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激化关系 “哥哥,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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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桃一路走回房间,沿途抖落掉身上残留的烟丝。

    漫长的道好像没有尽头,脚下圆润坚硬的鹅卵石也好像变成了云朵,软绵绵的,让人找不到着力点。

    终于回到自己的房间,她筋疲力尽地倒在了床上。

    没有脱衣服,没有洗澡,没有卸妆,她带着一身酒气蜷缩在那张豪华柔软的大床上。

    可是昂贵的床品依然无法让她暖和起来,布料在她的身下发出非常细微的摩擦声,给人一种躺在雪窝中的错觉。

    耳边是簌簌的雪落的声音。

    声音逐渐放大,隐隐有崩塌之态。

    “孩子教成这样全都是你的错!”

    “我的错?你不是孩子的父亲吗?你整天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半夜才回家,回来倒头就睡,孩子的事情你管过吗?”

    “我也是为了赚钱养家!”

    “哪个公司要你工作到凌?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那点破事。”

    “你不是也找了一个吗?反正马上要离婚了,咱们谁也别谁,不过,孩子我不要,归你。”

    “我才不想要!这样不省心的孩子谁会想要,你爱给谁给谁!”

    雪崩的声音逐渐离析,变成了昆虫振翅的响动。

    长着尖喙的昆虫扑腾着翅膀,争先恐后地钻进她的耳朵,然后顺着耳道爬进大脑,将利喙扎进神经。

    太阳穴不受控制地突突跳动,头痛、窒息、恶心。

    难以忍受。

    *

    那天跟穆格吵过以后,祝桃和他几乎都没有碰过面。

    就这样平安无事过了一周的时间。

    今天是周五,有两节礼仪课,所以这天可以不穿校服。

    祝桃早上起床,翻了翻衣柜,找到了自己之前带来的衣服。

    宽大的外套,里面配了一件短短的吊带,稍微一抬胳膊就会露点腰出来。

    随手拿出一条黑色的choker套在脖子上,她单手提着书包出了门。

    司机已经在门外等她了,而且在将她送到学校以后,目送着她走进去,这才掉头离开。

    穆格到做到,直接杜绝了她逃课的可能性。

    当她提着书包大大咧咧地走进教室时,嘈杂的教室在她进来的时候变得安静,众人看着她的目光带着各种恶意。

    唐洲的目光一直从她走进教室门开始一直追随着她,直到她坐到座位上,他转过头,吹了声口哨,“挺辣,够味儿。”

    他这句话一出,安静的教室瞬间热闹起来,男生们哄堂大笑,笑声中的不怀好意,她听得分明。

    祝桃将椅子一拉,书包摔进桌斗,冷笑一声,“嘴这么碎,你也够娘的。”

    “啊哦,洲哥,她居然骂你娘。”周围的人开始起哄,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娘?”唐洲不以为然,反而更凑近了一点,两个人现在的距离非常近,几乎都能感受到那股温热的鼻息扑在脸上的感觉。

    祝桃有些不适,蹙起眉心,想往后撤一下,可是唐洲居然一把按住了她的后脑勺,让她没办法后退。

    “你有什么毛病吗?”

    祝桃抬起手,想开他,可是唐洲只是稍微侧了侧头,然后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凑到她的耳边,轻佻地道:“或许有时间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切磋一下,让你看一下我到底娘不娘。”

    祝桃眯了眯眼睛,用一种很轻蔑的目光上下量了他一遍,然后“呵”了一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她的反应让唐洲有些许轻微的讶然,旁边有人想笑,但是碍于他的面子,硬生生地忍了回去。

    上课铃终于响了,唐洲在转过去身之前,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枯燥无聊的数学课,祝桃单手撑着脑袋,指尖夹着一根圆珠笔,在来回旋转。

    靠窗边有两个女生窃窃私语。

    “千雪,你看唐洲对那个新来的态度。”

    姚千雪留着长度到下巴的黑茶色短发,五官长得很普通,但是举止间带着一种被娇养长大的盛气凌人。

    她语气轻快,“有什么关系,不过是看着她很随便罢了。”

    *

    放学以后,祝桃刚要出校门,唐洲就从后面跟了上来,身边还有好几个男生。

    他吊儿郎当地将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明天不用上课,要不要出去玩玩。”

    “没兴趣。”

    “这么不给面子?”

