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江山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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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早朝, 张太后亲自出面沉痛宣告:嘉元帝病重, 朝政暂由安王监理。

    举朝哗然。

    安王多年无心朝堂政事, 被赶鸭子上了架。堂下各路人等各怀鬼胎。

    秦汜扯了扯嘴角, 心道:太后对这步棋下得倒是绝妙。

    安王才智平平, 无心政事,从不拉帮结派,确确实实是个闲散王爷。张太后这步棋下了, 朝堂上无论哪党都讨不到半分好处, 且安王无心皇位, 又是嘉元帝嫡亲的幼弟, 嘉元帝膝下儿子不少,自是没有兄终弟及的道理,便就没了威胁。

    不过在张太后看来,坐在这皇位上的无论是嘉元帝还是安王,亦或是太子, 恐怕都没差,损不了她皇太后或是太皇太后的地位。

    张太后农妇出身,风雅之事一窍不通,脑子还是有的, 不然也培养不出一代开国君王。

    秦汜自和她并未如何亲近过,张太后一直便更疼太子一些,这他早已心知肚明。嘉元帝病重, 她第一时间便勒令太子归京, 明摆着就是要将监国重任交由太子, 可惜太子不领情……

    嘉元帝膝下五子,长子秦洋为太子,二子便是秦汜,三子赵王秦泽,四子楚王秦涣,五子秦洲。五子中唯有太子和秦汜及了冠,眼下太子耽搁在边关,可张太后从未考虑过他秦汜。

    秦汜嘲讽地勾了勾唇。

    朝堂上气氛诡异,嘉元帝病重的消息委实是惊天动地。可这地分明已裂了,诸人却只能看鸿沟如看平地,任凭心里头波涛汹涌,面上仍是风平浪静。

    嘉元帝此番病重,得利的应是太子yidang,焦灼的则是楚王yidang。太子如今已到了能独当一面的年岁了,楚王还未及冠。况且太子的储君之位还坐着呢,嘉元帝一日不醒,一日便无人能使东宫易主。倘若嘉元帝此番再也醒不过来了……太子继位便是顺理成章之事。

    秦汜不动声色地睨了眼站在文官之首的尚书令崔大人。楚王能独成yidang与□□抗衡,靠得不就是母家的势力。眼下出了这等变故,不知崔家要如何应对。

    嘉元帝登基以来从未大病过,仗时留下来的头疾一直在用药调理,熬不着大事儿。他眼下四十多岁正是壮年,谁能想到会突然病重?太子yidang暗自窃喜,楚王yidang前路茫茫,还来不及等楚王长大,嘉元帝便一倒不起。

    嘉元帝这病着实诡异。

    安王于上首草草处理了几份奏章,便退了朝。下朝后,秦汜出宫回府。

    苏虞早时把他送至门口,眼下又估摸着时辰候在府门前。是以秦汜马归来的时候,她一眼便瞧见了。

    她走上前看着他下马,管家上前将马牵去马厩。秦汜和苏虞相携着进了府。

    一面走,他一面问:“等多久了?”

    “一会儿。”她轻声答。

    秦汜伸手握住她袖中的手,轻轻地捏。

    苏虞抬眸,问:“安王叔监国了?”

    秦汜轻“嗯”了一声。

    他这一声闷闷的,苏虞垂着眼沉思了片刻,再抬眼时眸光变幻了一瞬。她忽然驻足,秦汜未收住,二人的手牵在一处顿在半空中。

    秦汜不解地回头看她。

    苏虞情绪不明地望着他,须臾后开口道:“王爷想要这江山吗?”

    秦汜眸光一黯,问:“你这是何意?”

    苏虞顿了会儿,开口又问:“……倘若无我,王爷便坐拥这江山了吧?”她和秦淮能安稳坐在金銮座上,至少有五成是秦汜在背后支持。他有这个能耐,自己坐上皇位不也是轻而易举?

    秦汜倏而轻笑一声,他往回走几步,侧头在她耳边道:“奈何孤无心江山,只念美人儿。”他着,拉了她一把,“走吧,进屋去。”

    苏虞站着不动,未抬头看他,她垂着眼低声道:“我不愿成为你的拖累或是阻碍。”

    秦汜抬手轻抚她一侧脸颊,问:“你想做皇后吗?”

    苏虞猛地抬起头,张口欲什么却又咽了下去。

    “实话实便是。”秦汜语气柔下来。

    苏虞抿了抿唇,开口道:“在那宫里人不人鬼不鬼地待了十八年了,一日都不想再待了。”

    秦汜唇角勾起,道:“那便不待,一日都不待。孤也觉得宫里不是人待的地方。”

    苏虞眼眶微酸,她问:“王爷便不想要这江山吗?”她顿了顿,又添了句,“江山美人可兼得。”

    秦汜淡淡开口道:“以前曾日思夜想倘若坐上那皇位该会是何模样,后来发现,不论是何模样,都不会比眼下更好。”

    “……王爷当真无心?”

    “当真。”

    ……

    二人相携着进了屋,桌案上早已备好热气腾腾的银耳莲子羹。

    秦汜有些哭笑不得:“日日都是银耳羹,便不能有些新花样吗?”

    苏虞递给他一碗,自己也端着一碗喝起来。闻言抬眸轻瞪他一眼,道:“每日有的喝就不错了。”

    秦汜不言,兀自埋头喝了一大口。

    苏虞搅着碗里的莲米,顿了好半晌才道:“……我也只会煮这个了。”

    秦汜抬眼。是她亲手煮的?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笑着开口问:“你在信里写你给我和父亲做了糕点吃……”

    苏虞咽了一颗莲米,解释道:“那是梦……做不得数的。”

    秦汜道:“那可不行。”他举碗,喝尽了那碗银耳羹。

    “……况且父亲还未回来呢,等他回来了,我再学好了,做给你们吃。”苏虞一面,一面搅着碗里的羹汤,又添了句,“到时候你可别嫌弃。”

    秦汜微微一笑:“夫人洗手作羹汤,为夫自然不敢嫌弃。”

    苏虞扯了扯唇角,却有些笑不出来。父亲一日不曾安全抵京回府,她便一日不能安心。何况又出了太子仍留在边关,便更难安下心了。

    上回被掳私自逃逸引得父亲和秦汜受伤,就是太子整出来的。

    这叫她如何安心?

    ……还有宫里的嘉元帝,莫名其妙地突然病倒了,分明前世并无这一段。

    苏虞用调羹舀起来一颗红枣,咬了一口。整颗都咽下去后,她开口道:“你不觉得,嘉元帝这一病很是蹊跷吗?”

    秦汜颔首。

    以理来看,嘉元帝病重的直接受益者便是太子yidang。可若是太子yidang处心积虑做出这种事儿的话,怎么会不提前通知太子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