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言微,嫁给我。
岁岁和王锐扬被带到隔壁包间,王北雄的四个黑衣保镖在门外把守。
两位大佬一人一个单人沙发,孩子紧挨在一旁,像是两国会晤。
王锐扬被岁岁拍了一巴掌,滴了两滴泪水,腮帮子鼓鼓的。
王北雄端着开明老父亲的架势,慢条斯理:“王锐扬,你为什么要抢妹妹的果冻?”
王锐扬看一眼那个才两岁多的哪吒头,“我没有抢她的,果冻是地上捡的。”
岁岁贴着秦怀鹤的大腿,仰着脑袋,奶声奶气:“爸爸,是岁岁掉的果冻。”
秦怀鹤撇嘴点头,“我认识这个果冻,爸爸给你买的,但是哥哥不认识啊。”
王北雄板着脸,“听见没有,是岁岁的果冻,你捡起来还给她不就行了,爸爸平时怎么教你的,尊老爱幼,她那么,你怎么不爱护她,还抢她的东西呢?”
王锐扬不服气,“她还我,果冻上面又没有她的名字。”
“你的东西全都写你名字了?爸爸回家也把没有你名字的东西丢掉,行吗?”
岁岁:“爸爸,哥哥先推我的。”
秦怀鹤挑眉看向王锐扬,“是吗哥哥?”
王锐扬不话。
王北雄:“王锐扬,给妹妹道个歉。”
秦怀鹤揽上女儿,歪着脑袋和她商量:“这样吧,你们都有错,你跟哥哥道歉,哥哥也跟你道歉,大家还是好朋友,行吗?”
岁岁睁着圆溜溜的眼点头。
秦怀鹤:“,哥哥对不起,我不应该你。”
岁岁看着王锐扬,“哥哥对不起,我不应该,你。”
王锐扬仍不服气,把脸扭到另一边。
岁岁抱着爸爸的臂膀,嘴巴一噘,“爸爸,哥哥不。”
秦怀鹤指节压压鼻端,“王锐扬,你不是吃糖坏牙吗,怎么还要吃果冻呢?”
王锐扬嘟哝:“果冻又不是糖。”
岁岁瞪圆了眼睛,“你是笨蛋吗,果冻就是糖呀!”
秦怀鹤假意呵斥:“不能这么,哥哥吃糖少,他不懂。”
“爸爸,果冻就是糖。”
他笑了声,“是,果冻当然是糖。”
果然是他秦怀鹤的女儿,这口条,这气势,稳了,秦言墨至少能压倒了一大半的孩。
王北雄端出老子的架子,冷下脸,“王锐扬,给妹妹道歉。”
王锐扬这才不情不愿:“对不起。”
王北雄父子提前离席,言微特意送了一个精致礼盒给王锐扬。
“这个是纯果肉的,不坏牙,还能促消化,下次还来找岁岁玩,好吗?”
王锐扬并不领情,“不用了,谢谢阿姨。”
“没关系,拿着吧。”
岁岁:“你拿着呀,不坏牙!”
众人都被这人鬼大的话给逗笑了,王北雄竖起大拇指,“别两岁,十岁都没有岁岁这情商。”
岁岁知道大人们在笑她,但是为什么笑,她懵懵懂懂的,也搞不清楚,有些害臊地把脸藏到爸爸手臂后面。
王氏父子在黑衣保镖护送离开。
宾客送完,剩下的都是自己人,言微和汪达林棠往回走。
汪达拿着手机,吧唧嘴,“这是什么刺客角度,延嘉卧虎藏龙啊,王北雄带那么一群保镖,这回让少爷丢丑,回去该被开除了。”
林棠拿过他的手机,绷不住哈哈大笑,“我们岁岁太威猛了,这叫有乃父风范。”
有人发布了今晚延嘉年会的短视频,起初是慢镜头,浪漫的粉色气球雨下,秦怀鹤搂着粉色羽毛礼服的言微,在她额角亲了一口,堪称年度唯美经典之最。
镜头一拉,画面突变,两个孩在抢着什么,男孩双膝跪地,女孩咬紧牙关,都死死抓着不放手,汪达一手逮着男孩,似乎在给哪吒头女孩放水。
【博主:延嘉年会,秦怀鹤给前妻站台,在气球雨下拥吻!要命的是,他家大姐和凯创公子架了!凯创公子被大姐挠了一下,痛得公子脸都变形了!本来以为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的娃娃亲,最后发现我们想太多了哈哈啊!】
【svhjrhfhdvh:救命,前半段是偶像剧吗!我瞎了!】
【气的淘气包:秦总用实际行动告诉你,什么叫娇滴滴,什么叫勾搭。】
【无力生长:然后呢?然后呢?】
【博主:然后,两位大佬带着保镖,把大姐和公子带走了,目测,大姐更胜一筹。】
【崩成八千里:废话么,人家是亨川大姐,秦怀鹤的女儿,哎,我们凯创公子吃瘪的一天。】
【我是一颗海草:告诉我,拆架的是达达本人吗?】
【巴啦啦魔仙:真的是汪达!言微是什么神仙,前有大佬前夫勾搭,后有前搭档护送?】
“言微,你看,这调的什么滤镜,岁岁这威猛脸蛋,奶凶奶凶的,我这辈子不结婚,就想要个像岁岁那样的女儿。”
言微看了一眼,料定不是什么好话,便没往下看。
为了能活得久一点,她算穿着皇帝新衣过下去。
“走吧,岁岁该睡觉了。”
这个时候,岁岁已经趴在爸爸肩上睡着了。
丁澄走过接待间,请示道:“秦总,司机到了,是先送岁岁回去吗?”