    “为什么要给你面子?你以为你是谁?”祝桃没好气地将他的胳膊甩开,跑了出去。

    背后传来几个男生的嘲笑声:“洲哥,不行啊,这个妹妹你好像搞不定啊。”

    唐洲懒懒地开口道:“迟早把她搞到床上去。”

    祝桃听到,转过身嚣张地对着唐洲比了下中指。

    唐洲眉尾一挑,“呵”了一声。

    几个男生轰然大笑,“你怎么突然好上这口了?”

    唐洲看着祝桃的背影,舔了舔后槽牙:“这丫头,看那样子搞起来应该就很带劲。”

    走出学校,祝桃惊讶地看到了之前的朋友在校门口等她。

    她快跑过去,扒拉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你们怎么来了?”

    姜梨道:“这不是放假了吗,我们今天晚上出去嗨一下!”

    “啊?”祝桃看着身旁那辆专门接送她的车,垮下脸。

    虽然她也很想去玩,可是司机只听穆格的话,不把她接回家是不会放她走的。

    可是他们大老远专门跑一趟,祝桃也不想就这么分开。

    “要不你们跟我一起回家吧,那里有游泳池健身房还有家庭影院,我们再买点啤酒,也能玩的尽兴。”

    一提健身房,薛京眼睛都亮了:“哇哦,姐,发达了啊,你这个亲戚这么有钱,还有私家泳池健身房。”

    “别提了,我也不知道哪来的,特别特别特别烦。”她用了三个“特别”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什么时候能回去?”梁庚接过话头。

    “祝向山等三生完孩子……”

    “如果等生完孩子就让你回来的话,为什么还要转学?”

    “我也不知道……”她鼓了鼓腮帮,摆手,“算了,不这个了,你们到底要不要去我家?”

    “在家里肯定没有外面尽兴嘛。”姜梨问,“为什么不能出去玩?”

    祝桃垮着脸用下巴指了指旁边那辆黑色的车,“你们下次提前跟我讲嘛,上次逃课出去玩,现在被那个死男人管的好严,专门派了个人接我上下学。”

    “……不是吧,放假也不允许你有自己的生活吗?”姜梨显然也没料到这个情况,瞪大了眼睛。

    “唉,要么他变态呢?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梁庚皱了皱眉头,“什么东西?”

    “上次薛京发的那部BDS /M的片子不就是讲的这种,有的男人就是喜欢靠训诫、管教他人,来获取满足感,我觉得他很有可能就是这样的!”

    她的话还没完,身旁黑车的车窗降了下来,露出的却不是司机的脸。

    祝桃的声音戛然而止。

    紧接着,她带着不可置信与羞恼开口道:“怎么是你?!”

    穆格脸上没什么表情,食指敲了下方向盘,示意道:“上车。”

    祝桃的五官皱在一起,不想在朋友面前丢脸,于是哭丧着脸道别:“咱们以后再约吧。”

    姜梨忙不迭地点点头。

    祝桃拉开后门坐了上去,为了缓解刚才的尴尬,她抖了抖腿,满不在乎地开口道:“哟,今天劳您大驾来接我,真是稀奇。”

    穆格没理她,直接启动了车辆。

    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掏出耳机塞上,然后开了微信。

    一只红梨:桃子!你那个亲戚太帅了吧!

    肌肉才是本体:姜梨你又犯花痴了。(嫌弃)

    一只红梨:你懂什么,追求美的东西是人类的本能。

    梁L:……

    一只红梨:梁庚也很帅啦~

    肌肉才是本体:你怎么就是不我?你什么意思?

    一只红梨:你?(挥手绢)一边玩去吧。

    不服气的薛京找出一张照片举铁的照片丢了上来。

    祝桃看着手机噗嗤一笑,在手机上字。

    卟叽水蜜桃:自己人,有话好好,别发自拍!

    一只红梨:我去洗眼睛了。

    肌肉才是本体:你们这两个死丫头,以后有资源也不给你们分享了!

    卟叽水蜜桃:别生气嘛,下次筹钱给你买肾宝,贴心吧。

    一只红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桃子你好损。

    祝桃正准备翻张表情包发出去,车突然停了下来。

    她抬头一看,穆格居然把她带到了医院。

    “下车。”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你把我带到医院干什么?我又没病。”

    穆格没话。

    “我懂了!我就!”祝桃恍然大悟般大叫了一声,“是不是我的哪个器官跟你匹配了,你是准备摘我的肾还是抽我的血?还是要我的眼.角.膜!祝向山居然这么狠心吗?我不要——”

    穆格捏了捏眉心,提起她的衣领,“我带你见一个人,你等下给我乖巧一点,我就不跟你计较刚才在学校门口骂我的事情。”

    果然都听到了。

    祝桃撇了撇嘴,跟着他来到五楼。

    看到心内科三个大字,她捂住自己的胸口不肯再走:“所以,是心脏对吗?你要摘我的心脏!”

