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痛不痛 “以后,我就是你的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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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格调取了所有她可能出现地方的监控录像, 可是最后追查到踪迹的就只有这个区了。

    和祝向山发生争执以后,她飞快地跑掉了。

    穆格注意到她跑的时候奇怪的姿势。

    右脚的脚尖点着地,脚后跟却不能着地, 沿途还留下了几滴的液体。

    应该是受伤了。

    走出区物业的监控室,派所有能调动的人去找后, 他独自来到了那栋单元楼下。

    果然, 在两个人起争执的地方,地上有几滴已经被风干的血迹,呈深褐色,滴溅开来。

    像是烧焦的伤口,结出暗色的疤痕。

    有一根杂草, 横亘在上面,沾染了零星的血迹。

    应该是她挨的时候从头发上掉下来的。

    穆格从地上捡起那根杂草, 缓慢握紧。

    杂草尖锐的边缘戳刺着他掌心的皮肤, 痛感似乎连接到了心脏,突突地开始阵痛。

    然后,他抬头看了看祝向山住的那层,拨通了他的电话。

    “虽然当初跟你要走她属于一场交易, 但是我真的宁可她没有你这个父亲。从今以后,她的任何事情都再也与你无关, 你们不护着她,我们穆家来护!”

    *

    旅馆而破旧, 泛黄的墙壁上爬满了裂缝与潮湿的霉斑。

    祝桃从没来过这种地方,在她过往的认知中, 这都是那些穷凶恶极的凶手或者社会败类的流窜之地。

    而现在她竟然站在这里,浑身上下只有零星的现金和摔坏的手机。

    因为……她好像杀了人。

    在唐洲按住她的时候,她胡乱握住了一把水果刀的刀柄, 捅进了他的身体。

    他流了好多血,温热的鲜血蔓延到了她的手上。

    明明是刚从鲜活生命中流失的液体,还带着温热的体温,却让她发抖。

    她慌不择路地从二楼跳了下去,还好下面是柔软的草皮和植被,缓冲了她的坠落之势。

    可是她的腿好痛,痛得她想哭,可眼睛却因为疲倦与困意而干涩沉重,根本流不出一滴眼泪。

    她也根本不敢闭上眼睛。

    双手的血污已经清洗干净,但是残留的余温如跗骨之蛆般盘亘在她的身体。

    鼻尖也似乎一直能嗅到血腥味。

    用力扯住被角将自己裹紧,她蜷缩在靠近窗台的床边。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她与阳光一墙之隔,只能瑟瑟发抖。

    楼下几次有警车经过,不,或许不是警车,是救护车,慌乱之中她根本分不清,但每一次听见时都如同惊弓之鸟一样颤抖,神经被紧紧拉扯,心慌得快要跳出来。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又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太多声音,最后重重咬住手指。

    她不知道唐洲是否还活着。

    她是不是会被抓去坐牢?如果唐洲死了,她是不是会被判死刑?

    她好害怕,可是却不知道该向谁求救。

    在这个世界上,连有血缘的亲人都不肯伸出援手,那么谁还有拯救她的义务呢?

    *

    又经过了两天紧密的搜索,穆格终于锁定了她的位置。

    他自己驾车飞快地赶到那间破旧的旅社,看着周围污遭的环境,眉心紧蹙。

    向前台工作人员确定了她的房间号,他踩着嘎吱作响的木楼梯上了二楼。

    他先是敲了下门,可是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于是果断拿钥匙开门。

    听到门的响动,祝桃惊恐地尖叫一声,迅速从那张狭地床上爬起,试图再一次从窗户逃跑。

    “祝桃!”穆格出声喝止了她。

    她猛地转过头来,漆黑的眼珠里是满满的惊慌与警觉,胸口剧烈地起伏喘着气。

    仅仅三天的时间她就瘦了这么多。

    本来就巧精致的脸,现在更是了一圈,衬托得那双眼睛愈发的大而空洞。

    她警惕地看着他,抠住窗沿的手指用力到甲床都褪了色,沙哑的声音中有种干涩的尖锐,一开口就是语无伦次的模样,“你来干什么?你也要抓我去跟唐家道歉吗?”

    “你先下来。”

    可是她如同惊弓之鸟,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自顾自地念叨着。

    “我不要道歉,他们不会放过我的,我也不想坐牢,我还会被判死刑……我不想死,我不要死……”

    “唐洲没事,你不用去给他们道歉,更不用坐牢偿命。”

    “怎么可能!我好像扎到他的胸口了!流了好多血,不可能没事!你骗我!”

    “你只是捅到了肋骨,”他紧紧盯着她,一字一句,“我从不骗人,也不骗你。”

    祝桃呆呆地望着他,终于短暂地安静下来,通红的眼眶与苍白的脸因此显得格外脆弱。

    “……你的,是真的吗?”