秦怀鹤顿了下,“等一下言微,今天你是客人,不用张罗了。”
丁澄笑,“秦总,我还是得先和您一件事,今天岁岁抢果冻的视频流出去了,要不要处理一下。”
秦怀鹤斜他,“孩抢个果冻,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那倒不是,就是发布的人哗众取宠,我担心对您和言微不好。”
秦怀鹤眉宇一紧,“你转给我看看,到底有什么不好?”
丁澄绷着嘴,把视频转发给他。
眼瞧着秦怀鹤眉头越来越紧,丁澄忙端上茶盏,“您看,需要处理吗?”
秦怀鹤半阖着眼,“处理吧,免得凯创又我们黑他们。”
“好的,都爷奶爱长孙,父母疼幺儿,王董一直很疼爱这个儿子,要不,改天到他生辰,送一份礼物过去?”
“行,你看着办。”
“好的,秦总。”
言微换下礼服,被一行人护送下楼。
林棠看着趴在秦怀鹤肩头的岁岁,浓黑眼睫覆盖在细嫩如白豆腐的皮肤,像个天使,忍不住赞叹:“看我们岁岁多漂亮,汪达,我们一起生孩,我生女儿,你生儿子,我跟你定娃娃亲。”
汪达:“没那爱好。”
林棠转移目标,“丁澄,生吗?”
丁澄还未出声,汪达鼻腔一嗤,“给你爸妈留点脸面,到处约人生孩,传出去不好听,你爸妈好歹也是高级知识份子。”
丁澄笑:“孩子是缘分,不能强求。”
汪达咧着嘴笑,“林棠,我给你翻译一下,不能强求的意思就是,他不想要这个缘分,是不是丁总?”
“我发现,丁总无论怎么话,总是比别人好听。”林棠转头,笑问秦怀鹤,“是不是,秦总?”
秦怀鹤撇一道光到丁澄脸上,“话好听没用,你要找人生孩,别找他,丁澄晕孩。”
丁澄点头称是:“我比较敏感。”
汪达嘿嘿笑。
空气中有一种怪异的尴尬。
林棠莫名闹了一个大红脸,生硬转移话题:“秦总,岁岁这个名是怎么来的?”
秦怀鹤垂睫看言微,“她妈妈起的。”
言微轻轻拉女儿的手,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就是盼望她岁岁平安。”
汪达哼一嗓子,“她这么威猛,你应该盼着别人岁岁平安才是。”
言微淡瞥他一眼,“你没怀过孩子,你不会懂的。”
“你这意思,我还得变性了,怀一个才能理解你?”
走出大门,空气冰凉,一呼一吸间,冻得鼻腔有些酸麻。
快过年了,露天停车场的几排树都挂上了彩球灯,镂空砖残留着积雪,几双脚踩上去,脚步声滋滋滋响。
安静了一会儿,言微轻声:“生孩子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容易,当时我出很多血,医生让我先不要建档,可能保不住。”
秦怀鹤脚下一顿,掀起眼皮,在红蓝橙绿黄的彩灯下静静看她。
汪达不以为意,散漫地挑起嘴角,“带你岁岁回去骂死那个医生。”
言微的目光漫过喧嚣的城市,望向天际被迷雾半掩的冷月,“我求菩萨保佑,只要她健康,我愿意减寿到五十岁。”
到了此刻,她并没有想要他们感同身受,有些场景她也记不真切了,但是那医生和她了这个话以后,从医院到家那一路的惶恐不安,心慌气短,仍留存在记忆深处。
汪达顿了片刻,“你这,菩萨不准也为难,可能本来就没有五十呢。”
林棠忍不住喷他,“我看你四十都没有!”
言微早就习惯他的阴阳怪调,垂下眼笑,“上有老下有,没有五十我怎么敢死。”
身侧的男人突然出声,“你怎么没让菩萨减我的寿?”
