不愁王崧或者他背后的人不冒头。”

    “嗯。”

    两人埋头查案,等天色稍暗的时候,邓艾回来了,还带来了三位熟人——胡大人、周安、太子!

    邓艾进宫自述其罪,皇帝大怒,可是也果然是让邓艾戴罪立功,让刑部和无常司协同办案,同时让太子过去总理关于这个大案的一切事物。

    众人彼此见礼,他们在来的路上,已经听邓艾描述了大致的案情,心里多少都有些普了。

    “案子够大,但是还不够大。”太子一来,便如此。

    倒是让卢斯和冯铮都另眼相看了一下——还以为太子会嚷嚷着:“赶紧抓王崧归案!那就都没问题了!”

    王崧的官不算高,但是御史大夫在朝堂中的地位一直都很特殊,因为御史是彻彻底底的清流官,御史大夫一般就是请流官的首领。而闫为清刚死在牢里,太学生与百姓联合扣阙的事情也是刚刚平息,这时候,要是把王崧抓起来,那很可能就要被误会成是党争开始的信号了。

    如何不被误会呢?那必须是被成铁案的大案!

    现在厚厚的卷宗,如此多的人命还不算大案?

    对朝堂上的诸公,对一位御史大夫来,这还不算大案,因为死者大多是寻常百姓,偶尔几个有功名在身的,最大也都只是举人。这些人案子不管多少,交上去,都会被清流成是罗织罪名。

    →_→不是清流吗?咋这样呢?

    昱朝到现在,所谓清流,其实就是闲的没事瞎.逼.逼.党,简称瞎党。与其他们是清流,不如跟卢斯那年代的许多无良公知很像。他们在办一件事的事情,首先思考的不是这件事会给昱朝带来什么样的影响,而是这件事会给他们自己带来多大的名声。

    至于类似的事情要是发生在了他们自己的身上,那这件事就会被他们从相反的方向去解释了。

    胡大人和邓艾,还有周安,千万别他们是清流,那是骂人,他们都是实干派,习惯少话多做事,简称干党。

    另外还有勋贵、武将,以及少数皇帝养着解闷,以及特殊用处的弄臣和奸佞。

    可就是因为这个朝堂上太干净了,让清流想干大事都干不了。过去也就算了,毕竟确实是天下太平。可最近这几年却出来了个无常司,大事干的是一件接着一件。后来皇帝又把平王拔了,这里边跟清流屁的关系都没有,清流开始觉得不满了,就开始搞事了。

    但他们要是不搞事,大理寺的这些线,还真就没人能够察觉到。

    总而言之,现在正是清流斗志正旺盛的时候,在没有大的把柄之前,跟他们正面怼,那即便胜了,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那种两败俱伤的胜利。在场的都还想留着有用之身继续干活呢,没有一个想用自己这瓷器去碰他们那石头的。

    之后,刑部调来了更多的人手,都是真正信得过的。还在外头军训着的无常司另外一半人马,以及两百多新近人员,也被彻底叫停,把新人拆散放进老队伍里,算是以办代练了。基层查案的,就都靠无常司了。

    这一下就折腾到了深夜,太子道:“案子虽然着急,但也不急于这一时,大家先歇息去吧。尤其是卢、冯二位将军,忙了几天了,后头还有的忙,可不能把自己熬坏了。”

    众人也没坚持,派人守好案卷,下去休息了。

    就是离开的时候,卢斯无意中看见站起来的周安摇晃了一下,太子赶紧一把将人搀扶住。他笑了笑,以为就是周安腿麻了,看来这两人的感情进展不错啊。

    这时候两人也不回家了,干脆就去不远处的无常司“宿舍”休息一晚。

    走到半路上,突然听背后有人叫:“卢将军!还请慢走一步!”正是太子的声音。

    既然是单独叫的卢斯,他就对冯铮摆摆手,示意他先走。冯铮点点头,催马当先去了。

    “卢将军,我有些事想问你,还请上车来。”太子掀着马车的帘子,语气显然有些着急。

    “好。”卢斯以为他是想起来了什么关于案子的要紧事,也就上了马车,结果,马车里只有太子一个,周安不在。

    太子看明白了卢斯的眼神,道:“我让大理寺收拾了几间房出来了,毕竟这案子不知道要查到什么时候了,总得有通宵的时候。”

    这倒是个好法子,卢斯有点后悔自己走太快了。他正想着明天是不是也抢一间房,太子就动了一下,坐到了他身边,两人挨得紧紧的。

    “?”

    太子上半身探过来,两人近得都快让卢斯不得不朝歪处想,进而开始躲闪了,太子才终于压低了嗓子问:“卢将军,你跟冯江军,谁上谁下?”

    “……”

    “我知道自己这问题失礼得很,但实在是……”太子咬了咬牙,“两个男人,都是那样的吗?出、出血好厉害……”

    车里黑,啥都看不见,但太子的语气可是真够可怜的,卢斯都能想象得出来,顿时只觉得哭笑不得:“殿下,您事先没看过书,做过功课啊?”

    “我看过啊,但是那书里讲得都不清不楚的,我都是按照书上写的做啊。”

    明白了,太子没找对书,找到的都不是教科书级别的。至于为什么周安都没引导他……虽然卢斯没问过人家这些隐.私,但从当年的事情也推测得出,那时候周安也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少年人呢,最多也就是一两次的深层接触,后来这么多年下来都是旱着的,跟个处真没啥区别。

    “所以……殿下你是硬来的啊?”

    “我……”太子哽咽了一下,再开口声音里哭腔也挺明显的,“我也觉得不对劲,可他非得没事,我感觉湿漉漉的,拿手一摸,全都是血。呜呜……”

    太子都哭了,显然是吓得够呛。

    “他还都这样,要不然他不让我……”

    “殿下,殿下,没事的,您听我……你们得准备……然后先这样……一段时间之后,适应了,才能……”

    “原、原来……”

    “可能周兄不愿意用器物,那殿下可以先……再……”

    “谢谢,谢谢卢将军!”太子是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要是以后都这样,那他宁愿一辈子都没有亲密接触,也不愿意再次让周安受伤。

    “周兄今天也是带着伤来的?”卢斯想起来了周安刚才的踉跄。

    “嗯……”

    “这几天让他吃点清淡的,上药和清洁不能听。”

    “嗯,我亲自看着他!”

    “那既然如此,微臣告退了。”

    “等等……卢将军,还有什么其他需要注意的事情吗?我、我也见过一些人,年岁大了,都控制不住……便溺在裤子上了……”

    “对,这些也确实该跟殿下。”卢斯就在马车上,给这个国家的太子来了一场生理卫生课,“不只是周兄,太子也需要照顾好自己,首先您就需要常常清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