    她在犹豫是否要相信他,因为她觉得他似乎没必要为了她而惹这么大的麻烦。

    穆格看着她高高肿起的脚踝和脚后跟那道深长的伤口,声音放轻,似乎是在安抚。

    “腿痛不痛,我带你去医院。”

    祝桃沉默了几秒,忽然重重咬住唇,肩膀轻微抖动几下,最后崩溃似地低头啜泣起来。

    捅了唐洲的时候她没哭,从二楼跳下来扭伤脚踝的时候她没哭,甚至被祝向山了一巴掌的时候她也没哭。

    可是穆格的一句“痛不痛”,让她再也绷不住。

    这三天的惊慌与害怕,在此时终于尘埃落定。

    穆格将她从窗户上抱下来,她没有再挣扎,紧紧地抓着他的领口从低声地啜泣到放声大哭,声音里是满满的委屈。

    男人轻抚她的后背,像是在安抚受伤的猫。

    她抽抽噎噎地道:“痛……真的好痛啊……可是我不敢睡觉,也不敢去医院,我身上也没有很多钱……没有人管我。祝向山……还要我去跟他们道歉,我死也不要去……”

    即便如此,她也不敢回穆家,害怕他们也不愿意管她,害怕看到同样嫌弃的眼神,那她就彻底无路可走了。

    她躲在这里,是抱着那一丝渺茫的希望,在心底里是期盼他来救她的。

    然后,他真的来了。

    *

    穆格将祝桃带去了医院,他亲自带她去包扎了伤口,换了药,经过一番检查后确定没有伤到骨头,但是扭伤严重,还拖了这么久,需要好好养着。

    他推着轮椅没有带她回病房,不知道要去哪里。

    祝桃现在心里没有那么慌了,因为穆格就在她的身后,不管他带她到哪里,她都感觉很踏实。

    可是紧接着,她的表情就凝固了。

    站在她不到五米远的一个病房门口,站着唐洲的父母。

    她惊住了,反应过来以后,唰的一下转过头去看穆格。

    他的脸上看不出惊讶,似乎对这一切了然于胸。

    唐洲的父母走上前来,“穆先生,谢谢你把她给我们带来,相信我们两家的合作会顺利友好的进行下去,不会有任何影响。”

    祝桃条件反射般想从轮椅上站起来,却被穆格按住了。

    她拼命地挣扎,声音尖利,“放开我!我就不该相信你!”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了她,“别怕。”

    唐洲父母看向她,眼神里带着上位者的傲慢与不屑,“你好好跟我儿子道个歉,我们会看在穆先生的脸面上,酌情放宽对你责任的追究。”

    “我不要!”祝桃崩溃了,她尖叫道:“他要□□我,我他妈的为什么还要跟他道歉!”

    虽然是高级病房护理区,病人很少,但是还是有不少往来的工作人员。

    他们脸色一沉,“劝你不要乱讲话,要么就拿出证据。”

    穆格断了他们,淡淡地开口道:“我想我们可能有所误会。”

    唐路定:“我觉得也是,所以,在误会解除之前,我们希望她的嘴巴闭紧一点,不要乱讲话。”

    穆格不置可否,推着她来到唐洲的病房。

    祝桃的手死死地抓着轮椅的扶手,身体也崩成了一条直线,似乎稍有风吹草动,她就要夺门而出。

    经过几天的疗养,唐洲身上的伤口已经好多了,看起来中气十足。

    看到被带进来的祝桃,他眼里闪过一丝阴鸷与得意,“我就知道,呵,你他妈不是很厉害吗?”

    祝桃咬紧下唇,面色惨白的吓人。

    穆格没话,将她的轮椅推到角落波及不到的位置,然后单手解开了西装纽扣。

    将外套脱下来,他丢给祝桃,然后慢条斯理地卷起衬衣的袖口,终于开口了。

    “我一向不提倡用武力解决问题。”

    “嗯?”

    唐洲还在等他后半句话,觉得好像情况跟他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还没来得及思考,突然被人扯住发根狠狠地从病床上拽了下来。

    男人的声音在这时响起,冷得如同北极被冰雪覆盖了几万年的大地,冒着寒气,“所以,你应该觉得荣幸,你是第一个。”

    “砰”的一声,吊瓶碎了一地,扎在手背上的针也挪位刺穿了手背,吊瓶里的水和血一起涌了出来,紧接着,他被人抓着头发用力将额头撞到了墙上。

    “啊——”他惨叫一声,声音都变了调。

    雪白的墙壁上迸溅出大片红色的花,粘稠带着令人作呕的腥味。

    唐洲的父母惊住了,回过神来赶紧上前试图阻止,“穆先生!你居然敢当着我们的面我儿子,是觉得我们唐家会怕你吗?”

    男人被西裤包裹的长腿本是斯文且贵气的,此时却锋利地像是一把笔直的剑,狠狠地击中了唐洲的的腹部,尖削锃亮的皮鞋无情地碾压着他的伤口,抿紧的嘴角线条冷锐。

    听着唐洲发出痛苦的哀叫,他又调头看向他的父母,姿态嚣张又强硬。

    “就是要当着你们的面又如何?”

    祝桃抱着他的西装坐在一旁,看着他被溅上鲜血的脸庞狠厉得像是一个暴徒,即便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却丝毫没有感到害怕。

    血液开始重新流动,寒冷的身体慢慢地恢复了暖意,心脏跳动得厉害,曾经那支以心跳为养料培育的花在此时彻底绽放。

    盘根错节的脉络包裹住她完整的心脏,伴随着心口剧烈地鼓动,她甚至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祝桃,你看清楚了。”男人表情依然淡漠,声音也并不大,却掷地有声。

    “以后,我就是你的靠山。”

    漫长的黑夜似乎终于走到了尽头,她曾经跌跌撞撞,也一直踽踽独行。

    可是,在这冗长的,森冷的,看不到出口的路上,他提灯而来,将她引回正途。

    世界让她遍体鳞伤,他却让伤口长出了翅膀。(注)