言微在寒凉月色中与他对视,他一双眸子幽而沉,如夜里深潭。
她轻轻咬了咬唇里的软肉,“哪有求菩萨减别人的寿,这是诅咒,菩萨也不会答应。”
风一吹,岁岁哪吒头上绑的红丝带在秦怀鹤鬓角眼尾扫荡,带着一丝诡异。
他挪开眼,转瞬又回到她脸上,下颚绷得紧紧的,“我是她爸爸,这也算别人?”
言微呼吸有一丝窘促,“那也不行,当时我们还没有结婚。”
秦怀鹤目光沉沉锁定了她,“那结吧,明天就结婚,你再去求一次,你照旧活你的,让你老公减寿到五十。”
她眸光往五彩斑斓的树顶飘忽,“男的本来寿命就短,我五十跟你五十能一样吗?”
秦怀鹤下颌微动,“噢,我不能五十,我四十,菩萨答应吗?”
“你都三十一了,离四十还有多远。”
“没事儿,不在长短在质量,我四十够了。”
言微有些气恼,“你自己求吧。”
“你不能求?”
空气里像是有冰碴在掉。
这个氛围比刚才的尴尬还让林棠窒息,她咽一口口水,偷偷瞄丁澄和汪达。
汪达抬头看月,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儿。
丁澄往兜里掏出车钥匙,悄无声息去开那辆迈巴赫,一个男人脚下无声跟只猫似的。
没人救场,林棠只好弱弱劝了一句:“秦总,太冷了,先上车再吧。”
她又拉了一把言微,“岁岁都睡着了,先回家行吗。”
丁澄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方块盒子,一本正经地双手奉上,“秦总,这个给您。”
秦怀鹤耷下眼皮,眼尾的光扫了那盒子一眼,掀起眼看向他。
言微心脏在胸口胡乱鼓噪。
林棠一头雾水,她脑子拐十八个弯也料想不到丁澄的用意。
丁澄伸出双臂,“我来抱岁岁吧。”
秦怀鹤稍稍侧身,乜斜着他,“用不着,我就剩九年不到,能抱得了多久。”
汪达没绷住,噗嗤一声,看热闹的形象总有些太过碍人眼,他假意抖抖脚,掩饰过去。
秦怀鹤拿过那个盒子,把女儿的羽绒服帽子往她头上戴,手臂顺着油滑冰凉的布料往下,轻轻掂了掂。
言微并不看他,视线散着,彩灯在她眼前幻化成斑斓霓虹。
男人在斑斓里矮了下去,单膝跪在残雪上,泥水渗透他的墨色西裤,染出了一个圈。
被白色珠光羽绒服包裹严实的岁岁睡得安神,两条腿曲着,粉色靴子擦着秦怀鹤的裤子。
他喉结一滚,话却哽在嗓子眼里,“言微……”
言微眼角沁出一点潮湿。
这个她曾经尽力追逐,又曾经绝望厌弃的男人,丢掉了他的高傲矜贵,抱着女儿跪在雪地里向她求婚。
林棠掩嘴往后退,待她清醒过来,拿出手机开始录像的时候,秦怀鹤已经开了戒指盒。
“言微,我不想谢菩萨,我只想谢谢你,谢谢你勇敢地朝我走来,谢谢你温柔体贴照顾我,谢谢你,生下我们的女儿……”
他咽一下喉,眼底泛起一层薄红,“谢谢你让岁岁平安,我不够好,我很自私,我不只是想要岁岁平安,还想要年年岁岁都有你,不是因为你是岁岁的妈妈,我是岁岁爸爸,跟这些都没有关系,只因为,我一直爱着你,一天比一天深。”
言微眼里蓄满两包水,再看不清他。
“本来想过两天,叫上你爸你姑一起的,刚才没忍住。”
他牵动唇线,“我没想跟你吵架,就算吵架你也可以尽情骂我,以后活多久我就陪你多久,你活八十,我给你办八十大寿,活一百,我护你百岁无忧。”
言微泪水决堤,先后滑落脸颊,落到冰凉镂空砖里。
秦怀鹤抓上她的手,把戒指往她无名指上套,“言微,嫁给我吧。”
言微右手摸上那颗钻戒,伸手拉他,“你起来,裤子都湿了。”
他压了压唇线,“你得先点头,我才能起来。”
言微点一下头,“我答应了。”
林棠泪流满面,抽泣声比谁都大。
丁澄率先拍掌,“秦总,明天登记,我去接你们,这一次一定要做第一个。”
汪达贴过来,问:“上一回也是丁总接?”
丁澄一顿,这是嫌他不吉利的意思?
“要不这一次,我来接?”
