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景怡四五岁的时候就将黄泥和粪便搅合在一起,朝邻居的门上扔。跟邻居的孩子架, 凶狠到直接把头发一缕一缕的拽下来, 把好好的姑娘揪成了瘌痢头, 现在都嫁不出去。
景怡八九岁之后,就不明目张胆的跟人了, 可就开始用计策算计人了,那就更缺德了。
他拿钱雇了地痞,先是跟甲“你老婆在家里偷人,你下人都让她管住了,你让你的仆人赶着空车假意回家, 然后给我一块绕到你家门后去,就能看见她偷的人了。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是我也不要你钱财, 你就与我走一趟, 又能有什么损失?”
又让另外一个模样俊俏斯文的地痞换了好衣裳, 拍开这甲的家门,是家中有妻却被富商逼娶,逃到此处,还请让他爬一爬院墙, 躲过追亲之人。
对有身份的读书人, 这时代确实有捉婿,追亲的习俗,即便不是在科考期间也一样存在。
甲的妻子看这人相貌堂堂,贪图文雅, 信以为真,就让仆人帮着他爬了墙壁,结果一爬出去,甲可不就看见了吗?
甲上去就要追痞子,可景怡挑选的这个痞子,既然相貌好,自然少不了调戏媳妇,偷腥寡妇,逃跑这事都是做的惯了的,看甲过来,撒丫子就跑了。
他这一跑,甲就跟家里闹腾开了。不过甲这个人还真是不错,相信了妻子。可就算如此,因为当时闹得大了,依然有风言风语传出来,这对夫妻可以是恨死了景怡。
这是闹得最大,最恶劣的。其它还有把人家在门口玩的孩子用零食勾搭到角落里,然后骗人家的家人孩子让拐子给抱走了,那可不就是鸡飞狗跳吗。人家娶新媳妇进门,他弄了一群人,新媳妇进门的路上,披麻戴孝,撒纸钱。
卢斯和冯铮听完,表情是这样的:(Д)这孩子到现在还没被人死,真让人吃惊。
“这个景怡闹腾成这么个样子,景大人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卢斯之前是很确定景大人不知道的,可是现在不确定了。
“御史竟然也没人话?!”卢斯更惊奇的是御史台的无作为,他和冯铮可是连上街买个豆腐脑,都被告啊。
“那些人,这些事若非属下乃是无常司,他们是没人会的,因为景夫人已经把事情点好了。”
“景夫人靠什么点?钱财?”
“有的人家是钱财,有的人家是孩子被介绍进了白鹭书院,有的人家只是单纯惧怕景大人的乌纱帽,还有一些,众人却都闭口不言了。”
景大人因为简朴大概也是真没钱,他住的那地方,乃是中产之家聚集的所在。那里住的有吏,正儿八经的官员顶多是六七品,像是景大人正三品的侍郎,还是户部这种紧要衙门,那真是独一份。
这就得越发感慨一下,御史台的装聋作哑了。毕竟,景大人是寒门的代表,御史台对这种出身的景大人,该是亲近还来不及吧?
不过,这事不是他们管的,他们的注意力还是得集中在案子上。
卢斯皱眉:“刚听见案子的手,还以为十二岁的孩子,他不是牵涉进了自家的权利斗争里,就是有谁向景大人示威,谁想到,如今看来,倒是这孩子自家作死的可能更大了。他到底和哪些痞子有交往,你们可曾仔细听。”
“将军放心,已经有兄弟去找人了。就是这个时候,想找那些地痞有点麻烦。”
天快黑了,这时候正好是地痞们过“夜生活”的时候,扎个角落里吃喝嫖赌,这是最不好找的。
“这时候人不好找,麻烦你们了。”冯铮温声安慰。
这无常咧嘴一笑,抱拳道:“是!”
莫是寻常的衙门,就是开阳府里,胡大人离开后,捕快的日子都不好过。拿了凶徒那有功劳的是上官,若在限定之期内并无案件线索,那有罪的就是捕快。同为捕快但扒了裤子被按在衙门口板子,那是比惯犯还要家常便饭。
无常司里却没这么些事,因为从上到下都是干这一行的出身,没谁看不起谁的法。即便是没有可以让一子科举的福利,想进无常司的捕快,如今也是天南地北数不胜数。
“这些邻居可有跟你们景怡与一群狐朋狗友祸害了卖醪糟的人家一?”卢斯又问。
“这倒是没有。”无常一愣,这事他是没听过。
两人又问了几个问题,这才让这位无常离开了。
卢斯:“事情有点有怪,所以这景怡跟有两帮朋友,且这两帮人都跟他有交情之外,却又并无联系吗?一般来讲,他应该吧两帮人带在一起玩吧?”