    穆格耐心告罄,“女孩,我劝你少看点不良影片多读书,否则这样会显得自己很无知。”

    “……”

    病房内躺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带着呼吸机。

    他口鼻呼出的气体,在呼吸罩上形成一层白雾,瞬间消散又再次汇聚,循环往复。

    祝桃站在一旁,不知道该干什么。

    穆格走上前去,俯身低声道:“爸,你看。”

    老人吃力地侧了下头。

    在看到祝桃的那瞬间,他的眼睛亮了一下。

    沟壑纵横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复杂的感情,让他整个人都好像活了过来。

    他似乎想话,可是这对现在的他来是一件很费劲的事情。

    苍白没有血色的嘴唇翕动了半天,用了好大的力气,最终什么也没出来。

    穆格低声安抚道:“我知道您想什么,好好调理身体,早点回家。”

    老人点点头,呼吸开始急促。

    穆格看他的状态不太好,将位置让给了医生。

    祝桃自始至终都一头雾水,她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只好左右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显然是一间高等病房,宽敞舒适,还有很多普通病房根本没有的设施。

    不过还好,她没有等多久,待老人被注射了药物睡去以后,她就被穆格带了出来。

    祝桃皱了皱鼻尖,狐疑道:“为什么带我来看你爸,而且他看见我的表情也太奇怪了吧,难道我是你爸的私生女?”

    穆格面无表情地走在前面,没有回答。

    祝桃眼珠一转,跑两步追上,扯住他的手肘笑嘻嘻地道:“哥哥?你回答我呀?”

    她本来只是想恶心他一下,可是没想到男人瞬间刹住了脚步。

    垂在身侧的右手缓慢地握成了拳头,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可是祝桃对这一切毫不在意,甚至为自己终于惹怒了他而感到快活。

    她对这个角色的表演欲愈发高涨,觉得自己好像终于找到了他的弱点。

    故意做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她歪头看他,假装伤心,“哥哥,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对我,就不能对我笑一笑吗?”

    穆格大脑深处的褶皱好像突然被挑动了一下,颞骨处鼓起一根明显的青筋。

    前额叶传来尖锐的信号,混乱、刺痛与愤怒。

    他猛地转过身,高大的身形将她包裹,脸上却一片宁静。

    可是这并不是真正的平静,更像是火山爆发、海啸喷涌前粉饰的假象。

    即便他对她一直都不假辞色,但是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神情。

    男人压低的眉骨下眼窝深邃,浅淡的琥珀色瞳孔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色的尖刃,一寸一寸地切割着她的肌肤。

    掌心握着他胳膊的地方也好像长出了刺,令她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在这种气场的逼迫下,她无意识地后退了几步,男人随着她的步伐步步紧逼,直到她的后背抵到了车门上。

    毒辣的阳光将金属的车身炙烤灼烫,她的皮肤被煎红,却仍旧不服输地抬头看着他,嘴硬道:“叫你一声哥哥怎么了?”

    “祝桃。”

    他第一次喊了她的名字,在此之前,她甚至以为他根本不知道她的名字。

    可是这两个字在他的嘴里是如此冰冷,仿佛从寒冰地狱中滚了一圈,随后裹挟着极地的风雪,从喉咙里溢出来。

    “收起你的那些自以为是。”

    “什么?”

    “你和穆家根本没有半点关系。”男人逼视着她,“寄人篱下,就要安分乖巧一点,懂吗?”

    他真的很懂得如何激怒她,并且毫不手软地撕开她辛苦伪装维系的那层平静。

    果然,祝桃瞬间就好像被针扎了一样,气急败坏地开口道:“你以为我稀罕住你家?你不愿意可以拒绝祝向山啊,要么你现在就电话让他把我接回去!”

    “那是我的事。”

    他直起腰,顺便将表皮下汹涌的情绪滴水不漏地收回,睨视她,“但是能不能在这里过的舒心一点,那要看你的选择,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