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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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驶进了紧邻湾江的清棠府,这是湾城最隐秘的豪宅之一,每一栋都过两亿,门禁森严,言微这个混地产的,也是头一回进来。

    秦怀鹤把车停在岸上,往湖边走。

    湖面上停着一辆游艇,一个肤色黝黑的男子从游艇上下来。

    “秦总晚上好。”

    “晚上好。”

    深秋的草还余留一点绿,踩在脚下软绵绵的。

    秦怀鹤回过身,搀着言微细白的手腕上了游艇,坐下没多久,就到了湖心的独栋别墅。

    晚清风的白墙青瓦,带着禅意,在碧水环抱中,像一副深秋水墨画。才一进院子,言微仿佛闻到了一股悠然茶香。

    秦怀鹤步子悠闲,“这水连着湾江上游,现钓的湾江野生鱼,做鱼生好吃。”

    言微:“也是私厨吗?”

    几个亿的别墅做私厨,吃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野生鱼身价不得比鱼翅鲍鱼还贵?

    她和秦怀鹤在一起后,才深切体会到,穷人和富人根本就不在一个维度上思考问题。比如,这样的湖心别墅本来挺有意境的,配上那样一个游艇,每回一趟家,每出一次门都要突突突,她只觉得这别墅主人是个人傻钱多的主儿,吃多少顿野生鱼都补不回来的那种。

    “不是,今晚几个朋友一起。”

    言微脚下一顿,蓦地抬眼看他。

    他未留意,脚下不停踩着石板路往里走。

    言微垂首,把耳朵边的碎发往后一捋,跟了上去。

    她轻声抱怨:“你怎么不早呢。”

    第一次见他的朋友,该好好扮一下的,这会儿当着他的面掏出口红粉饼,她有些抹不开脸。

    秦怀鹤侧过脸看她,数秒后,提嘴一哂,“怎么算早?提前一天,三天,还是半年?”

    院子里的壁灯正好亮起,映着秦怀鹤冷淡的侧颜,高鼻深眸,暖色灯下带着几分薄凉。

    言微怔愣在原地。

    她不傻,相反,她算得上是一个领悟力很强的人。

    他也没有那么大气,可以任由她胡闹。

    昨晚吃饭的时候,她本算跟他坦白的,她没跟他去美国,是因为她去不了。怀孕是意外,那时候他才走,她很惊喜,但是去医院检查之后,状况百出,出血,胎位低,后来唐筛又没过,惶恐不安熬到五个多月,才稍稍稳定下来,那时他的电话已经不通了。

    昨晚那沉闷的一顿饭,她终究没出口。

    言微浅浅笑了笑,“提前半个时就行了,我怕丢你的脸。”

    他密密的眼睫动了一下,撇唇,闲散的语调,“走吧,没什么脸可丢。”

    这一次,他没有再牵她的手,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别墅,有人在大厅等候着,把他们迎进了偏厅。

    “哎呦,这是谁啊?”

    饭桌前的一男一女站了起来,沙发里,另一个摊成一团泥的男人也坐了起来。

    看这或躺或仰的阵势,几人应该是很熟的朋友。

    言微大大方方找招呼,她看得出来,三人皆有些吃惊,特别是那个女生,趁着她和那两位男士招呼,一双眼上上下下量她。

    秦怀鹤给她拉开椅子,两人挨着坐下。

    言微接过暖毛巾,自己不用,先给了秦怀鹤。

    秦怀鹤修长两手在白毛巾里翻转两下,尔后随手丢进服务员的端盘里。

    他端了一碗奶白的鱼汤,放到言微面前,“先喝汤。”

    言微纤纤素手挡住了,“你上班累,你先喝。”

    林景仁:“哟,你俩熟吗,这么客气?”

    秦怀鹤没搭理他,又拿了一碗,兀自喝了起来。

    他不话,林景仁不敢再造次。

    刚才瘫倒在沙发里的许骏腾假意不满,道:“你们都是坏心眼,都带着姑娘来,就我一个孤单寂寞。”

    林景仁的女朋友肖静宣笑道:“上回你带那个娇滴滴的颜大姐呢,怎么又不见了?”

    许骏腾摆手,“嫌我伺候得不好,度假去了。”

    “你多学学我们怀鹤哥吧,天冷了,加个暖心棉袄,”肖静宣看着秦怀鹤,似笑非笑的,“是不是,怀鹤哥?”

    秦怀鹤和言微对视一眼,提唇,放下汤勺就去拉她的手,“我看看够不够暖。”

    言微眸光闪烁。

    林景仁对肖静宣道:“瞧瞧人家,你怎么都不知道暖暖我?”

    肖静宣:“不暖,不稀罕。”

    肖静宣这两三句话,男人们听听就罢了,或许只有女人才能品出这里面的味道来来:跪舔男人这种事儿谁爱做谁做,她不做。

    明褒实贬。

    言微并未放心上。

    鱼汤醇美,入喉甘甜,她的心也熨帖了。

    只要是秦怀鹤,她可以一辈子贴心暖他。

    这一碗热汤下去,言微背后一阵阵发热,她不敢脱掉外套,只把扣子解开,凸起的肚子藏在白色桌布下。

    中途,她上了一趟卫生间,顺道把外套脱了散散热气。

    没想到,这一松懈就见了鬼。

    她才一开卫生间的门,差一点正面怼上肖静宣。

    肖静宣也是吓了一跳,往下一看,脸色更是显而易见地变了。

    “你这,你怀孕了?”