“景怡不想让那些富贵朋友知道的无赖好友?”冯铮自己完就摇了头,“他是两边人里身份最高的,他又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没道理啊……”
“咱们先去见见他牢里的那群狐朋狗友吧。”
“嗯,还有那个厮。”
两人直接就到了开阳府,开阳府也知道无常司在办什么案子,更知道他们得来提审那些犯人,可是原以为最早也得明天早上了。不过惊讶之后,也就赶紧带着他们去了。
带路的捕快一边走,一边跟他们当年的案情。
当年参与那件事的,加上景怡在内,一共是五个富家子,十三个下人。然后,景怡因为年纪是没上手脱罪了,另外还有两个年纪也不大,同脱罪了,所以现在被关在监牢里等着秋天给那一家人偿命的,就只剩下两个人和十三个下人。
这剩下的两个人,是富家子也不对,他们一个的爹是其中一个脱罪公子家里的管事,换言之,这子是个高等仆人的儿子。另外一个家里就开了个吃店,为了给儿子官司,那店也没了。
“二位将军,这案子虽然是这样,但可绝对不是我们大人徇私枉法,那都是被告改了口供。而为不知道,那卖醪糟的爷俩,现在在城外有了个庄子,在庄子里当老爷、太老爷呢。且都另娶了老婆,那老的一把年纪了娶了个十六的嫩草。的更绝,娶了一对十五的姐妹花。”捕快用手在鼻子前头扇着,“别提多膈应人了。”
是够膈应的……这是拿了妻女的卖命钱,享受下半辈子去了?!
因为人数不少,卢斯和冯铮商量了一下,分开审讯。卢斯去找那两个富家子,冯铮先去找景怡的厮。谁先审完谁先去找其他仆人,后审完的那个也会去会合。
卢斯让把两个子一起带上来,他们俩一个叫李大福,一个叫金满斗,虽然相比跑了的那三个年纪大些,可也只有十四、五岁。早死囚牢里呆了一个多月,如今被带出来,都是满脸恍惚,呆滞无神。
卢斯自然是知道死囚牢是什么样的,这两个少年人在外头靠着狗腿子有一手,但进去之后屁都不是。且他们相貌虽然不怎么样,但都很年轻,又被家人娇惯,刚进来的时候该都是细皮嫩肉的,这这种人可不就是被其他人拿去泻火了吗?
祸害了人家姑娘,他们俩现在尝到了苦果,也是活该。
“给他们弄点吃的来。”卢斯歪头吩咐一句。
金满斗眼睛一亮:“大人!是、是我爹……”
“别胡思乱想了,你们这辈子都是死囚。”
对两个十四五的孩子来,这辈子有多长呢?就到今年秋天。
一线希望破灭的金满斗顿时比一直都没啥反应的李大福变得更加颓丧,就算一脸的脏污也能看出他表情所展现出来的灰白色的绝望。
卢斯道:“你们虽然逃不开死路,但是,想离开那个死囚牢,住进干净的单间吗?想喝干净的水,吃人吃的食物吗?想……在人生的最后一段路上,活得像是个人吗?”
这段话,卢斯得有些缓慢,且声音洪亮,吐字清晰。
两个孩子的眼神渐渐有什么浮现了出来,金大福道:“你……你要我们干什么?”他声音嘶哑艰涩,不知道是伤了喉咙,还是生了病。
“先吃东西吧。”
捕快端上来的是两碗熬得稠稠的白粥,大腕放下,两人的眼睛都瞪大了,他们虽然不是官宦子弟,可也曾经衣食无忧,何曾贪过一口白米粥?可如今看着这粥,两人竟然都饥.渴得起了哆嗦,但即便如此,都没人敢伸手,而是眼巴巴的看着卢斯。
卢斯一点也不可怜他们:“学乖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们在外头要是这么乖,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也不必到这里头学规矩了。喝吧。”
他话音落下,这两人立刻端起碗来胡噜胡噜的朝嘴巴里头倒,幸亏粥从外头一路端进来也不是太烫了,否则这俩今天就别想话了。
等到二人把碗都舔得清洁溜溜了,卢斯才道:“不瞒你们,景怡,就是景大人家的公子被人杀了,本官来此不是查你们的案子,而是来看你们的案子跟景怡的死亡是否有关联的。若你们满口胡言乱语,让本官查案走了歪路,那你们这辈子生下来的几个月时间,只会过的更加凄惨。相反,你们若是给本官提供了正确的线索,那赏赐也是不会少的。”
卢斯要的是真相,这两个孩子在地狱里过了一个多月,不管他们当初把罪名一口应承下来的原因是什么,现在都很可能反悔。卢斯这样有言在先,也是防止他们心有不甘,胡乱掰扯旁人。
李大福和金满斗都把碗放下了,李大福刚刚无神的双眼,现在却跟饿极了的狼一样,可听卢斯话到后头,他了个激灵,把眼睛里的贪婪收了起来:“大人!大人我!一定都真的!”