秦怀鹤给言微擦拭眼泪,眼尾一扫,“不用,我们自己去。”
-
时隔两年多,言微再一次跟随秦怀鹤走近渐青湖。
一草一木一桌一椅皆是久违。
秦怀鹤回来这里的时间越来越少,即便每周都有人来护理,房子没有人气,还是空寥寥的。
把岁岁放下,她走进那个宽大的衣帽间,最里面那个格子里,当初秦怀鹤给她买的首饰包包,安然无恙摆放在原处,只是多了一个灰色挂帘,似乎是刻意尘封这些东西。
言微把两个盒子拿下来,指头划过纸盒,翻过来一看,手上一层浅灰。
秦怀鹤踱步而来,在她身后站定了脚。
言微往后看他,“你裤子不是湿了,快去洗澡吧。”
秦怀鹤蹲下身子,“怎么突然把这些拿出来了?”
她开纸盒,“这两年这个品牌的一些包包升值了,我看看这几个升值了没有。”
他压着眼瞧她,“升值了呢,你要拿去卖掉?”
言微一滞,唇角颤了下,“几百万的东西,哪有那么容易卖。”
他贴近了些,“要是容易卖呢?”
言微轻手开纸盒,“都是有价无市。”
秦怀鹤一个长吁,“这东西两三年了,我动都没动过,你现在也不缺钱,为什么一回来就惦记着卖掉我送你的东西?”
“……我没有要卖,只是看看升值了多少。”
“不变现的升值有什么意义?”
言微抿了抿唇,“有意义,看着高兴。”
“比看到我还高兴?”
“……”
秦怀鹤无声哑笑,“你看看我,我每天都在升值。”
言微心尖软了下来,转身对上他,“那倒是,现在连饭都会做了,年后你去美国,连中国厨师都不用请了。”
他默默看她,突然伸手掐上她的腰窝,下了力道,“你给我安排好了,我自己去美国,你在国内赚钱,读你的研究生?”
“研究生至少要明年才能读。”
秦怀鹤视线没有离开过她半寸,眸色深沉,似乎要把言微吸进去,“言微,我不想再一个人去美国了。”
言微眸光一敛。
“第几次了,我在美国等了你几次,从来没有等到,等来的是……”
酸楚漫上喉咙,秦怀鹤忽而涌上来一股悲戚,压制喉间胀痛,“我在美国过得真他妈绝望,你不爱我了,你不爱我,不是吓唬我,是真的不爱我。”
他眼圈泛红,带着难以言喻的伤痛,点点水光像碎了一层冰,兜头把言微给浇哑了。
秦怀鹤拿手在眼头轻轻一抹,卷起唇苦笑,“你放弃了我。”
言微心脏一缩,汹涌潮水从胸口往上冲,瞬间冒出眼眶,鼻翼跟着抖动。
他受伤了,受过很大的伤。
她抱紧他,指头往黑硬的头发里插,“秦怀鹤,以后不会了。”
他在她颈窝里闷哼。
“我确定,以后不会了。”
浴室热气氤氲,男人挤进浴缸,有力臂膀将她拢紧,讲半口烈酒含在嘴里,凑过去索吻。
言微节节败退,被逼到角落,指尖在他胸口软绵绵抵着,“我不喝这个,辣。”
秦怀鹤喉结一滚,眸色深幽,“没有要喂你。”
他的下巴在她后颈蹭,尔后含住颈子,舌尖慢慢扫弄。
清浅的潮湿的触感,挠得言微心底发痒。
他的舌尖纠缠着扫过齿面,探进来的酒香随着男人的吞吐气息,尽数渡进她心肺。
三角浴缸装不下涌潮,水浪翻滚而出,漫了一地。
磨砂门外突然传来岁岁的哭声。
“妈妈,妈妈……”
言微才回过神来,门把上有了动静。
嘎吱,嘎吱。
她个子,开门还很费劲。
秦怀鹤几个大步子就到了门后,他开了一个缝儿,看到满脸泪痕的不点。
他微微眯起眼,“这是你家,你哭什么?”
岁岁一抽一抽的,“我要,我要妈,要妈妈!”
秦怀鹤点头,“要妈妈,行,你在外面等一会儿。”
“我要妈妈……”
言微心都碎了,“岁岁,别哭,妈妈在呢。”
晚上岁岁离不开妈妈,她好久没来这里,醒过来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心里必定很害怕。
岁岁听见她的声音,哭得更厉害了,“妈妈抱抱,妈妈抱抱。”
秦怀鹤嘶地抽气,“秦言墨,你要想见妈妈,就先帮妈妈个忙。”
岁岁睁着湿漉漉的眼睫看他。
“妈妈没有纸巾,你帮妈妈去床头柜那里拿过来,行吗?”
岁岁懵懵懂懂,“爸爸,妈妈拉粑粑吗?”
秦怀鹤压了压唇,“是屎,不是粑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