    言微有一时的失语,忙拢上外套,笑得有些僵硬,“对啊。”

    她脸上毫不掩饰的惊讶,“和怀鹤哥?”

    这话一问出口,肖静宣马上察觉到失语了,“不好意思,我是真没想到,恭喜恭喜了。”

    “谢谢。”言微从她肩侧走过,开水龙头洗手。

    肖静宣默了足足四五秒,方走到她旁边,问:“多大了啊?”

    言微轻轻甩手,“六个多月了。”

    肖静宣又看了一眼她的肚子,“六个多月,真看不出来,刚才我们没一个人看得出来。”

    言微笑笑:“不太显怀。”

    从卫生间出来,她慢慢往偏厅走,临到了,干脆把外套脱了,反正藏不住,何必让自己受罪。

    许骏腾和林景仁一点都没察觉出来,倒是秦怀鹤多看了她两眼。

    吃饱喝足,他手伸过来,拉着她白衬衣上那根丝滑的带子,手放在一双玉腿上,看着她的眸子多了些情绪。

    言微如何不懂,他这是觊觎里头的风光,只要她穿这件胸口绑带的白衬衣,他必定兴致盎然要松开它。

    她想拉回来,反而被他反手一扣,指头纠缠在丝带里头,拉也拉不出来,她也就罢了,任由他牵着。

    许骏腾家里的企业是医疗器械行业的巨头,这会儿他正到今年新出的产品。

    “电动移位机在东南亚的销量比国内多了一倍,国内这一类器械竞争就是狠。”

    林景仁:“这电动移位机是用来做什么的?”

    “就是给那些半身不遂的人用的,用个兜兜住,可以移位,上轮椅不费劲,解放人力,病人也舒服。”

    林景仁撇嘴,“就这,零售三千?”

    “出个门,看个电视,上厕所进浴缸,都能用上。”

    言微把手从秦怀鹤掌心里抽出来,眼睫像蝴蝶的翅膀,轻轻颤动。

    “哟,都半身不遂了,还要进浴缸?”

    许骏腾一哼,“你懂个屁!有好的谁不想享受,等你瘫了我看你买不买,你没瞧见那些屎尿一天糊好几回的,照样惦记着活到一百岁。”

    秦怀鹤手里空了,神色隐隐不耐,“还让不让人吃饭?饭桌上那些肮脏的东西。”

    言微手指头紧紧绞做一团,指尖插进肉里,是尖锐的刺痛感。

    他给她加的那一碗汤虚幻成一团混沌的白。

    他这么一,许骏腾闭了嘴。

    离席的时候,言微背过身,穿起了外套,把肚子遮得严严实实。

    秦怀鹤大掌捏在她后颈处,侧肩贴着她的后背,步调一致往湖边走。上了游艇,言微才坐下,他随手把西服外套往她那双裸露的腿一盖。

    许骏腾眼热了,“看不出来,我们鹤哥管这么严?”

    秦怀鹤手往兜里掏,摸出了烟盒,扯嘴,“臭美我不管,这湖风大。”

    言微垂首抓着他的西服,在暗夜里,看着像是一个乖巧的媳妇。

    不管是不喜她太过臭美,还是心疼她受冷风吹,带着他臂膀温度的西服外套实实在在挡住了寒风,就像是用蜜色糖汁给她心脏抹掉了一层灰。

    她就是这么对秦怀鹤上瘾的。

    许骏腾赶紧给秦怀鹤上火。

    烟头碰上火苗,橘红色一明又一暗,他送进嘴里,往游艇另一头走去。

    上了车,言微没怎么话,秦怀鹤偶尔问一句,她才答一句。

    “累了?”

    “嗯。”

    秦怀鹤电话响了,车载电话里,一个年轻女声响起。

    “秦怀鹤。”

    称名道姓的,不甚客气,言微忍不住抬首看他的手机屏幕。

    苏允君。

    秦怀鹤目视前方,没有什么情绪,问:“什么事?”

    “我听。”苏允君顿了两秒,“我听,你快要生私生子了?”

    如同一颗炮仗,炸在言微心湖,水花直接炸到了脑袋上。

    好一会儿,秦怀鹤冷笑,“关你什么事?”

    苏允君被他噎得一时失语,“就……就恭喜你呗,以后好了,你妈和我妈也不必撮合我跟你了,你早多好啊,何必藏着掖着……”

    秦怀鹤断她:“还有别的事儿?”

    “……”

    他直接挂断了。

    半晌,他喉管溢出一个冷哼,估摸是还不痛快,单手解开衬衣上头第一颗扣子,齿缝挤出两个字。

    车子很安静,言微听得一清二楚,是骂人的话。

    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