“大人我也!”金满斗慢了一步,懊恼不已,用更大的声音嚷了起来。
卢斯一点李大福,道:“你,你也别着急,他忘了什么,你跟着你补漏。先别那案子,先一你们怎么跟景怡认识,认识了多长时间,在你们作案之前,又做了多少缺德事。最后再那案子的真相是怎么回事。”
两人忙不迭应下,开始给卢斯起当年事来。
这五个狐朋狗友的认识,开始于两年前,景怡被送到了白鹭书院——这地方是开阳府比较知名的书院之一,不过要是书院大排行的话,属于有点身份和钱财就能进的。毕竟,景夫连邻居的孩子都能弄进去。
李大福主家的公子,李青云也在白鹭学府,跟景怡不但是童年,还是舍友。李青云只是商人之子,他很清楚景怡的身份,一见面就各种巴结,做伏低。李大福是李青云带到白鹭书院的厮,对两人的事情很清楚。李青云的做派,很容易就得到了景怡的信任,于是两个人开始结伴。
景怡是有天赋,读书几乎是过目不忘,文章写得漂亮,字也不差。而且他会在师长面前装,装病弱,装可怜,温和。所以总能请了假跑出去,景夫人又爱给他掩护,所以书院里的人根本不知道景怡的真面目。
——早景怡两年进书院读书的几个邻居孩子倒是知道他这人怎么样,但家里都给他们了招呼,让他们安安心心读自己的书,别去招惹景怡,否则就不能再书院读书了,所以那些人也保持沉默。
金满斗和其余两个人都是景怡在书院外头认识的,还都是李大福的主人介绍的。他们都是身份查不多,年龄也差不多的富二代。一开始是他们带着景怡玩的,他们这个年纪的也就是吃点好的,出去看景,最多赌两把。原本以为景怡这个少爷不会玩,谁知道他比谁都有主意。
李大福的主人有钱,景怡就撺掇他们,给人下套。先是装成不解世事的少爷,沉迷赌.博,然后诓了贪心的路人一起参与,直到让路人输得倾家荡产。后来觉得无趣了,就去放高利贷,但他们的高利贷却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从还不起钱的人身上找乐子。
没钱还?行,也不要你的钱。让我们一顿,大冬天去河里给我们抓鱼,甚至喝尿之类的事情都有。
“你们这群人聚到一起还不到两年,就折腾出来了这么多事情来?”卢斯真得叹一声人之初性本恶,这歹毒的行事,成年人都不一定能做得出来。
“原来我们少爷其实是个挺好的人……”李大福低着头,“开始就是为了陪景怡玩的开心而已,有些事做出来,我们少爷也害怕,但是渐渐的……”
卢斯点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就是这个意思,长时间跟着景怡,更何况李家少爷也不是多正直的人,被从心底搅和起来的阴暗的东西越来越多,那可不是彻底就变成一潭子浑水了吗。
“在这期间,你们这群人,都是你家少爷给景怡介绍的,景怡可有介绍他的熟人给你们认识?”
“并没有。”李大福和金满斗都摇头。
金满斗想起来了什么,匆忙道:“大人这么,我就想起来了,那景怡确实有点怪癖。得我们去认识他,有人给他招呼了,他才会跟别人去招呼。且他极其记仇,若是认识的人从旁而过没跟他招呼,他必定就以为那人看轻了他,要找了法子算计回去才好!”
“他尿床吗?”卢斯突然问。
“尿!三天两头都要尿床,还不许我们。”李大福答得干脆。
“他杀动物吗?”
金满斗:“动物?狗啊?猫的?”
“嗯。”
金满斗:“他经常抓了野猫野狗来杀,一开始是做饭吃,可是他总是把那些动物捅得鲜血淋漓的,根本没法吃。”
“他是不是还总想纵.火啊?”
“大人怎么知道?”
***人格三定律,上辈子多少电视剧里都有这种人,所以现在还印象深刻。卢斯忍不住感叹一声,动手的那位,不管你起因是为了什么,但可真是为民除害了。
卢斯继续细问,他发现这个景怡还有个怪癖,就是把朋友……不,他没有朋友,只有跟他交往的人,他把这些人分成了不同的圈子。比如他在白鹭书院也认识许多并非纨绔的正常学子,听金满斗两人的意思,他跟部分学子的交情还不错,可一旦金满斗他们跟另外那些人有所亲近,景怡就会用手段,把两边分隔开。
想从金满斗他们身上,了解到景怡的所有交际圈子,那是不可能的。
反而是一直跟着景怡的那个厮,比较重要。卢斯出来,并没按照越好的那样,先去找其他的那些下人,而是问了一声冯铮在什么地方,果然,他还在审问厮。卢斯干脆也去了冯铮的那个“单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