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风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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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薄西山之时, 苏虞幽幽转醒。

    她睁开眼,发现头顶的红罗帐已经撤掉了,垂眸环视四周,看见秦汜正坐在案前看书,姿态随意。

    苏虞安静地看着他读书的侧影,出了神。

    良久,秦汜似有所感地回头, 对上她沉静如水的目光。他搁下书,道:“醒了便起身用膳吧。”

    话落,便先行移步, 于摆满菜肴的桌前坐下。菜有些凉了, 秦汜遂唤人进来拿去后厨热一热。

    良久不闻榻上苏虞的动静。他转头问:“夫人不饿吗?”

    苏虞不言,依旧只是那般看着他。

    秦汜夹了筷菜搁在碟子里, 却不曾送入口中。半晌, 终是叹了口气,搁筷起身,移步至床榻边。

    苏虞睁着眼睛看他一步步走近, 心里有很多话想问, 却不知如何开口。

    她以为秦汜会扶她起来, 不曾想他竟直接俯身将她抱起。

    苏虞惊呼一声:“鞋!”

    秦汜遂将之放在榻边坐着,苏虞忙俯身穿好鞋。穿好后,她站起来刚迈出一步便踉跄了一下。秦汜无言地将之再度抱起, 一路抱到了桌前的椅子上坐定。

    菜热好后陆陆续续又呈上来了, 撤掉几个, 又添了几个新菜。

    苏虞敛眸,道:“王爷何必等妾身,菜凉了再热自是不如之前可口。”

    秦汜淡淡道:“孤何时等你了?”

    苏虞一噎,不再话,兀自埋头一口一口用起膳来。

    待吃了个半饱,她停了筷,斟酌着词句问:“妾身听闻边境大乱,不知圣人眼下有何对策?”

    秦汜抬眼,道:“你关心这做甚?”

    苏虞道:“家父乃朝中大将,边关大乱,家父眼下必定是心急如焚。作为其子女,自是要关心战况的。况且西北乃我大梁之疆土,任何一个大梁子民都应心系边关。”

    秦汜不可置否。

    苏虞又问:“圣人下令派哪员大将出征西北?”

    秦汜瞥她一眼,道:“太子自请出征。”

    苏虞闻言一怔。太子亲征?这是哪一出?

    秦汜接着道:“不过孤出御书房的时候,恰巧撞见宁国公往里去。后面的消息,孤便不知了。”

    苏虞心里一跳。父亲这是明知前有埋伏,仍要以身涉险吗?

    她不禁慌乱起来。万不可重蹈覆辙。可要如何劝服父亲不上战场呢?

    秦汜忽然问:“你在怕什么?”

    苏虞不料竟被他看出心中恐慌,强作镇定道:“卫将军骁勇善战,尚不能平安归京,父亲年事渐高……”

    闻言,秦汜语气不自觉放柔:“圣旨还未下,朝中也不止你父亲一员大将,出征之人尚未定论。且依孤看,倘若就算是宁国公出征,他定能将突厥人驱逐出西北三州,凯旋归京。英国公在排兵布阵上还是输了宁国公一筹的,且宁国公熟悉西北雍凉的地形,和突厥的交道也不少,胜算极高。”

    苏虞却半点没被他安慰到。父亲的能力她自然相信,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更何况还是自己人于身后放的冷箭。

    她心不在焉地接过侍女刚呈上来的银耳羹,喝了一口便搁下了。

    秦汜见她如此,摆手让人撤下银耳羹。

    不一会儿,又呈上来一碗红枣粥。

    苏虞怔怔地接过,闷头吃了几口。吃了半碗便吃不下了,便搁下了。

    侍女见二人皆不再举筷,遂上前撤掉了席面。

    席面撤掉后,蝉衣了帘子进来,端来一碗汤药。

    苏虞微皱着眉,接过一口喝下。

    秦汜看着她喝药,问:“你可知太医如何?”

    苏虞抬头:“嗯?”左不过是道她身虚体差。

    秦汜淡淡道:“太医言你不宜有孕,难以受孕不提,就算侥幸怀上了,也恐伤其根本。”

    苏虞一窒,僵硬地把空了的药碗递还给蝉衣,沉默下来。

    半晌,苏虞垂着眸子轻声道:“妾身的身子不争气,王府后嗣事关重大,妾身改日便挑些良家子进府……”

    秦汜冷笑着断了她:“夫人可真是识大体。”

    苏虞敛眸,不言。

    秦汜抬手端起一杯茶,闷了一口,语气又忽然淡下来:“孤要嫡子,不要那乱七八糟的庶子。那些个庸医惯只会夸大其词,你只管好好养着身子,听见了吗?”

    苏虞抬眸看他,却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半晌,她轻声答:“听见了。”

    秦汜默了一会儿,道:“你就不关心孤是因何事被叫去御书房吗?”

    苏虞怔了下,问:“因何?”

    秦汜张了张口,忽然又不想了,草草应了句:“无甚大事。”

    他提起来这茬儿,苏虞才觉得奇怪。按秦汜不过是挂了个虚名的鸿胪寺少卿,能有何事要火急火燎地把他叫去御书房?

    奇怪的还有太子。何以突然自请出征?

    前世战况紧急之时,太子起兵逼宫。今生倘若太子真的出征了,也就不存在会拿着父亲的虎符逼宫。那么父亲今生还会死吗?

    她思绪万千之时,秦汜忽然又冒出来一句:“夫人和江状元是何关系?”

    苏虞心里一颤。江行?

    她答:“江大人吗?妾身在家兄的喜宴上与之见过几面。”

    秦汜顿了下,似是无意道:“今日在宫中与之碰巧撞见,江大人恭喜孤娶了一贤内助。”

    苏虞眼睫颤了颤。

    “孤也是今日才知道,原来那封检举信是江大人写的。”

    苏虞敛眸不言,心里摸不准他已经知道多少了。

    秦汜又道:“江大人自身都难保了,还要给孤道喜……”

    苏虞惊诧:“自身难保?”

    “张寅死了,写了封告罪信,言明舞弊一事乃他一人所为,与太子无关,其中暗指江行居心不良,栽赃陷害太子。”秦汜淡淡道。

    苏虞倒吸一口凉气。她问:“张寅怎么突然死了?”

    “太子言,乃是孤下的毒手。”

    苏虞忍不住道:“胡乱攀咬!”秦汜根本就无立场去杀张寅,就算真是秦汜所为,怎会轻易留下把柄让太子发现?

    秦汜挑眉看她一眼。

    苏虞看着他,暗自心惊。怪道嘉元帝今日突然召他去御书房。

    她顿了顿,道:“陛下明察秋毫,想来定是不会轻易相信太子一面之词。”

    秦汜轻笑一声:“自然,不然孤也不会坐在这里同你话了。早些歇息罢,明日一早还要归宁。”

    苏虞颔首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